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弈州城·煙雨樓


    雲沐笙嚇得差一點兒便從那床榻之上跌落下來,他曾聽師父大致形容過,說自己的父親眉眼修長疏朗,鼻正唇薄,長發如墨,微微笑意便如冬日暖陽,溫暖人心,加上一身才華,才讓仙子華氏為之傾心。


    這眼前卸下裝束的南先生,與師父形容的一模一樣,隻是整體不似暖陽,倒像深海。


    “先生你。。。是。。。是?”


    “我不是你的父親,你的父親他,與我是一脈雙生。”


    “雙,雙胞胎?!”


    雲沐笙發出一陣驚唿,從小到大道他聽途說了許多有關於父親的消息,唯獨父親還有個雙胞胎的弟弟這件事,是聞所未聞。


    南先生豎起一根手指朝著雲沐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道:“此事不得向任何人說起,即便是當初與他最親近之人,也少有知曉我的存在。”


    雲沐笙收起方才激動的情緒,細細想來,父親當年得以有個如影子一般存在的助手,難怪那在他主動發難之前,四兇王都不曾奈他何。


    “那麽中原大火之日,為何先生您卻不曾出手呢?”雲沐笙望著這個與自己父親相同容貌卻不同氣質的叔叔,小心翼翼地問道。


    南先生搖了搖頭,一向盡在掌握的臉上卻出現了些許的無奈:“唯獨那一次,他不曾告訴我他的行動,甚至可以說,他將那次行動的計劃,對我藏得嚴絲合縫。”


    這下子線索是又一次斷了,本以為能從這位南先生口中了解到父親當時伐四兇王的原因,可若是連他都不知情,那再要得知真相,除非親自去問問高座於廟堂一席的四位兇王了。


    “接下來,你欲何為?”


    南先生頓了片刻,道出這麽一個問題。雲沐笙迴答得倒是輕鬆:“掩日閣與四兇王自是要殺的,在此之前,我需要去一趟中原。”


    “李藍心近二十年都沒找到的遺骨,你覺得你有希望?”


    “他不行,我行。”


    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距離這房間越來越近,南先生起身再次揮起那黑色長袍就要離去,雲沐笙急忙追問了一句:“敢問先生真名!”


    “單姓為南,雙字無爭。”


    房門被猛地打開,進來的竟是秋洺洺的貼身丫鬟魚刺,那丫鬟見著雲沐笙這般坐在床榻之上的場景,差點兒是一口氣未能喘得上來。


    “方才聽見公子房內有說話聲,沒想到公子竟然!”那魚刺激動得語無倫次紅了眼眶,像是在為自家小姐感到高興。“對了公子,你剛才是在與誰說話?”


    雲沐笙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迴答這小妮子的問題,魚刺猜測他大夢初醒,想必神智不清,便不再追問。


    “對了雲公子,天機樓的車今兒個就要迴陵都了,既然你醒了,是不是。。。”不等魚刺說完,雲沐笙如一陣疾風從她的跟前唿嘯而過朝著官道的位置狂奔而去。


    來到弈州官道上,那疾馳的馬車並未機緣巧合的等到少年的最後一別,雲沐笙朝著前方大喊了一聲“秋秋”,明知馬車內的人已聽不見,卻仍是努力的讓自己聲音大些,像是有人欲點燃燭火,溫暖歲末的秋天。


    “雲。。。雲雲?!”


    一個輕柔嗓音好似清晨的甘露,蕩滌了心扉,濕潤了眼角。雲沐笙轉頭望去,那一抹紅袖添香,仍站在他的身後。


    秋洺洺正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自己,臉上的驚喜全然形於色,那雙水汪汪的杏眼叫雲沐笙有股久違的暖意,其身後的魚刺丫鬟氣喘籲籲的跟來。


    “雲公子,你跑那麽快幹什麽,奴家說天機樓的車馬走了,又沒說小姐走了。”


    雲沐笙想起方才大吼大叫“秋秋”行為被秋洺洺盡收眼底,一股尷尬之感油然而生。


    “你你你這小丫鬟怎得不說清楚呢?”


    “公子啊,奴家這話剛說一半,你便一路狂奔出去,喊你都喊不住!”


    雲沐笙口中再沒了說辭,秋洺洺見此情形不由得掩麵一笑,兩人就這般呆站在那裏,像是又許久未見的那般隱隱約約,若即若離。


    雲沐笙想著率先打破尷尬,湊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紅色寬袖,剛說了個“秋”字,不曾想秋洺洺忽地一把使勁兒揪起他的右耳。


    “好啊好啊,一覺睡兩個多月,想必這夢裏多是明花豔柳,才讓你這般不肯醒來!”


    這胸口被捅穿都無所退步的少年仿佛一下子是被抓到了命門,隻得側著身子任憑那紅袖素手揪著自己的耳朵。


    “沒有沒有,夢中論起異性,隻你一人。”


    秋洺洺聞言似乎那些許的小家子氣是一下子消了,鬆開那隻揪耳朵的手向著雲沐笙問道:“哦?虧得你夢中還能想起小女子,這般說來,這夢倒是甜度一般。”


    雲沐笙隨即想了想,他自己也對先前夢中的記憶模糊了,自是隱約有些感受刻在了心中。


    “這夢前邊兒,我與大家,與你,都成了不相識的,好似虛無縹緲,直到這夢後邊兒,才知道我們原來是相親相愛的,也許也就是那時不願醒了。”


    秋洺洺將臉轉過去,輕聲道了句:“誰與你相親相愛。”


    “對了秋秋,你怎的沒與天機樓的車馬一同迴南陵?”


    秋洺洺捂了捂方才有些熱的臉龐,轉過頭來答道:“若你就這般死了,我豈不是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雲沐笙一笑,此時的一番美好,叫做美夢醒來,現實仍是如夢中那般。


    夜裏,得知重傷痊愈蘇醒的辯刑司與煙雨樓眾人設下宴席與雲沐笙共進晚餐,屋內的寥寥幾人,早已不是為利而來往的表麵盟友,而是有種如與家人一同圍坐的溫馨。


    “大家。。。都迴去了?”雲沐笙向著一旁的葉千秋問道。


    “此次戰役我方結果雖說不錯,但各門派也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隻是那些個宗門不可一日少了他們,傷勢痊愈後,便都迴到自己的宗門了。”


    雲沐笙雖說早就有猜到,不過想起這些個好友好不容易再相聚,卻連一句寒暄的機會也未能擁有,就連相識最深的墨玉青與風晚二人,此時都離開了自己。


    想來今後的旅途之上,會少了一個永遠冷靜溫潤的頭腦,和一把強橫銳利的尖刀。


    “小兔子,和毛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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