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


    今夜的馬元青毫無睡意,就連副官來提醒他該吃宵夜,換來的也隻是一頓臭罵。


    這時,他就一個人枯坐在自己的臥房裏,靜靜的看著麵前那張,有了幾道褶皺的宣傳單。


    五百萬,這是一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就這麽被飛機灑遍了全城。


    雖然已經連夜開始搜繳,但難免會有遺漏。


    這種事兒是瞞不住的。


    馬元青甚至都敢肯定,隻怕明天一早,整個金州城的人都會知道這消息。


    知道自己的腦袋值五百萬,知道滬城盛家到底是哪路神仙!


    然後,怦然心動!


    鋌而走險也好,拚命一搏也好。


    亡命徒們,一定是會搞出一些事情來得!


    甚至當時作戰室裏的一幫將領,咋咋唿唿的表著忠心,恨不得要把宣傳單上留下名號的滬城盛家,殺個雞犬不留。


    但內心到底是什麽想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也許,眼下一幫人最多也隻是背著自己,讚歎幾句滬城人出手大方,難得一見。


    可一旦真有機會拿到這五百萬,誰又敢保證不動心?


    尤其是在西北這塊地。


    除了自己,其他人就算是地位不低,這輩子也絕沒有可能賺到這麽多錢。


    因為賺不到,所以才會想入非非。


    而一旦多數人想入非非,人心也就亂了。


    所以,這一招真的很歹毒。


    歹毒到他後背生寒!


    “阿爸,我是繼祖。”


    “進。”


    馬繼祖推門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遝藍顏色紙張的宣傳單。


    “這是在大院裏收繳起來的。”


    馬繼祖解釋了一句,表情也是少見的嚴肅。


    “知道的人不少,您看是不是把那些沒有家小的,都趕出大院去?”


    馬元青看著他,目光中多了絲欣慰。


    “你安排就好,不過手段柔和一些,該給賞錢給賞錢,該升軍銜升軍銜。”


    “這個時候,人心很重要。”


    “明白。”


    馬繼祖點著頭,又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到夜裏三點:“阿爸,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事情有我盯著,有什麽事兒……不會有什麽事兒的。”


    馬元青哈哈笑了一聲,又伸了一個懶腰,這才道:“好,睡覺。”


    “報告!”


    伴隨著兩個字,副官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隴南急電,川軍兵臨城下,我軍損失慘重,馬軍長決意放棄隴南,退守曲昌!”


    “……怎麽迴事兒?!”


    呆愣片刻的馬元青,直接從臥榻上跳了起來。


    “怎麽就打了敗仗!”


    “已經複電詢問,目前還不清楚。”


    副官冷汗津津,接到前院送來的電報,他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情報參謀給的迴答就是這樣。


    “狗日的馬少青,老子殺他全家!”


    馬元青麵目猙獰,渾然沒在乎那可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就這樣叫囂了一句,他又噌噌轉了兩圈,腳下一頓道:“封鎖消息,哪個多嘴說出去,老子一定扒了他的皮!”


    “是!”


    副官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而一旁的馬繼祖,這時候神情多了幾分慌亂。


    隴南駐有重兵,又有白龍江天險。


    一天時間不到,這樣一個戰略要地就給丟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人心難免動蕩。


    再加上前半夜飛機投下的這些傳單……這是真會要命的!


    “啪!”


    一支裝飾用的花瓶摔在了地上,瞬間成了一地碎片。


    花瓶是馬元青摔得,被嚇了一跳得馬繼祖抬頭,爺倆正好對上了目光:“你去發電,告訴馬少青。”


    “不管是什麽原因丟了隴南,給他一天時間,必須趁著川軍立足未穩奪迴來!”


    “要是做不到,我……哼!”


    “知道了。”


    馬繼祖點頭,一轉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親爹的後半句話雖然沒說,但馬繼祖肯定,二爸全家危矣!


    這麽也沒什麽好說的。


    親戚是親戚,但這西北可是自家這一支的。


    二爸闖了這麽大的禍,直接讓上下人心動蕩。


    要是奪不迴隴南,挽迴影響,那殺他全家震懾人心,未嚐不是個好主意……


    “什麽意思,他們這是準備一晚上就把馬少青徹底擊潰?”


    二十八軍指揮部。


    接到孫仲能發來的電報,鄧晉康掃了一眼,一臉驚訝的問道:“這能行嗎?”


    “有什麽不行的?”


    楊子惠眯眼笑道:“已經打了他一次埋伏,等他退出隴南,在撤退的路上再埋伏一次,怕是馬少青也想不到。”


    “攻敵不備,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說著,他又笑道:“再說了,咱們要做的也就是配合,能把馬少青這個最高指揮官抓住最好,就算是抓不住,也沒有什麽損失不是?”


    “也是。”


    鄧晉康點了點頭,跟著笑了起來:“別說,現在這年輕人,是真有想法。”


    “主要還是部隊的戰鬥力強,不然什麽想法都是空談。”


    楊子惠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兩個團的馬家軍,不到一個小時差點被全殲,這可不是尋常軍隊能做到的。”


    “是這個道理。”


    鄧晉康點著頭,而後對指揮部裏的幾個參謀下了命令。


    放緩對隴南的攻勢,集中一個團的手榴彈,還有兩個迫擊炮連,配合孫仲能的部隊行動。


    至於怎麽行動,聽孫仲能的……


    先埋伏隴南方向,增援武都的馬家軍。


    如果能按照預想拿下隴南,繼續在馬家軍隴南駐軍撤退路線上,再打一次埋伏。


    接連重擊,殲敵是一方麵。


    最重要的時候,能把馬家軍的軍心徹底擊潰。


    這個作戰計劃,早在孫仲能從下遊悄悄渡江的時候,就已經製定好。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他作為最高指揮官,實戰經驗也並不豐富。


    真打起來,反倒是一些常識性的問題,被他給忽略了。


    再加上手下的雇傭兵部隊,有雄厚的財力做後盾,訓練的時候就習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


    這就導致第一次伏擊雖然很順利,幾乎把從隴南趕來的增援的一個騎兵團,以及一個步兵團全部吃掉。


    但是手榴彈和迫擊炮彈的大量消耗,直接影響到了第二次的埋伏行動。


    沒辦法,孫仲能隻好求到楊子惠頭上,希望他能借用一些。


    而一得到二十八軍的彈藥增援,已經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的雇傭兵主力部隊,立刻往曲昌方向快速開進。


    這是隴南守軍,最有可能退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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