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縫鋪,寧曉曉一眼看到高高掛起的大衣。


    燈芯絨女士大衣,樣子和這個年代的軍大衣有點像。


    掛的位置十分顯眼,她想注意不到都難。


    裁縫鋪老同誌道:“供銷社新來的女同誌做的,料子珍貴,我給掛起來了。”


    寧曉曉:供銷社新來的女同誌,宋玉蘭做的唄。


    三年災害剛過,普通棉布都十分珍貴,能用燈芯絨做長款大衣,的確奢華,就是有點紮眼。


    寧曉曉扛著被褥和四件套出來,包裹太大,整個人埋在了包裹下。


    “前兩日新婚那個……”


    聽到前麵兩個軍嫂說話,提到新婚,寧曉曉唿吸凝滯,豎起耳朵聽。


    說的不會是她吧?


    想到衛生所的囧事,臉頰發燙,不會傳的這麽快吧?


    “在供銷社我見到了,打扮的可精致了,穿著布拉吉連衣裙,高跟小皮靴,那大紅嘴唇抹的像妖精一樣。”


    “這樣的媳婦,娶迴來能幹活嗎?”


    “在咱大院,打水,囤菜,劈絆子,火炕掏灰哪樣不得咱們軍嫂幹?穿成那樣能幹啥?一掏爐子一身灰。”


    “要我說,娶媳婦還得娶咱們鄉下的,城裏的中看不中用。”


    說的不是她,寧曉曉心終於放迴肚子裏,快步走過,步伐輕快。


    她得感謝宋玉蘭高調,幫她擋了流言蜚語。


    到家,寧曉曉把棉被褥放在炕上。


    捧著四件套放進大洗衣盆,大洗衣盆很大,東北醃菜洗厚衣服都可以用它。


    十來歲的孩子坐裏麵洗澡都沒問題,洗四件套完全夠用。


    隻一個缺點,費水。


    盆太大,雙人四件套也大,寧曉曉洗一次舀半缸水。


    她幹活細致,非要多過兩遍水,四件套洗完,粗大的水缸幹涸了。


    一瓢水都沒有了。


    晾上床單被罩,寧曉曉揉揉發酸的手臂,還好有付嘉鳴,這麽大的水缸,要是讓她打水,想想都心發顫。


    中午,付嘉鳴打飯迴來。


    見到一院子的濕布料,驚道:“你洗的?”


    這麽多,她沒散架?


    寧曉曉挑眉,“新的被褥做好了,我洗洗再用。”這麽驚訝,覺著她敗家?


    付嘉鳴擰眉,上前拉她,摸摸額頭的溫度,“身子好了嗎?以後等我迴來洗。”


    媳婦太勤快,身子什麽時候能養好?


    她男人怪好的呢,寧曉曉很滿意,順勢歪進他的懷裏,蹭蹭硬邦邦的胸膛,又吃到豆腐了,嘿嘿。


    “它空了。”寧曉曉指著水缸柔聲道。


    “我去打水。”付嘉鳴扶起她就要走。


    寧曉曉拉他,“吃完飯再打唄。”急什麽?


    “你先吃。”付嘉鳴拎上水桶就走。


    寧曉曉錯愕,這人莫名其妙,跑這麽快幹嘛?


    付嘉鳴跑步前進,一上午釋放掉的精力,在曉曉貼上他胸膛那一刻,又迴來了。


    井水處,碰上了宋玉蘭。


    宋玉蘭見到付嘉鳴很驚訝:“付團長來打水?”


    衛龍明明跟她說家屬院都是女同誌打水,寧曉曉怎麽不來?


    “宋同誌。”付嘉鳴點頭。


    宋玉蘭眸光一閃:“付團長娶了個好媳婦,曉曉真能幹,前日在供銷社買了好多東西,布料有幾十匹,也不知怎麽拿迴去的?”


    “辛苦她了。”付嘉鳴拎水。


    宋玉蘭:……


    她是這個意思嗎?


    這麽敗家還辛苦?


    “曉曉怎麽沒來打水?還得付團長親自來。”


    付嘉鳴拎上兩桶水轉身,“她拎不動,打水是男人的事。”


    宋玉蘭腳下一歪,水撒了半桶。


    寧曉曉一個鄉下姑娘,憑什麽命這麽好?


    宋玉蘭拎著小半桶水,氣唿唿迴家。


    “怎麽了?”衛龍上前關心。


    見到隻有一個桶底的水,驚訝道:“你一中午,就打這麽點水?”還不夠他喝的。


    宋玉蘭摔下桶,瞪他:“我拎不動,打水就是男人的事。”


    要不是家裏一滴水沒有了,她才不會去打水。


    這兩日,她洗漱都隻敢打濕毛巾擦一擦,臉都沒痛快洗過。


    衛龍:“男人就該保家衛國,打拚一番事業,家裏的事都是婦人幹的。我堂堂一個團長咋能幹婦人的活呢?讓人看到笑話。”


    宋玉蘭氣急:“那付團長怎麽能打水?就你不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衛龍很生氣,他怎麽不如付嘉鳴了?脫口而出道:


    “別人媳婦都能洗衣做飯,怎麽就你不行?結婚多少日了,頓頓吃食堂,娶了媳婦和沒娶有什麽分別?”


    宋玉蘭紅了眼眶,摔門進屋,哭的妝都花了。


    衛龍給自己一巴掌,他太兇了,該好好說的。湊過去放低姿態哄道:


    “別哭了,我沒嫌棄你,不會咱慢慢學唄,你哪都好,就是太嬌氣了。”


    宋玉蘭一口氣堵在胸口,哭的更兇了。


    午飯也沒吃,洗把臉重新畫上精致妝容去上班。


    衛龍心疼飯菜,見媳婦不吃,一個人吃了兩盒,撐得夠嗆。


    臨走前給媳婦塞了五塊錢,“你沒吃飯,在供銷社買幾塊桃酥,墊墊肚子。”


    付嘉鳴毫不知情,來來迴迴打滿一缸水,終於壓下奔騰的氣血。


    寧曉曉已經吃完了,撥出半盒飯菜留給他。


    付嘉鳴:“你怎麽吃這麽少?”


    寧曉曉決定跟他說清楚,“咱倆體型不一樣吧?那飯量也該不一樣吧?這麽一大盒,我哪裏吃的完。”


    付嘉鳴:吃這麽少,身子什麽時候能養好?


    是不是又會散架?


    吃完一盒半飯菜,給寧曉曉衝上一碗麥乳精,囑咐道:“別忘記吃桃酥,吃完再買,糖也記得吃。”


    吃不下飯菜,多吃些零食也行。


    嗯,能快點養好。


    下午,寧曉曉把舊被褥拆下來洗幹淨。


    中午太陽足,新四件套晚上能幹,晚上換新被褥用。


    睡衣差幾針就好了,她縫完後順便洗幹淨。


    今晚是全新的夜晚。


    晚上,趙連弟下班,寧曉曉過去打聽消息:


    “連姐,咱們家屬院有沒有正在招工的崗位?”


    趙連弟蹲著做飯,熱心道:“咱們這人多崗位少,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沒人下來,就沒有空崗位。上次和你說的學校,你去不去?”


    寧曉曉幫著煽火,“想去試試,我該去哪裏報名?”


    趙連弟把蘿卜扔進鍋裏,衝她眨巴眼睛:


    “學校還沒開學呢,估計裏麵沒有人,讓你家付團長在部隊給你報名,咱們家屬可以優先。”


    寧曉曉秒懂,提點她走後門唄。


    也是,她一個小學畢業的,想進學校教書的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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