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初一,照例要去祖母那裏請安。


    清晨,天色灰暗,細雨霏霏,寒意入骨。


    林初瑤坐在銅鏡前,細細塗抹粉底,將臉頰上那些深淺不一的疤痕掩蓋住。


    她手中胭脂微頓,耳邊迴響起林逸澤冷漠的嘲諷與祖母嫌惡的眼神——疤痕不過是傷疤,可若暴露在他們眼前,她就成了林家的汙點。


    “遮一遮吧,至少能免去一點不必要的麻煩。”她低聲自嘲,胭脂輕掃,為蒼白的膚色添上一絲血色。


    然而,她明白,再如何遮掩,也無法抹去那些刻進她生命裏的淩辱與冷漠。


    半個時辰後,林初瑤戴上帷幔走出院子,細雨輕敲傘麵,帶著冷意。她垂眸瞥了一眼散去的粉底,淡然自語:“遮與不遮,又有什麽不同。”


    “小姐,要不迴去補一補妝?老夫人看著不高興,免得又……”青杏低聲說道。


    林初瑤步履未停,語氣平淡卻透著幾分冷意:“沒必要了。她不高興的,從來不是我的妝容。”


    她取出帷幔戴上,將那張傷痕累累的臉遮住,步伐堅定地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青杏歎了口氣,小聲嘟囔:“都是一家人,怎麽偏要這樣呢……”


    老夫人的正堂內,笑聲不絕。


    老夫人坐在上首,柳惜霜和林煙羅分列兩側,正陪著她喝茶。桌上擺滿了各色精致的點心,氣氛溫暖而融洽。


    直到林初瑤走進堂中,整個屋子的熱鬧戛然而止。


    “祖母,母親,我來請安。”她微微躬身,聲音輕柔而恭敬。


    老夫人抬頭看向她,目光掃過她臉上的帷幔,瞬間變得冷淡。


    “初瑤,在自家府上,何必遮遮掩掩的?咱們林家養了你這麽多年,怎麽反倒讓你成了外人?”


    林初瑤垂下眼簾,語氣平靜:“祖母,早晨的雨水打濕了妝容,我怕嚇著您。”


    老夫人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妝容狼狽?我們林家還不至於怕個疤臉。摘了!”


    屋子裏一片寂靜。


    林初瑤緩緩摘下帷幔,露出被雨水衝得斑駁的妝容,疤痕交錯,仿佛被刀刻過的畫布,刺目而荒涼。


    老夫人看到她的臉,目光一滯,隨即臉色驟然煞白,怒氣衝天:“孽障!這樣的臉,怎麽配姓林?你是不是存心要讓我林家蒙羞?若再讓我看見,便是迴玄藥穀也罷!滾出去,立刻滾出去!”


    林初瑤垂著眼睫,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弧度,語氣溫順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諷:“祖母,我既然是林家的女兒,就沒道理不來請安。隻是既然祖母覺得礙眼,日後初瑤自會懂分寸,免得再讓祖母為難。”


    老夫人聽罷氣得拍桌而起:“嘴硬!玄藥穀待了幾年,規矩都不懂了?不知羞的東西,竟還敢頂嘴!”


    一旁的林煙羅掩唇輕笑:“祖母教訓得是。姐姐這樣的臉,連帷幔都遮不住,不出來倒是更好。”


    “聽說昨日還嚇得逸澤哥哥舊病複發,也不知是存心還是有意!難道是覺得整個林府都欠你的嗎?”


    林初瑤轉頭看向她,目光微冷,唇邊浮現出一抹淺笑:“妹妹這話說得好。姐姐這模樣,自然不該髒了你的眼。”


    “隻是妹妹莫忘了,若不是我這些年擔了你不願擔的苦,今日這好日子怕也輪不到你享。”


    林煙羅臉色一僵,正要反駁,卻被老夫人打斷。


    “夠了!”老夫人厲聲道,“既然不懂規矩,就去祠堂罰跪!什麽時候學會了規矩,再出來見人!”


    林初瑤微微一頓,低頭行禮:“是,祖母。”轉身離開時,目光中卻有一絲冷意一閃而過。


    林初瑤離開後,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惜霜,你和長安到底是怎麽想的?把她接迴來就是為了讓我生氣?她那個樣子,留在府中隻會給林家丟臉!”


    柳惜霜低眉順眼,聲音柔和:“母親,初瑤畢竟是長安的女兒,把她接迴來也是盡人倫之禮。再說,大師的意思,初瑤若迴府,逸澤的病就能好轉。”


    “還有,她畢竟還未嫁人。若能為林家換一門好親事,也是侯府的助力。”


    老夫人冷哼:“就她這個樣子,能換什麽好親事?免了她以後來請安,省得讓我見了心煩!”


    柳惜霜連連應下:“母親放心,我會好好教導她,不會讓她再惹您不快。”


    雨漸漸停了,林初瑤跪在祠堂中,冰冷的地磚透過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青杏和小檀也陪在旁邊,小檀輕聲嘟囔著:“老夫人實在太過分了,明明小姐什麽都沒做,卻要承受這些……”


    青杏輕聲嗬斥道:“不要胡說八道,讓人聽見了,還以為小姐對老夫人不敬!”


    林初瑤淡淡一笑,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就不該費心思去討好,她在心裏自嘲道:“林初瑤,你還在期待什麽?”


    跪上小半日,林初瑤的膝蓋隱隱作痛。


    終於,柳惜霜來了,她將林初瑤扶了起來,邊拉著林初瑤的手,邊說道:“初瑤,祖母讓我告訴你,日後不用來請安了,免得來迴折騰。她嘴上雖重,心裏卻是有你的。”


    林初瑤嘴角浮現出一抹淡笑,語氣卻聽不出喜怒:“是,祖母不見我,心裏能舒坦些,我自然樂得輕鬆。”


    柳惜霜仔細打量著林初瑤的臉,目光掃過那些疤痕,又停留在被雨水暈開的粉底處。


    她輕輕歎氣,用帕子擦去臉上的殘妝:“初瑤,你這樣遮掩得越多,反倒顯得不自然,娘去給你買最好的胭脂水粉。”


    “不過你要記住,逸澤是你的兄長,他性子急,你要學會哄他。他對你發脾氣,你就忍著,千萬別頂撞。”


    林初瑤想起上次林逸澤尖酸刻薄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她試探地問道:“上次去看哥哥,他似乎不願我去……”


    柳惜霜臉色微變:“怎麽會?你聽話,讓你多去就多去!”她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林初瑤隻好點點頭,帶著丫鬟離開。


    柳惜霜看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就別怪林家容不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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