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晚看著她,萬千語言隻匯出一句:“好。”


    第二日清晨,非晚拿著鬼火藤去找了陸珩,她倒要試試這個鬼火藤到底有沒有用。


    接觸了血液的鬼火藤宛若一條靈活的蚯蚓,摸起來很舒服。


    鬼火藤隻有在傷口上才能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放鬼火藤之前,非晚忍不住提醒:“有點疼,你忍著點,若是忍不住便喊出來…不丟人。”


    摸玉戒的動作一頓,他突然想去來,記憶裏有個人,也經常跟他說“不丟人…”


    也容不得他再深想,鬼火藤“噌”的竄入他眼睛,在眼皮緩緩長出了細小的藤蔓,更甚至向下蔓延著,恐怖如斯,獰惡如鬼。


    連非晚這種見識多的都覺得唏噓。


    鬼火藤在他體內亂竄,陸珩眉心緊鎖,汗珠順著臉頰滴下來,他的手甚至抓破了衣衫,可他硬是一聲不吭,就這麽忍著。


    非晚眼神專注,不敢放鬆一絲一毫,看他痛苦的樣子,連帶著她一起覺得痛。


    “若是實在忍不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取出去,我們下次再繼續…”


    陸珩沒理她,強撐著。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非晚是被一聲聲悶哼吵醒的。


    看見陸珩還坐在那裏,依舊咬牙忍著疼痛,汗水似乎已經浸透了衣衫。


    看向窗外,外麵天色已然黑了少許。


    “竟過了這麽長時間…”非晚喃喃說。


    淩知薇剛走到門前,正準備開門,卻聽到陸珩的嘶吼聲,仿佛壓抑很久的聲音。


    木筱:“太子妃,殿下還在裏麵治療,要不等晚上再來?”


    “走吧。”


    淩知薇自知現在不是時候,便走了。


    “噗--”


    陸珩隻覺得喉頭一熱,吐出一大口黑血。


    “陸珩!”


    非晚衝過去。


    “你…”


    陸珩還沒來得及說出第一句話,眼睛一閉,倒在了非晚肩頭上,剛好撕扯到她傷口,她不禁“嘶”一聲。


    她也顧不得這些,拍了拍陸珩,試探性詢問:“陸珩?陸珩?”


    這是疼暈過去了?


    陸珩有意識的時候,隻覺得自己被溫熱的水圍繞,自己應該是在浴桶裏,他鼻子靈敏,他聞到了一股很重的中藥味。


    可現在眼睛看不見,他隻得向外喊了一聲:“來人!”


    守在外麵的明緒匆匆跑了進去,欣喜道:“殿下!您醒了!”


    “本宮怎麽會在這兒?”他問。


    淩知薇說:“是晚晚姑娘說,殿下失了元氣,泡藥浴容易恢複些。”


    “嗯。”似是想起什麽,陸珩說:“她人呢?”


    “…應該是在房間裏收拾吧…”


    “替本宮更衣。”


    “是。”明緒道。


    淩知薇識相的退了出去。


    陸珩展開臂膀,站在屏風前讓明緒替他穿衣。


    陸珩睜開眼,說:“你傷好了嗎?”


    “已經大好了,我隻是小傷,沒有晚晚姑娘的傷嚴重。”


    “那就好。”陸珩閉上眼,繼續讓他穿衣了。


    此刻這邊。


    非晚將粘了血的布條扔進盆子,又拿出新的布條繼續擦拭傷口,方才一不小心撕扯到了傷口,導致血流不止。


    “真疼啊,這雪狼的牙齒可真厲害,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定抓迴來一隻,把它的牙掰了,看它們還咬不咬人!”


    非晚用的都是自己做的藥,藥性強,隻一會兒,肩膀上的血就慢慢不流了,將傷口包紮好,非晚正準備穿好衣服,抬頭就看到了陸珩和明緒兩人。


    “姑娘恕罪,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明緒臉紅起來,連忙轉過身。


    非晚嗤笑一聲,接著若無其事的穿起衣服來,反正陸珩現在也看不見。


    “你們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非晚說。


    “門沒關,所以我們就擅自進來了…”明緒背對著他。


    “門沒關,難不成也沒長嘴?”非晚穿好了衣服,走到他們麵前。


    “實屬唐突,本宮不知道姑娘在換衣服,不過,這裏是太子府…”陸珩緩緩出聲。


    非晚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是在提醒他,這裏是太子府,是他的地盤,容不得她撒野。


    看向明緒,非晚說:“穿好了,你可以迴頭了。”


    明緒這才轉身,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用了鬼火藤,為何本宮的眼睛還是如此?”陸珩說。


    非晚沉默,拿起他的手,把脈,半晌,才說:“鬼火藤已經融入你骨血,你眼睛上的毒性已經慢慢在少了,再進行十幾次,大概就可以完全恢複了。”


    頓了頓,她補了一句:“太子殿下也別著急,這不是簡單的毒,處理起來本來就很麻煩,若是簡單,那太醫院的醫官也能治了,還能讓我來?”


    “暫且相信你。”陸珩說:“你也辛苦了,想來你還沒吃飯吧?一起去吃飯。”


    “啊?”非晚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愣了。


    “晚晚姑娘,殿下讓你一起吃飯呢?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跟上!”見她還愣在原地,明緒出聲催促。


    “啊…來了!”


    非晚迴過神,追了上去。


    ……


    自從來到太子府,非晚還從未這麽麵對麵跟陸珩一起吃飯,她倒顯得有點局促。


    淩知薇夾了一塊蝦,放在非晚碗裏:“這個可是剛撈出來的河蝦,鮮嫩的很,晚晚姑娘嚐嚐。”


    “嗯好。”非晚點點頭,眼神卻是看著對麵的陸珩,他剛洗完手,正用毛巾擦手。


    旁邊丫鬟為他布菜,丫鬟剛把一隻蝦放在碗裏,非晚下意識道:“他不能吃蝦…”


    話剛出口,非晚就後悔了,她這不就暴露了嗎?


    陸珩擦手的動作頓住,嘴唇緊抿。


    淩知薇看著非晚,非晚出聲解釋:“太子殿下對海鮮過敏,不能吃海鮮…我是醫者,自然能看出他的過敏源是什麽?”


    “原來如此,那殿下別吃了。”淩知薇用筷子將他碗裏的蝦夾走:“我之前還以為是殿下不喜歡吃蝦,原來是對海鮮過敏,是我沒注意到。”


    “荼蘼神醫果然是神醫,能教出像姑娘這樣的仁心醫者,真是厲害,等本宮眼睛好了,定要去見上一見。”陸珩說。


    非晚眨了眨眼,笑著婉拒。


    “師父她遊曆四方,恐怕…還未迴來…”


    陸珩淡淡打斷她:“總有迴來的時候,難不成你這位師父一輩子都在遊曆,這也不符常理吧?”


    非晚此刻真是有口難言,隻能配合的說:“…那好,師父迴來了,我一定告訴她,讓殿下見師父一麵。”


    “嗯,吃飯吧。”


    淩知薇看向非晚:“晚晚姑娘也別有壓力,若是姑娘治好了殿下的眼睛,那可是大功一件,不僅僅是太子府,就連當朝太後娘娘也會鄭重嘉獎姑娘的。”


    非晚隻是笑笑,目光卻看向了陸珩,隻見他正慢斯條理的吃著菜,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大家風範。


    接下來的幾天,也算是太平無事,非晚的任務不過就是每天清晨去找陸珩,用鬼火藤拔出他身上的毒性。


    日複一日,周而複始,每次在拔毒的時候,陸珩都會痛不欲生,可他依然連吭聲都不帶吭聲的。


    身上的毒性越少,鬼火藤就發揮越小,中藤者的疼痛程度也會慢慢減輕。


    經過十幾天的痛苦折磨,陸珩身上的毒性也算是全部拔除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拔毒,鬼火藤剛被種進體內,隻一會兒時間,就被融入骨血,無痛無癢。


    非晚鬆一口氣,拍拍手:“這毒算是拔幹淨了。”


    “那殿下現在…”


    非晚知道淩知薇問的什麽,抬手打斷她的話:“唉…現在還不行,今天得養一天,毒剛拔幹淨,眼睛還未適應,等明天再試試睜眼吧。”


    她看著陸珩已經恢複原狀的眼睛,心裏那塊石頭刹那間落下來了,可心底卻不知道為何又升起一股孤寂。


    明緒感動的痛哭流涕,跪下來,忙磕頭:“晚晚姑娘,請受明緒一拜!”


    “這是要做什麽?快起來!”非晚眼疾手快扶他。


    可明緒死了心的想要給她磕頭,根本拉不起來,淚流滿麵的說:“姑娘有所不知,這三年來,殿下被狸花所捆,整日深受其折磨,就連太醫院醫官都束手無策,我們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會治好殿下眼睛,可沒想到能遇到像姑娘這樣厲害的醫者,有您是我們的福氣!”


    他重重磕了個頭。


    “快起來快起來。”非晚扶他起來,看向陸珩:“是殿下命好,剛開始我以為沒想到能治好,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不成想還真成了,我也為殿下開心。”


    明緒抹了一把眼淚,蹲在陸珩眼前:“殿下,您終於不用受狸花折磨了,您的眼睛終於好了…屬下為您開心。”


    陸珩閉著眼,用耳朵判斷明緒的位置:“本宮也很意外…”


    頓了頓,他繼續說:“謝謝你,你想要什麽?本宮都盡力為你尋來。”


    非晚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眼神黯淡了下來。


    淩知薇上前,攬住她手臂:“晚晚姑娘想要什麽盡管說,隻要是我們太子府有的一定雙手奉上,送給晚晚姑娘當作謝禮。”


    非晚說:“我不過是一階俗人,我沒什麽想要的,若殿下真想給我東西,便給我些錢財,供我迴去就好。”


    淩知薇急速問:“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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