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低眉斂目,緩緩說著,“娘娘有命,小姐您不必擔心,她已經抽了人馬……帶著部分原先定好來拱衛京都的士兵去趕赴前線了,以解陸將軍之圍,不僅如此,在您昏迷的這兩天裏,娘娘還發了召迴太子殿下的命令……見您身子抱恙,老奴才在這每日候著,為的就是怕您再不顧惜自個兒的身子……”


    雲淺訝然,遲來的歡喜席卷了她,竟然……雲嫖信她,她不禁失笑,或許……她這一暈,暈的也正是時候。


    此時的齊覺域靜靜立在房梁上,宮裏空缺,戒備的人馬少了一大半,他輕鬆地混了進來,此時他身著一襲黑衣,衣袂被寒風輕拂,剪裁得體的服飾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


    眉目如畫的男人此時此刻卻因神色沉沉而顯得格外淩厲。他的眼神似一潭深水,平靜中暗藏波瀾,帶著審視,卻也藏著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雲淺未曾察覺,她用上了一份遲來的早膳,隻是在房梁上發出動靜的時候,整個人微微一怔,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心中一緊:“不會是?”


    想著,命令已經不自覺地發了出來:“都退下吧,這裏不需要有人候著了。”


    ——————


    在她看到齊覺域的一瞬間,她隻覺好似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可明明兩人也隻是幾日未見。


    四目交匯,四目交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齊覺域緩緩從房梁上躍下,動作如行雲流水,黑色的長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他穩穩落地,步伐從容,直到站定在雲淺麵前,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目光微微一滯,原本沉鬱的麵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眯了眯眼,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你倒是會折騰。孤早該料到你會迴來,隻是……”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雲淺略顯蒼白的臉與瘦削的身形,眼神中多了一分隱忍的怒意,“孤沒想到,你竟會在這個時候,不惜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雲淺心下一顫,她看著齊覺域的眼神從冷漠到帶上了些許的關切,不知為何,竟覺得自己的心緒被他攪得一片紊亂。


    齊覺域走上前,目光複雜地盯著她,聲音壓得極低,卻滿是隱忍的酸澀:“你心裏,果然從未想過孤。就算孤早料到你要迴來,也沒料到,你竟寧願孤身犯險,也不肯來找我。雲淺,是不是非要孤來告訴你,隻要你開口,孤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他的話語如驚雷般炸開,雲淺內心一陣翻湧。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移開,不敢直視他的雙眼。然而,她的沉默隻讓齊覺域的心情更加複雜。他的拳頭在袖中握緊,眼底酸澀難平。


    雲淺微微抬頭,看向這個站在她麵前的頎長的身影,他逆著光站在那裏,衣袂微揚,眉眼沉冷得像覆了一層薄霜。即便如此,那眼中深藏的波動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我知道是你來了。”雲淺的聲音不輕不重,仔細看,似乎還有幾分笑意,卻帶著一絲顫意,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


    “你就這麽不怕死嗎?”他開口,聲音低沉,卻夾雜著濃濃的不悅。那眼神,如刀鋒般剖開她的偽裝,直抵她心底。


    雲淺愣了一瞬,旋即輕笑了一聲,聲音輕柔卻透著倔強:“法師總愛說些死不死的事情,有什麽怕不怕的呢。淺淺自然是不想死的啊,我還想與法師長相廝守,怎麽會想死呢,隻是怕?在這世道,若怕死,許多事便做不成了。”


    “可是孤怕。”


    “孤怕你死了,孤屆時該如何,孤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標的,你叫孤該怎麽辦?”


    她定定看著齊覺域,目光中帶著隱隱的試探:“法師,是因為擔心我嗎?來的這般巧……”


    齊覺域聞言,目光微微一凝,薄唇緊抿。他看著她微微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身軀,心裏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澀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雲淺,”他的聲音更低了幾分,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苦澀,“你可知,孤看到你暈倒的消息時是什麽感覺?”


    雲淺怔住,輕咬下唇,心底泛起複雜的情緒。她不是不懂齊覺域對她的情意,但她不能,也不敢過多迴應。她隻能轉移話題,抬頭直視他:“你早先,就知道齊赫堯會有這麽一出吧。否則,你也不會對我說那番話……”


    齊覺域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是微微側身,目光落在她放在膝上的手上。他緩緩開口,帶著幾分隱忍:“你知不知道,你懷有身孕,卻還這樣折騰自己,是拿你自己,還是拿孩子的命去賭?”


    雲淺的身體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注視。


    “孤早該猜到,”齊覺域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難掩的苦澀,“你一直不承認,所以,你是什麽都不願告訴孤,對嗎?即便是孩子的事情,你也不曾想過讓孤知道。”


    他的目光變得更深邃,像是一潭看不見底的深水,帶著無法掩飾的失望與心痛。他垂下眼簾,長睫掩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雲淺,”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語氣中卻有著她聽不懂的複雜情感,“你可知,孤願意為你擋下一切風雨,但你,卻總是把孤排在最遠的地方。”


    雲淺抬頭看向他,喉頭微微發緊。她分明看到他眼中的痛苦,那種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像一把刀,悄無聲息地割在她心上。


    “齊覺域,”她終於開口,語氣有些無奈,“你何苦如此?為了我嗎?可我總也不敢信你,你應當是沒有動他們的,對吧,你知道的,如果他們出事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雲淺說的果決,可她總也拿不定,萬一呢……萬一他就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呢?


    齊覺域有時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早已經被雲淺踩的稀巴爛了,可聽到這話,他還是不免為之一疼,“你那般顧惜他們的命,可孤一點也不見你顧惜你自己的命。”


    她不知道的是,在齊覺域治下的領域裏,一片和融,他不嗜殺,更不允許手下人作惡。隻是這些……終究不會傳到她的耳朵裏。


    “齊覺域,你我相識於千秋寺,那時你應該就明白,我不怕死。”


    她臉龐的笑那樣美麗,恰到好處的弧度,讓此時穿著單薄的她顯得如一支清麗的百合,“可我現在不想死了,我想同你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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