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神色焦急地對老夫人說道:“祖母,你剛才有沒有看見外麵的奴婢啊?”


    “不用管她,不用管她,祖母已經把她綁進了柴房,先讓她自己反省反省。”老夫人迴答道:“你呀,做事兒管事兒時心思細膩,方法獨特,但這正有利於虎住那些下人,讓你在她們麵前更有威嚴。以後啊,祖母如果不在了,這個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事兒都得交給你,隻有交給你打理,祖母才放心啊。”


    “不會,祖母會一直健健康康的,永遠年輕,您還要一直陪著婉兒呢。”思婉說道。


    “你啊,哈哈哈,好好好,祖母啊,會爭取一直陪著我的孫媳婦兒。”祖母笑道:“你和小時候一樣,還是那麽愛說話,討我開心。”


    “那,祖母,現在婉兒要去處理那個奴婢的事兒你同意嗎?”思婉問道。


    “可以可以,你辦事兒我放心,但是啊,祖母要跟你你一起去看看。”祖母說道。


    柴房內,老祖母坐在椅子上,看著這個奴婢,表情陰沉凝重,一言不發。


    思婉在一旁詢問她:“你一個小小的下人,沒背景沒實力也沒勢力的,怎麽能做出像妄議主子這麽大膽的事兒呢?我很好奇,你能不能迴答我一下?”


    “嗬……除了老夫人,我誰都不會理,因為你不配!”奴婢這時候還在囂張的說道。


    老夫人發話了:“放肆!你怎麽能對我們家未來的當家主母這麽說話?再者,我可沒你這個奴婢,連這種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不如賣到醉春樓,充盈一下我們家的賬房!”


    奴婢一聽這話,好像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會在老婦人麵前:“老夫人,老夫人你不能這麽對春梅啊,以前都是我照顧你的啊,您不能不看情分啊。”


    “哈哈,情分?你還好意思跟我提情分?是誰當初做了我婆婆的眼線來監視我的?是誰天天在我的飲食裏麵放絕子藥的?是誰在我被她趕出門時,笑的那麽燦爛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赤裸裸的背叛又是誰做出來的?死到臨頭了,你才想起情分?你有資格提它嗎?”老夫人的怒氣衝衝的說著,看著這個曾經背叛過她的人。


    “您不能這麽說啊,起碼,我們以前還住在一起呢,你不看功勞也得看苦勞吧。老夫人。”春梅抓著她的下衣角,眼淚流了出來。


    老夫人用腳踢開她的手臂:“你應該慶辛我們以前還住在一起,你還有點苦勞,不然,就你做的那點兒破事兒,按我以往的脾氣,早就給你賣進醉春樓了!”又扭頭對思婉說道:“你剛才也聽見了她以前背叛我的罪行了吧?剩下的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我就不想說了。”隨後站起身走了出去。


    春梅看著老夫人一步步走出去時,她隻是在那兒哭,哭的很傷心。


    思婉坐在剛才老夫人坐過的椅子上,看著麵前這個狼狽的奴婢:“你以前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呢?何苦呢?”


    春梅用手不斷地捶地:“我沒有背叛過她,從來沒有過,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我有私情而已。”


    思婉聽她這麽一說才知道,原來兩人初遇時是在老夫人新婚的第二天,那時她們都是同歲的知己,春梅每天看著老夫人處理家事兒,被她的作風和容貌所吸引,心中萌生出了另一種感情。


    隻是有一天,老夫人的婆婆找到了她,並讓她好好監視著老夫人的一舉一動,把她每天所看到的,聽到的匯報給老夫人的婆婆。本來,春梅對這件事兒是很抗拒的,但那天早上就在她想報告給老夫人的時候,推開門時,卻看見老夫人和老將軍赤裸裸的躺在床上,床邊還有幾滴處子血。


    這時候她才終於明白了,她跟老夫人不再是主仆或是朋友親人的關係了,春梅對她已經有了最不該有的愛戀,有了自己的私情。有了莫名的占有欲,這種占有欲驅使著她的想法,那時候她隻想著“隻要能讓老夫人離開謝府,她過一段時間就能去找她遠走高飛了。”


    於是她同意了婆婆的請求,每天在老夫人的湯裏放絕子藥,監視著老夫人的一舉一動,甚至開始捏造事實,為的就是將老夫人趕出去。


    她期盼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在一個寒冬臘月裏的雪天,她終於被她婆婆掃地出門,一紙和離書將她轟了出去。但絕不是春梅匯報給了婆婆什麽事兒,是婆婆自己發現了端倪。看著她出門的那一刻時,春梅的臉上浮現了掩飾不住的喜悅。她在心裏想著“隻要我表現好點兒,下一年的春天,我就可以得到釋奴文書了,到時候我就可以帶著她遠走高飛了!”


    可是她算漏了一件事,老夫人的婆婆不是個溫柔的人,她先把老夫人趕了出去,過了幾天,給她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逼她自盡,她不從,又當著所有奴婢的麵,對她做了殺雞給猴看的戲碼。從那以後,她天天在府中過著這種日子,她開始後悔了,但又不知道老婦人的去向,終日活在愧疚,痛苦的陰影裏。


    可,令誰也沒想到的是,老夫人就在那時,率領三百人攻打了那時候最強大的國家,東莞,但是士兵們因為沒有豐富的作戰經驗而紛紛倒下,最後她迴到了軍營裏思考變動作戰計劃。


    最後她以美人計,成功引起了敵方軍師的注意,納她為妻,後來迴到了他的國土,意外的收獲是敵方的軍師,竟然也是個在冷宮無人問津的廢後之子,兩人因為同命相連而產生了愛情。她幫助了他的母後登上了帝王之位,在朝堂上以南詔女將領的身份,親手殺掉了那個暴君。


    女帝為表示誠摯的感謝,與她簽訂了互不攻打,侵犯領土的條約,還慷慨地表示南詔百姓也可以來東莞參觀參觀,最後,她同意了自己的兒子與她成婚的請求,彩禮就是以八座城池送給南詔,由南詔皇帝管理。兩人的婚禮得到了東莞所有百姓的祝福,在東莞他們是人人都會羨慕的一對佳偶。


    某一天,她將她的前段婚事告訴了自己的現任丈夫,他也很同情她,於是跟女帝商量後,女帝同意了讓兒子和兒媳迴南詔,迴到謝府。


    她先是一人來到朝堂上,將這幾年自己經曆的所有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訴了皇帝,隨後她帶著皇室禁軍,在謝府大開殺戒,曾經欺負她,侮辱她的人,無一幸免,但是她在殺掉春梅之前心軟了,留下了她。


    後來,她做了謝府的當家主母,將謝府的裏裏外外都翻新了一遍,新來的奴婢們由她每天挨個審問,考驗。終於培養出了一堆護主的奴婢。而她的丈夫呢?自然是以鄰國質子的身份留在了這裏,隻不過南詔百姓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因為在謝府,所以人們久而久之的就習慣叫他謝老將軍。


    老夫人這“鎮國夫人”的稱號啊,也就是從那時候來的了。


    思婉聽她說著老婦人這麽多的傳奇故事,忍不住的問:“那,你為什麽又議論我和謝辰昨天晚上的事兒呢?還讓她們傳謠言,你知不知道這裏如果有一個人傳出去,到時候會有什麽影響?”


    春梅看了看她,眼裏充滿了嫉妒和怨恨:“因為我恨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為什麽我以前跟她在一起住了那麽長時間,卻隻能是主仆關係?我恨老夫人的婆婆阻撓了我去找她的道路!我也恨你!我恨你為什麽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她的信任和垂憐?明明我才是陪著她一路走過來的人,憑什麽我做的一切她都看不到?憑什麽你們誰都要阻止我?憑什麽她永遠看不見我對她的好!憑什麽!”


    “你一直站在你的角度看待這些事兒,那你的想法裏可有老夫人的感受?"思婉訓斥她:“我雖然是個公主,但這些年在宮中也打聽了不少新鮮事兒,自我記事兒起,老夫人那時應該正在攻打東莞,據那些上過戰場的士兵們說當年有一個剛進軍營的小男孩隨她上了戰場,親眼看見老夫人大殺四方,筋疲力盡的模樣,當年老夫人在最後倒下一刻還緊握著軍旗,她說過,軍旗是國家的象征,軍旗不倒,國家就不會滅亡。等士兵走後,還是那個小男孩兒背著老夫人的身子迴來的,我也曾親眼見過,當時她滿身都是血,臉上依然帶著不屈不撓的表情。當她醒來的第一反應不是整理衣服和索要食物,而是問旁邊的士兵,戰爭還有沒有繼續摧殘著無辜的百姓……她是我見過最大愛的女將領,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她以一人的謀略換取了兩個國家的平安昌盛,讓百姓可以安居樂業,其樂融融。又切切實實的考察了東莞的政治吏治,借鑒了東莞以女子為尊的做法,從而開始讓南詔的女子有了自己的尊嚴和地位,她啊,真的可以載入南詔史冊了。”


    “你說這麽多,又有什麽用?”春梅不屑的望著她。


    思婉看著她:“剛才說的是我身為一國公主對她的評價,接下來,我就要說說身為一個旁觀者,所看到的事兒了。”


    她長舒了口氣:“在我南詔國裏,主仆之間可以有親人關係,朋友關係,從屬關係,但絕不能有多的感情,這是第一,不管你出於什麽情感,從你答應了老婦人婆婆的要求開始,你就已經背叛了她,在南昭根據相關規定,這種行為有害於影響主仆關係和主人的自身安全,這是第二,你將昨晚本宮的事兒以謠言的形式傳到了下人們的耳朵裏,玷汙了本宮的名聲,這是第三!要按宮中規矩來算的話,應該處於三十大板,以彰其咎!仗著自己在府中有點兒威懾力就隨便克扣別人的夥食量,這是第四,這個罪行啊,如果沒記錯的話,就可以直接去大理寺查辦了。”


    看著春梅的身體已經開始微顫了,思婉就想:“這麽說好想管點兒用哈,再來擠猛藥吧”她又繼續感化春梅:“其中,你鬼迷心竅答應了別人的要求,讓老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掃地出門,顏麵盡失,他帶著心裏創傷,上陣殺敵時,你可知她懷著怎樣的心情嗎?你口口聲聲說你想跟她遠走高飛,但你做的每一件事有哪一件事是為她著想的?咱們再換個說法,我退一萬步講,如果,老婦人身上沒點兒功夫毛遂自薦,上陣殺敵,在當時女子還沒有崛起的時代,你知不知道一個離過婚的破鞋,在京城內要想獨自一人生活,活下去,會有多麽的艱難?你口口聲聲說想和她遠走高飛,但這些問題你一點兒都沒想過!說明什麽?說明你的內心裏麵隻有你自己!或者可以說,你喜歡她那都隻是裝出來的,你一意孤行時,你可知會給多少無辜的人帶來麻煩?”


    現在在看她,上衣領口已經被浸濕了,眼神呆滯地看著某一個地方,思婉又來了句:“你自己想想,我剛才說的話,那些你以為很簡單的事兒,你真的想過後果嗎?”


    “春梅自知不該這麽對待老夫人,心中無比慚愧,還請公主讓守衛帶我去大理寺領罰。〞春梅邊哭邊說。


    “對於這種追悔莫及的人來說,最大的痛苦就是讓她整日活在愧疚中,以讓她堅定的愧疚,更好洗刷她曾經犯下的罪行。”思婉想著。隨即大喊:“來人,把本宮在主客室內的東西拿過來。”


    隨後就看見守衛拿著一張紙拿了過來,然後又交給春梅:“這是老夫人給你的釋奴文書,拿著它離開這謝府吧。”


    “這?這是老夫人給我的?”春梅不敢置信的問她。


    思婉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今年的春梅開的格外美豔,像你一樣。”隨後比了個手勢讓守衛將她趕出謝府了。


    那句話,聽老夫人說過,隻有春梅和她自己才知道是什麽意思。思婉隻不過是臨場發揮而已。但她堅信,從剛才有出門春梅放聲大哭,這一點兒上就知道,她這一生估計都要活在愧疚裏,無法自拔。


    “果然啊,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更是其中無法跨越的情海啊。”思婉感歎道:“造化弄人,天意啊,天意!”


    老夫人這時候進來了:“你們剛才所說的,我都聽見了。”


    “那祖母,您現在……”思婉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啊,以前確實是我的好妹妹,我本以為是遭人指使,鬼迷心竅了,才會陷害於我,但剛才我在門外一聽,竟然不是我想的這樣啊,也好,如今她隻能去那個地方懷念我們以前的點點滴滴了。”祖母說道。


    “在南昭,春梅會隻長在一處,那就是……”思婉開口講。


    祖母笑了:“沒錯,那個地方啊,清靜,無車馬喧囂和京城熱鬧的人群,最適合贖罪和懺悔了。讓她呀在那裏待著,也好。”隨後又問她:“你可知,京城那麽多有才華和富商嫡女,我為什麽會選擇你當我的兒媳呢?”


    思婉搖搖頭:“恕婉兒愚鈍,不懂其中的意思,還請祖母告知。”


    祖母又笑了:“我現在看人的眼光從來不會錯,你啊,雖然頑皮活潑,但真有大事兒啊,卻總是最認真,最能深思熟慮的人,而這種品質,在我看人這方麵發現的,唯你一人,所以我很欣賞你,以至於,大婚當日我急衝衝的來到謝府,為的就是看看,你有沒有不顧一切達到目的的幹勁兒,一看你脖子上的朱砂痣,我就知道是你了,以至於謝辰他後來跟我說你替嫁過來時,我非但沒有生氣,還很開心,還叮囑那小子,以後不許欺負你什麽的。哈哈,你這丫頭啊,我是看著長大的,我欣賞你這個人,更欣賞你做事兒時的認真和獨特的野心,在你身上啊,我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不能說特別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所以,隻有把當家主母這麽大的擔子交給你,我才會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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