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叮囑她不要把這個孩子送迴霍家,怕孩子會遭受如她一般的待遇。如果可以,希望他能迴葉家讀書識禮做個善良的人。


    從那日起,葉夫人便整整一年未出家門,一年後葉家有了第二個兒子,取名葉棋。


    可葉家這讀書人的基因,這位次子卻未繼承半點,常常被葉老爺拿著戒尺教訓。


    江月黎歎息一番。


    又翻出崔家卷宗,這位崔蘭溪確實與葉書祺是閨中好友,後來家族聯姻嫁給鄭氏長子,誕下四子一女,生下女兒後取名淑雅,百歲之時便和葉家定了親。


    原來不是這份情誼來得這般曲折。


    葉家阻止葉騎習武、從軍的背後是這樣悲痛的故事。


    江月黎不想去糾結誰對誰錯,也不想摻和這錯綜複雜的關係,離開暗宅後便叫人撤了盯著葉家和鄭家的人。


    就讓他們一切隨緣吧,她自己的事情都還沒理清呢。


    自己最近也是有些煩躁的。那些朝臣們一個個都變成了催婚大隊。


    但蕭雲清把消息瞞得死死的,她便也假裝不知了。


    這日準備她抱著賬本去蕭雲清的勤政殿陪他處理公務。想著繞路去荷花池了帶朵最嬌豔的荷花給他。


    不知哪幾個不懂事居然在一處角落議論著什麽。


    好奇心驅使她過去。


    “真的嗎?”


    “那你說娘娘是永遠不能有子嗣了?”


    “那可不,不然怎麽這麽多年了娘娘還沒懷上,而且陛下日日都陪著娘娘。”


    “那可怎麽辦呀?娘娘這樣好,卻沒辦法懷孩子了。”


    綠橘差點出聲,被聽牆角的江月黎迅速捂住嘴。


    江月黎卻沒注意身後的芹嬤嬤眼神要吃人了。


    “還能怎麽辦,說不定陛下就要選妃了,咱們又得有新主子了。”


    “啊?我不想有新主子,如今宮中隻有娘娘便很好了。”


    “小妮子你是想偷懶吧。”


    “不是......”


    江月黎揮手表示撤退,她還以為是什麽驚天大八卦呢,躲在這兒小聲蛐蛐,原來都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


    她們這個八卦團消息還真是滯後。


    芹嬤嬤上前寬慰:“娘娘別信那些嚼舌根子的,娘娘如今還年輕孩子定會有的。”


    江月黎其實自己早就知道了,經曆這麽多,鐵人都會被折騰沒,自己對孩子早就沒了奢望。覺得能上天能留自己一條命便已經是萬幸。


    但還是點點頭,假裝相信芹嬤嬤她老人家的話。


    可芹嬤嬤看在眼裏卻十分心疼。


    她還是去采了荷花,還差點腳滑,最後隻好是嶽彌和雪羽代勞了。


    江月黎很是滿意。


    蕭雲清看著她帶著花來,直接上前迎接。


    江月黎玩笑著:“陛下這是接花,還是接我呢?”


    “自然是來接阿黎為我采的花。”


    兩人相視一笑。


    阿黎還是那般絕美,蕭雲清卻發現了芹嬤嬤的情緒很嚴肅,不再像往日一般慈愛的看著他們,心下便知定是有什麽事發生了。


    第二清晨江月黎看著自己床頭也有了新鮮的荷花,知道又是蕭雲清早朝前給自己采來的。


    還有晨露在上麵呢。


    卻聽到嶽彌說今早陛下去采荷花時有三個宮女衝撞了陛下,被賜死了。


    江月黎驚訝:“怎麽個衝撞法?”


    嶽彌看著江月黎欲言又止。


    江月黎畫著眉,轉頭問她:“不好說嗎?難道是勾引陛下?”


    “我也不知。”


    江月黎覺得奇怪,怎麽會有嶽彌不知道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珠釵表示疑惑。


    “你我還需這般吞吞吐吐嗎?”


    嶽彌情緒不高:“我不知她們如何衝撞了陛下?”


    嶽彌向來是很爽快的,江月黎便換了個問題:“那是在哪兒衝撞了陛下啊?”


    “荷花池。”


    江月黎意識到了什麽,追問:“是昨日我們去的荷花池?”


    嶽彌知道江月黎明白了,這才直說:“是,也是昨日那三個宮女,被拔了舌頭後鞭笞而死。”


    江月黎扶住桌子,鼻頭當即便酸了,眼圈熱熱的。


    她不知是自己年歲上長了,還是經曆得多了,總是很容易流淚。


    她是嫉惡如仇,也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可這三名宮女就這般死了?


    在自己心裏,她們隻不過過是愛說些小話,講些八卦而已。那個年紀尚小的還說很喜歡自己呢?


    卻被拔舌鞭笞而死了。


    她看著自己雙手,上麵有無憂和血,也有蘇木的,如今還有三個宮女的。


    “阿月姐,陛下許是為了護住你,也是警示宮人不要亂嚼舌根。”


    江月黎緩緩抬頭:“可你從小在酷刑中長大,方才也覺得有些殘忍了,不是嗎?”


    嶽彌無法反駁,一時語塞。


    此時芹嬤嬤剛好進來看到這一幕,過來關心。


    江月黎疑惑:“嬤嬤不是伴在我左右的嗎?什麽時候告訴了陛下此事的?”


    芹嬤嬤端著茶點跪下請罪:“老奴有罪。”


    江月黎覺得自己可笑,叫嶽彌把她扶起來。覺得芹嬤嬤幫著蕭雲清照顧自己,定是事無巨細的把自己的事說給他聽的,還好自己出宮不用帶著她。


    她沒有勇氣去質問蕭雲清,因為這一切都是他為了自己做的。


    “那三個宮女呢?”


    “宮人丟到亂葬崗去了。”


    江月黎去了荷花池旁,就是在那裏行刑的,宮人們還在清洗血跡。


    那血水滲透在泥土之中,有的流向荷花池裏。


    她再也不要來摘荷花了,迴宮後那盆床頭的荷花也格外刺眼。


    “拿些銀子去撫慰她們的家人。”江月黎緊閉著眼吩咐雪羽。


    “是。”


    她又躺在了那搖椅上發呆,腦子裏不是無憂和蘇木在藥房為自己忙碌的身影,就是那三個宮女嘻嘻哈哈的談笑。


    綠橘和雪羽勸她用膳的聲音她也聽不見了。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眼前的白光。


    陰沉的劍眉緊緊蹙著,周身雍貴淩厲之氣把日光埋了起來。這樣的鐵血狠戾的君王卻半跪在她的身前。


    繾綣溫柔地詢問:“阿黎怎麽了?”


    江月黎看著他的轉變,自己怎麽忘了他本就是衝破黑暗的威儀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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