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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宮流雲台,海棠花雨,水榭亭橋,曲廊迴橋,碧波蕩漾。


    湖心有一座涼亭,亭中一身華服的男子此刻正站在湖邊,手執魚竿,神情專注地垂釣著。


    如今的大梁城風雲變幻,各路勢力錯綜複雜,朝堂上的形勢更加撲朔迷離。


    不過這這些事似乎並未影響到身為魏國之主的魏圉的興致。


    突然釣竿輕顫,水麵泛起了漣漪,不過一扯,一條的金色鯉魚被拉扯了出來。


    一旁隨侍的老太監見狀,連忙上前將金鯉拿起,放入玉盤中。


    魏王圉收起了魚竿,笑道:“孤最近運氣倒好,總能遇到好物。”


    “王上倒是好興致。”魏王圉話音未落,一道聲音便傳了出來。


    聲音由遠而近,一眾黑衣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湖岸旁,當先之人赫然便是無影四大統領之一的蘧伯玉。


    魏王圉眉頭微皺,道:“你怎會在此?”


    今日的流雲台隻有他的幾名親信隨從以及老監在,他先前就已命禁衛不許外人打擾。


    蘧伯玉道:“臣前來是為救駕。”


    “秦國羅網潛入王宮行刺王上,幸得臣及時護駕。”


    他身後的數十黑衣暗衛此時將已將此地團團圍住。


    “你要謀反?”


    “臣隻為救駕。”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魏王圉看向他的暗衛統領詰問道。


    即使他身邊僅隨一老宦官,威嚴依舊不減半分,“蘧氏一族世代忠良,卿乃忠良之後,本不應是亂臣賊子。”


    “王上可還記得當年戾太子之事,南宮之變。”麵對魏王圉的斥責,他毫不動容,反倒說起了那樁陳年舊案,這王位本該就是他一脈。


    當年若無蘧氏不忍公子申一脈斷絕,暗中相救,亦無今日的他。


    “今日過後,大王還是魏國之主,臣亦是大魏臣子。”蘧伯玉躬身道,目光平靜。


    “爾等真要以下犯上,行謀逆之事!可知此罪當誅九族!”魏王圉積威甚重,怒斥之下,一眾暗衛竟怔在原地,不敢妄動。


    “你既然知法,為何還要犯法?”一道頗具威嚴的聲音傳來,隨即一個身穿王服的男子緩步走來。


    其頭戴九旒冕,身著玄裳,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列十二章,間以五色雲,左右兩側各有金色小綬。


    這是帝王冠冕,象征帝王權柄,是帝王朝服,絕不容任何人僭越,如今卻穿在了這人身上。


    這人一出現,場上卻是有了兩個魏王,兩人就如鏡中人一般,不僅長相相同,就連氣質都相差無幾。


    “羅網刺客潛入王宮,意圖行刺寡人,殺無赦!”


    “諾!”黑衣暗衛聽令,齊齊持劍,向著亭中而去。


    “你們倒是好大的膽子,竟想行李代桃僵之策。”魏王圉道,“寡人乃是代天巡狩,天命所歸,豈是他能冒充。”


    麵對襲來的暗衛,隨侍魏王的老宦官擋在了前路,這時一股強大的內勁噴薄而出,直接震碎了襲來的利刃。


    這老宦官武功不低,他此時趁勢一掌拍出,頓時將數名暗衛轟飛出去,已是生死不明。


    蘧伯玉見此情景,麵無變色道:“以大王之見識與鎮定,江湖之中已少有人能及,又有此等武功,若入江湖,必是名列一方的高手。”


    殺人的是老宦官,蘧伯玉話中說的卻是魏王。


    魏王圉道:“你本不至於失智,奈何……”


    蘧伯玉道:“我今日既已出手,若非此事已經十拿九穩,焉會行事。”


    魏王圉道:“你覺得你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


    蘧伯玉道:“如今王已非王,賊已非賊,王賊之間,強者為勝。自古成王敗寇,成就是王,敗就是賊。”


    他隻是一步踏出,再一出現時,便到了魏王身前。


    “我從不知你的武功竟這般厲害。”魏王圉道,在他身前是一具死人,一具宦官的屍身。


    “我亦不知大王的武功這般高。”蘧伯玉道,“我的劍已在手,出劍便不能迴頭。”


    魏王圉道:“隻可惜你手中雖有劍,心中卻無劍。”


    蘧伯玉道:“心中無劍?”


    魏王圉道:“劍直,劍剛,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劍?”


    “你以為諸般謀劃天衣無縫,殊不知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


    “你與孤如今不過咫尺,但你連殺孤都沒有把握,更逞論謀國。”


    魏王圉道:“你心中的劍既已不穩,手中的劍又如何殺人。”


    “你甚至不敢出劍,對孤出劍。”


    魏王圉從容不迫,就如他才是勝券在握的一方。


    蘧伯玉道:“王上自非常人,但劍可殺人,人終隻是人,能救你命的亦隻有劍。”


    魏王圉道:“寡人一國之主,練的是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聖士為鐔,以豪桀士為夾。”


    “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豈能以身當劍,行血濺三尺之事。”


    “爾甘為亂臣賊子,人人得爾誅之。”


    此言一出,四麵木柱裏,忽然同時發出“格”的一聲響,暗門滑開,閃出四個人來。


    這四個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裝、裝飾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樣。


    尤其是他們的臉,小眼睛、大鼻子、凸頭癟嘴,顯得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們手裏的劍,卻一點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長的劍,碧光閃動,寒氣逼人,三個人用雙劍,一個人用單劍,七柄劍淩空一閃,就像是滿天星雨繽紛,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他們殺不了我,也救不了你。”蘧伯玉道。


    七柄劍光華流竄,星芒閃動,立刻就籠罩了他的身上。


    此刻天已是正午,驕陽似火,湖麵上波光粼粼,蕩漾著暖意,隻是在亭中卻絲毫感受不到暖意。


    心冷的話,便不會再有暖意,而他的劍更冷。


    驟然刺出一劍,劍光璀璨奪目,如隕落流星。


    隻是這一劍,便壓住了滿天的劍光,唯一還有光的,隻剩下一柄劍,即使是懸日的光輝都被其掩蓋。


    一抹璀璨的光亮過後,天色再次複明,七劍都已斷,四人都已死。


    詭異的是他們身上卻沒有一絲劍傷,但他們卻皆死於這一劍之下。


    不過這一劍卻被人破掉,破滅了這無影無形的劍鋒。


    “孔周三劍,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練。”


    “所謂承影者動遊太虛,觸物昏明,留影無形,殺人無痕,倒是名不虛傳。”


    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燕雄。


    這個人的出現預示著局麵正在失控。


    蘧伯玉盯著來人道:“與還珠樓一戰提前,甚至約戰白門關都是你布下的障眼法。”


    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一切事都要提前。


    此人本不該出現,但不該出現的不止一人。


    “不錯。”燕雄迴道。


    “我高估了你。”蘧伯玉道。


    燕雄道:“我隻做對的事。”


    蘧伯玉道:“從什麽時候?”


    燕雄道:“從一開始。”


    “十賭九輸的事,我不可能錯,況且你拋出的籌碼不夠,而又要我去搏命。即使我勝出,你也必敗,我所麵對的局麵並不會好。”


    蘧伯玉道:“自古成事者,勝敗不過一線之間。”


    燕雄道:“你的變數太多,一步都不能錯,你不該算計你無法掌控的人。”


    “他太弱了,甚至接不下一掌。”燕雄道。


    他拋出一物,這是個人首,一個和他身前之人長的一模一樣的人首。


    “你的算計太過,一件事若謀劃過多,結果便很難控製。”魏王圉道。


    至始至終他一直穩坐釣魚台,他所要做的不過是甕中捉鱉。


    “你自以為已牽扯住各方勢力,可以偷天換日。作為執棋者,最後也不過淪為棋子。”


    王宮外,喊殺聲愈演愈烈,廝殺聲響徹雲霄,顯然外麵已亂作了一團。


    “成王敗寇,我隻求一死。”蘧伯玉道,他已是窮途末路。


    “何人一戰?”


    “他本為無影的人,理應由我清理門戶。”龍陽君道。


    青釭劍出鞘,玉劍輕鳴,宛若龍吟虎嘯。


    劍未動,風起於庭,吹皺一池水。


    承影劍出鞘,無聲無息,劍若虛幻,不沾半分煙塵。


    二人皆是頂尖高手,瞬息間交手數十招。


    承影劍快若鬼魅,劍勢詭異,每每避實就虛,讓對手無處著力。


    青釭劍則似柔亦剛,劍招飄渺變化莫測,看似平淡,實則殺機重重。


    一時之間劍光縱橫,劍影重重,整宮殿都被劍光籠罩。


    此時的流雲台人很多,卻沒有人聲,因為他們同樣能感受到那種逼人的壓力。


    別的人看來,這一戰二人不相上下,但在燕雄看來蘧伯玉已落了下風。


    他的劍勢雖然虛無莫測,其實已不穩,至少比不上龍陽君的劍輕靈流動。


    一個人心若是亂的,劍法必亂,一個人劍法若是亂的,必死無疑。


    二十個變化間,龍陽君的劍必將刺入蘧伯玉的胸間。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但二人卻並未決出生死。


    因為湖麵上突然泛起點點幽光,如繁星密布。


    瞬間無數星火迸射而出,向著四麵八方飛濺而出。


    湖麵之上龍陽君一劍斬出,襲來的火潮霎時被劈散,落下的是一種形如瓢蟲的飛蟲。


    此時火潮已經席卷開來,不幸沾染到的人,即使隻是一點火星,頃刻身上便燃起了幽藍的火焰。


    等到火潮散去,地上布遍屍骸,血肉焦臭,已成炭骨。


    死者大多是前來救駕的禁宮宿衛,假魏王亦是葬身火潮之中。


    至於禍首蘧伯玉,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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