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因為家裏就剩顧野和趙夢琪了,做飯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顧野的身上。


    趙夢琪很喜歡吃顧野做的菜,當然不是說不喜歡顧母做的,她隻是覺得顧母做出來的,更多是“家庭”的味道,而顧野做出來的則是更符合年輕人的口味一些。


    飯桌上,顧野平靜地說道,


    “等過幾天我爸能生活自理了,我們就迴去吧。”


    趙夢琪沒有多想什麽,隻是“嗯”了一聲,然後說道,


    “不需要再多陪你爸媽一些時日嗎?”


    “沒事,反正都在申城,想迴來隨時可以迴來住兩天,但是我得迴去落實一下我的規劃了。”


    “好,聽你安排。”


    吃過飯後,顧野和趙夢琪便出發去醫院接顧父了。


    因為今天直接就去辦理出院手續,所以顧野就不需要帶飯去醫院了。


    出門的時候正巧遇到隔壁林奶奶路過他家門口。


    顧野對她印象不太好,因為顧野小時候養過的幾隻小貓最後都被眼前這個看上去和藹的老太婆毒藥毒死,


    關鍵每次父母還都不幫自己說話,責怪自己小題大做。


    現在養的月餅和中秋是顧野好說歹說,以“品種貓,價錢貴”為理由,才讓父母重視起來很是保護他們。


    如果說身體上的創傷幾天就可以治愈,那童年心理上的創傷可能需要一輩子去治愈。


    林奶奶笑著問道,


    “哎呀小野這是去接你爸爸迴家了啊?”


    顧野麵無表情,隻是簡單“嗯”了一句然後便上了車。


    趙夢琪見顧野的態度似乎不是那麽熱情,甚至有些抵觸,便有些好奇地問道,


    “怎麽了阿顧?你討厭她嗎?”


    可以說趙夢琪問得很直接。


    對此,顧野並不否認,將小時候的經曆簡單跟她解釋了一下。


    趙夢琪眉頭皺起,這樣的行為在她眼裏已經可以說是非常惡毒了。


    她安慰道,


    “沒事的阿顧,正因為我們所失去的,才讓我們更加珍惜眼前的,至少現在月餅和中秋被你保護的很好。”


    “嗯,謝謝。”


    有了趙夢琪的安慰,顧野的心情才好一些,沒有再去糾結。


    來到醫院後,顧母已經幫顧父辦理好了出院手續,所有剩餘的生活用品也都已經打包好了,此刻老兩口正與隔壁床的老人聊著天,並鼓勵他好好保養身體。


    見到顧野和趙夢琪,顧母頓時熱情地招唿顧野過來叫人。


    顧野疑惑:叫人?叫什麽人?


    說話間,顧野了解到,原來今天隔壁老人家裏來了新的親戚探病,正好與顧母相識,見麵的瞬間兩人很是驚奇,


    兩人一合計才發現,隔壁床的老人是顧母表嫂的妹夫的爹,顧母還得叫他一聲表阿伯呢。


    顧野有些懵,他不明白這麽遠的親戚線是怎麽搭上的,況且他也不知道這種親戚該稱唿叫啥啊。


    顧母拉扯著自己兒子來到老人床前,但是顧母這時候也有些沒反應過來,自己兒子該叫他什麽(???.???)????


    但顧母不管三七二十一,統一叫小爺爺就對了。


    顧野也不好駁斥什麽,隻好順著父母的意願,莫名其妙就認了親。


    如果不是醫生過來提醒保持安靜,顧母估計還得和她這位表嫂熱情地敘舊敘上個把小時。


    臨走時顧野和趙夢琪來到隔壁床的小兩口麵前,正式做了個道別,


    顧野還送了兩句詩給到男生:“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這是對他們的鼓勵,也是對他們“不輕易向生活服輸”的祝願。


    道別眾人後,顧野幾人就踏上了迴家的道路,那張病床也被收拾成了顧父來之前的模樣,就像他從來沒來過一樣。


    車上,顧父看上去心情大好,和顧母坐在後排輕鬆愉悅的哼起了歌,


    即便顧母輕罵他“兮嘎嘎”、“骨頭輕”,卻依然沒有熄滅他迴家的熱情,


    他早就已經受夠了待在醫院裏,那種伴隨病痛和死亡的地方,他向來不喜歡,他總能在耳邊聽到哭嚎聲縈繞著,像是從遠方的地獄傳來,又像是近在耳旁。


    他就像是個得償所願的孩子,拿著手機撥打著一個個號碼,


    “哎嘿!老李!沒想到吧我出院了!什麽時候來下兩把?好嘞等你等你!”


    “哎老張!我出來了!你這老小子沒有背著我偷偷去哪裏玩吧?哈哈等過幾天我徹底好了就一起去蘇城啊。”


    “喂老孫,這幾天身體還好哇?你就是要多出來走動走動才好得快!你看我天天堅持散步這不就好了嗎?哈哈哈有時間一起下下棋啊,不要老窩在家裏看那些抗戰劇,看那玩意降智。”


    顧野驚訝,


    “我爸這麽與時俱進?還知道降智這詞?”


    “……”


    “喂老周啊!你這老小子,這段時間也不來醫院看看我!今天我出院了啊,等著我在棋盤上虐你啊,對了剛才我打老吳電話怎麽打不通啊?”


    “……啊?走了?怎麽走的……電摩闖紅燈撞的?”


    顧父突然沉默了下來,


    “娘的……老吳這小子,當年挨了一枚手榴彈都挺過來了,怎麽就死在了這……”


    “什麽時候的事?前兩天啊……”


    “行,到時候葬禮上再見……”


    顧父掛斷了電話,然後沉默著,沒有再打出去一個電話。


    顧母擔憂地問道,


    “誰去世了?”


    顧父聲音有些低沉,就像是受到了一萬點的打擊,


    “吳國忠那小子,說是被一個小夥子騎電摩闖紅燈撞了,沒挺過來。後天是他葬禮,我得去幫忙。”


    聞言顧母也是一陣惋惜,她印象裏,顧父這位一起從戰場上下來的戰友一直都是很忠厚老實的形象,還資助了幾個山區大學生完成了學業,這一走,屬實有些惋惜。


    “行,到時候我也去幫忙。”


    顧母沒有阻攔顧父。


    顧野聽著自己老爸的話語,對於老爸這些老戰友,顧野小時候見過幾麵,


    他還記得當時他們一個個抱著顧野舉過頭頂模仿坐飛機的場景,還陪著他一起玩打仗遊戲,


    雖然隨著顧野心智成長,加上過了許多年未見,對他們的印象逐漸開始模糊,


    但是他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戰友情,不是一般的友情能比的。


    幾人在低落的氣氛中抵達了家中。


    下車的時候,顧野從後備箱搬出了折疊的輪椅,展開後推到車門口。


    但是顧父卻推開了輪椅,在顧母的攙扶下,自己下了車,雖然右腹部隱隱傳來些許刺痛,但顧父卻站的筆直,矗立良久。


    隔壁的林老太再次經過顧野家門口,邊走邊打招唿,


    “迴來了啊。”


    顧母笑著迴應,


    “啊,迴來了。”


    隨後,顧母就攙扶著顧父走進了家門,上了樓梯。


    全程顧父都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顧野看著他的背影,默默的把車上的生活用品都搬下來都放到該放的位置。


    趙夢琪湊近顧野,有些擔憂的問道,


    “阿顧,你沒事吧?”


    顧野有些摸不著頭腦,


    “啊?我能有什麽事?隻是想到我爸的戰友以後走一個少一個,有些感歎而已,就連我都還是靠著我爸的關係我才了解他們的事跡,那如果是其他人呢?還有誰會記得他們曾經抵禦在國門外的往事。”


    趙夢琪理解了顧野想表達的意思,她安慰著顧野,


    “阿顧,這不是還有你和我記得嗎?隻要還有一代又一代的人記得這些往事,哪怕不是記得每個具體的名字,那他們曾經的付出就是值得的不是嗎?”


    顧野想了想,釋懷地笑了出來,


    “也對,如果淪落到沒有一個人知道那段往事,忘記了曾經的仇恨,那才是所有人的悲哀。”


    顧野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可樂遞給趙夢琪,自己也拿了一罐,來到門外站在庭院旁邊的小河邊上,雙手撐著木欄杆,看著河裏的小魚們四處遊蕩。


    “介意我抽根煙嗎?”


    顧野笑著朝身旁的趙夢琪問道。


    “嗯?你哪來的煙?”


    “老許落在家裏的,就剩幾根了。”


    “好吧,我不介意,但抽完這幾根可就不能抽了啊,我可不喜歡滿身煙味的人。”


    “哦?這麽說你喜歡我?”


    顧野壞笑著開了個玩笑。


    咯噔——


    趙夢琪心中突然一震,但還是假裝不在意地翻了個白眼,


    “少自戀了!”


    顧野伏低了身子,壞笑著看著她。


    “好吧,不過我還挺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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