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現了一位頭戴遮麵鬥笠的男人,但他的著裝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但可以確定不是謝府的人,她一時間也沒想起來是誰。


    他的旁邊站著一位女子,她那白皙的臉上,漸漸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隱約帶著一絲羞澀,露出桃花般的粉嫩之色,更加顯得她美顏絕倫。


    思婉拿著劍,隨時準備搶人,為了不讓人認出來自己的身份,聲音稍微變了一些:“這位閣下,她今天是我的人了,你在這裏,跟我的人竊竊私語,問過我了嗎?”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拿手在空中先擺了擺,又向下揮了揮。


    這一下把思婉給惹毛了,因為在南詔國生活過的百姓都知道,江湖上的人做這種手勢,都是在暗示著對方不配的意思。


    思婉把手裏的劍握的更緊了,抵到他麵前:“你想打一架嗎?”


    “不想,隻是這位閣下,你總得懂得先來後到吧,我還沒有辦完事,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把人帶走,這就讓我有些為難啊。”男人說著,把劍收了迴去。


    思婉一聽這音色,立刻就知道他是誰了,便也把劍抽了迴去:“你是不是叫雲千鴻?”


    “嘿呦,想不到閣下竟然知道我的名諱,如果能知道閣下的名字,那在下真是太榮幸了。”雲千鴻握著劍柄的手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思婉察覺到了他的動作,立刻散下頭發,恢複聲音:“你怎麽這麽警惕啊,難道你不認識我是誰了嗎?”


    雲千鴻一看是思婉來了,便放鬆了下來,把鬥笠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沒有,隻是我行走江湖多年,總應多多注意可疑的人,你用那種聲音說話時,我以為你是……剛才還真沒聽出來。”


    “沒事沒事,我不介意,不知雲大哥找她有何貴幹?”


    雲千鴻給她倒了杯茶:“你能來這兒找她,想必也聽說了那件事吧,我有一個朋友想拖我查辦此事,正好這幾天也沒有別的事幹,所以索性就來看看有什麽好的線索,沒想到你來的也這麽快。”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討論一下查到的信息,看看有什麽可以突破的地方?〞思婉提議。


    雲千鴻讚同道:“不錯,果然如傳聞中的一樣,平樂公主是位善於討論思考的女子啊。”


    思婉與他麵對麵坐了下來:“據我查到的信息來看,那個男人根本不是我們皇室的人,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他,所以可以確定,他有可能是哪個關係戶,在那裏虛張聲勢,嘩眾取寵。”


    “哈哈,這還真讓你給說對了,據我朋友介紹,他是尹太尉的侄子,出身貴族,從小由於家人太過溺愛,一直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此人從小就高調做事,總以為自己的身份比別人高人一等,所以有了自負的性格。我昨天去看了看他的老巢,發現他的院內多了幾個守衛,半夜天天輪流值班巡邏,估計是怕那件事被人查出來,我沒機會在他的家裏對他下手。但是聽說他成天紙醉金迷,不務正業,這裏就是他最近經常來的地方,於是剛才我才會以為,你是他,而有了防備心理。現階段內,明婉的人氣也不小,我來這兒是為了守株待兔,等待時機抓住他,讓他當眾自己撕開事情的真相,揭露他醜陋的罪行。”


    思婉問:“哦!不愧是雲大哥!想的真周到,但他如果一直不來呢?你不是就不能行動了嗎?”


    雲大哥笑了:“你不會沒聽說過明婉現在在這裏的代表詞嗎?那我告訴你吧。正所謂‘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再說你也不好好想一下,他都是那種人了,那他的朋友能是什麽忠誌之士,賢儒雅士嗎?肯定還是那些所謂的過命之友,再說我也打聽過了,他的朋友也是天天泡在這裏,讓明婉姑娘獻舞彈琴,花天酒地。而且今晚有個百花宴在這裏舉行,再加上他們每天見一麵,肯定少不了討論這裏的事兒,所以我這才想著過來看看。”


    思婉感歎道:“好主意啊!那明婉身為我們店鋪的人,我也應該盡一份力,到時候如果打起來,我也能練一下我的武義。”


    雲千鴻叮囑她:“行,不過我有個條件,你一會兒在樓上看著我們,我給你眼神,你再下來,千萬不能擅自行動,亂了陣腳!壞了大事!還有,如果局麵難以控製,你就先離開這裏,我墊後!”


    思婉拍拍胸脯說道:“我知道了,雲大哥,請您放心吧。”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轉頭又對她說:“今晚你就如往常一樣,出演獻舞就行,不用擔心或者在意別的,剩下的我們來搞定。”


    蘇明婉行了一個謝禮說道:“民女多謝二位主持公道。”


    思婉這時又仔細看了看她的麵容,才發覺,她竟然和自己有七分相像,低聲喃喃道:“是我天天想著那件事,出現錯覺了嗎?”


    於是又想起謝辰曾經說過一句話“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我喜歡。”於是就讓蘇明婉也笑了一下,這一笑相似度直接飆升到了九分,那一刻,時間定格了。思婉一時間竟會覺得不是明婉像她,而是自己像明婉。


    她的內心一再安慰自己這是錯覺,是幻覺,是自己太過於執著那件事才導致看誰都像自己的,但眼前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麵前,這讓他的心中凸起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害怕和疑惑在這時湧上心頭,害怕是因為怕明婉日後加害於她,疑惑是因為她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如果是,那她又是怎麽吸引謝辰的注意的,就隻因為,她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嗎?


    一時間理不清的思緒縈繞在思婉的內心,但她又很快的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她必須強製性的把自己從裏麵拽出來!


    雲千鴻看著她這麽發呆,就順口說了句:“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用不用先去休息一下?”


    思婉拍了拍自己的頭:“啊?嗬嗬,我沒有關係的,你不用擔心,對了,你如果和他們打起來了,到時候這些桌椅肯定會被毀壞的,那可是個不小的數目,你有那麽多的銀子嗎?用不用我分你點啊?”


    “嗨呦,姑娘啊,這你倒是不用操心,我們這裏的東西隻要是用來做好事兒的,就沒有不讓用的道理。”老板娘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思婉轉頭一看果真是她,她走到雲大哥旁邊坐了下來。雲千鴻轉過身來對思婉說道:“來,我介紹一下哈,這位是醉春樓的老板娘,也就是曾經僅憑一支紅梅舞而名動京城的梁媽媽,在這裏麵混熟了的人呢,全都管她叫紅姨娘。”


    “嗨呦,雲千鴻,我都說了多少遍咯,別總是那麽誇大其詞了啦,隻不過是跳了一支舞,貴族世族給了幾個賞錢罷了。沒那麽傳奇,這位姑娘叫我紅姨便可。”梁媽媽邊笑邊擺手說道。


    “紅姨娘,您這就謙虛了,想你當初建造的這座醉春樓,名義上是供那些達官貴族消遣的青樓院,可實際上呢,我清楚的很嘞,而且,我曾親眼見過在你這兒的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如有違者一並趕出去,並且讓他永遠也別想踏入這裏。”雲大哥看他的眼神裏逐漸顯露出了敬佩。


    思婉好奇了:“想不到紅姨竟然這麽正義啊,雲大哥,你可以和我說說紅姨的那件事嗎?”


    雲千鴻來了興趣:“好啊,這就得從我和梁媽媽初遇那天說起了,那時是我闖江湖的第一年,那天陰雲密布,大雪紛飛,我晃晃悠悠的走在雪路上,不知是走了多久,眼前一黑,昏倒在雪路上了,醒來時我發現我身處於一間溫暖的房間裏,梁媽媽那時間我醒了就跟我說‘呦,你醒了啊,剛才我上山采藥迴來,就發現你昏倒了,於是我就把你給帶迴來了,不過還好,你沒有事,就是天太冷,凍著了,來先喝碗熱湯再說。’我喝完熱湯,躺下時,她跟我說:‘來,給你一天棉被子,蓋上在這裏睡一覺,明天早上應該就能調養好了。’我看著她說:‘那你要去哪裏睡啊?’她就衝我笑了笑:‘我去閣樓上的書房住一晚就行。你先好好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睜開眼睛,身體已經好了大半,於是想出門看看,正好跟在準備早膳的她對上視了,她還是像昨晚那麽熱情的跟我打招唿:‘嗨,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身體感覺怎麽樣?我剛準備的早膳,過來一起吃吧。’我走到她麵前迴複她:‘昨晚還得謝謝你救了我。感覺還行,早膳就不必了,我有別的事,先走了。’她叫住我:‘哎?剛好就要走啊,會不會太倉促了?不多住幾天嗎?我住在山上每天都是一個人,已經好久沒人跟我說話了。再說了,你們江湖人士的行走都這麽匆忙的嗎?’”


    “我那時也是個不愛與旁人打交道的人就直接迴了她一句:‘那你想讓我怎樣?’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要走我也不攔著你,隻是你要記住,昨天就你的人是梁姑娘,她住在懷鄉山上的一間茅草屋裏,她想告訴你的是,江湖總是打打殺殺,但也要知道,行善積德是給自己留的後路。’”


    “那時候我也不懂這其中的道理,不過現在想想,確實,這句話值得我琢磨一生。聽完之後的我就覺得莫名其妙,沒有理會她,轉身就離開了懷鄉山。”


    “第三年時,我在江湖上的名氣變大了,閑遊時,又故地重遊,隻不過,那座山頭的茅草屋早已荒廢了,為了找到她,感謝她救了我的命,我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最終在城中心的酒樓門前看見了她,周圍圍著一群人在哪裏觀看,我擠進去才看見她在那裏跳舞,她像一隻在空中飛旋的天鵝,又像在地麵翩翩起舞的孔雀,她那婀娜的舞姿與音樂融為一體,那柔軟的身子襯托出了舞者獨有的高貴之美,在場的人,無一不稱絕。估計皇上來了,也想金屋藏嬌吧。”


    梁媽媽打斷了他:“嗨呦,雲千鴻,這話說的可就誇張了啊,說句我的心裏話,皇上如果真來邀請我入宮,我還不樂意去呢,因為與其成為被關在籠子中的金絲雀,我還不如做我自己,做天上的雄鷹,自己搞事業呢。”


    雲千鴻拍手道:“看見沒,你紅姨的骨子裏就是透露著自由灑脫的天性,這點我是特別喜歡的。”


    思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那後來發生了什麽呢?”


    “後來,她用舞蹈換來的錢,建了這座醉春樓,一般她結識的人都不是什麽爛人,反而是那些講義氣,有正義感的同道中人。之後我暗中觀察她,總是時不時的就收留一些落魄女子,我就尋思著:‘怎麽這醉春樓的老板娘還做起慈善來了?’〞


    “於是我便走進來了,還沒等我開口,她就熱情的邀請我在這裏先住一段時間,帶我玩變了京城所有好玩的,她告訴我,我在江湖的事她也聽說了,都是人人稱絕的大英雄,說她當初沒救錯人,也沒看錯人,還說,那間茅草屋早就已經破到住不了人了,所以被迫才遷居到京城定居的。”


    “後來,我把這個問題跟她說了,她就說:‘我以前其實有很多時候希望自己是男子的,因為他們從古至今都有自己的權利去做任何事,但是女子在以前卻沒有立足之地,我經常看見年輕的姑娘因為自己的性別而被家裏人歧視,甚至是被父母趕出來,那時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讓她們有個自己的居所,在那裏,她們不會遭人歧視,被人冷落。既然世間不給女子留條活路,那我就自告奮勇,為她們殺出一條血路!‘”


    “‘我不從來不怕苦和死,我怕的是女子永遠沒有立足之地,我怕的是我做到最後卻什麽都改變不了。曾經也因為這種思想遭到反對,但我知道,他們這是不想讓女子獨立,生怕她們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受男人或者別人的管製。我曾當眾說過我恨這種人,他們便詛咒我,欺辱我,說我做這件事不會長遠什麽的,但是現在,他們都說錯了,有的甚至因為貪汙被查進了衙門,但是隻有我做的很好,我帶領著的那些姑娘們也做到了極致,我們每天這麽拚命賣力的付出,不是在證明我們有多顯眼,有多優秀,隻是想告訴世人,女子不會不如男人,女人也能和男人一樣,甚至比他們做的更好,可以不受限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是我見過最有正義感和博大胸懷的女子,聽她這麽一說,我心中的敬畏感就越來越強烈,當時我就告訴自己,她會是我此生唯一最要好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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