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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後世豔情小說家為構思一本精品名揚海內,絞盡腦汁搜掠於宮庭野史時,南朝三太子總能讓他們眼前一亮。


    若在走上一趟青樓拯救失足少女,筆下便能催開萬朵桃花,纏綿淫柔。


    三太子薑聞野,自是采花第一流。


    盡管後來無數自覺清高的讀書人嘴上諷刺他不成器,可誰心裏不是吾可取而代之?


    陳年老醋,酸的熏人。


    豔壓三千的荔枝姑娘和唾手可得的龍椅江山,大丈夫生當如此。


    他的宮殿圍牆太高,看不見月亮。


    數千顆夜明珠璀璨發光,他為荔枝打造了一片頭頂的星空。


    而她是他的月光。


    此刻那三太子薑聞野正舒身躺在新起名酒池中沐浴,上身沒能浸在水中,皮膚白淨,一臉正經俯視跪下匯報情況的侍衛。


    沒人注意到有水泡從水底冒出。


    一深一淺。


    薑聞野開口道:“麻雀,影衛已判定烈隼的死亡了?”


    語氣淡薄,平穩,很有天子氣派。


    跪下的黑衣人因恐懼略有輕微顫抖,對於花鳥魚蟲這類南朝的牽線東廠來知曉天下事的陰影人物,眼前清秀俊朗的少年哪裏是什麽天下獨一的風流三太子,明明是殺伐隨性,吃人不吐骨頭的鐵血閻王。


    薑聞野也曾說他厭血,確實,他隻會笑著殺人。


    “是,屬下已判定隼死於橘牧之手,他在鳥影留下的精血玉佩已破碎。已經反複核實。”


    熟悉的那個名字,熟悉的殺人手法。


    那個同樣熟悉的薑聞野將手倚在白玉池,眉頭卻舒展開來。


    薑聞野低聲道:“三年間,鳥影已折損七人,皆出自橘將軍之手,看來他橘牧不僅擅長采花,還挺擅長捕鳥。”


    一句橘將軍,弦外之音是他橘牧太擅長捕鳥,還是你鳥影的鳥飛得不夠快,這就得靠黑衣人自己慢慢咀嚼了。


    黑衣人可沒覺得此時的薑聞野笑得很動人。


    代號身為麻雀,他也不敢看,一直低著頭。


    影衛代號百鳥,本可狩獵天下。


    可總有些男人讓你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其中要麽是狐狸狼狗、戰火紛飛,要麽是含情脈脈,幹柴烈火。


    氣泡有些大了。


    三太子突然麵色一僵,有些不適應,當即變臉。


    右手握緊成拳頭,後背有些抽搐。


    荔枝,你玩這套!


    薑聞野冷哼一聲道:“麻雀,你知道我不喜歡見血和半句話,接著說。”


    話說開就好,鬱結於心的官場人才可怕。


    麻雀暗自鬆一口氣,道:“然後不知為何,雲端怕是發生一場廝殺,兩人到五人之間,其中一人曾開靈器自身內天地。至於其他,先前那幾股不相上下的靈氣殘餘仿佛一刻之前被另一股氣衝散,至剛至大,消於天地。”


    “哦,如此不小心?”


    薑聞野卻又點點頭,長發在水中飄開,輕聲道:“對方想讓我們知道而已,棋下的不錯。”


    “屬下也是這樣想,從對方靈氣來看,浩然無比近似儒家,可偏偏碰散其他靈氣時緩如止水可比肩道家。暫時還不敢確定是哪位高手,但隻怕這儒和道嘛……”


    看不見月色,愁殺人。


    薑聞野手托著下巴,掩起嘴唇,似在思考。又是麵色一僵,嗬斥道:“那就去查!順便先備上龍蟠大香說是三太子獻佛,釣一釣這池裏魚蝦臭鱉,看看是哪條蛟龍遊過。”


    麻雀依舊低著頭,這一次聲音卻是止不住顫抖:“劍老出山了。”


    “什麽?!”薑聞野一隻手狠狠地拍向水麵:“他的位置?那儒家夫子的頭顱一事?”


    像是拍到了什麽,清脆一聲。


    水花四濺。


    薑聞野立刻伸入水下,趕緊安撫。


    又有氣泡。


    怪不得儒家夫子一案根本沒人處理,原來如此。


    不等麻雀開口,薑聞野自言自語:“三教儒家先敗,道家未知,但會出手。佛教態度不置不否啊。”


    薑聞野曾在藏經閣中讀過範飛的記錄:東海之畔,劍兮撐著劍,衝著一眾仙人,指著南方大喊:“若我劍兮再入東都,必屠盡薑氏、範氏和楚氏三脈!”


    可劍兮的下一句話,突然讓薑聞野不解:“所以,吾此生不會踏入東都半步!”


    斷了劍,也就斷了道途。


    麻雀此時道:“從方向上看,是離淮到金陵,一步一叩首。主上是否派人?”


    “無需。”薑聞野擺擺手:“儒家小夫子手握《春秋》,八境亦斬,我還想老老實實坐上皇位。”


    可是真當放他到金陵?


    那座城不是已成鬼域,佛教超度三十年,三十多萬亡魂依舊不肯離去。


    他們就在城中遊蕩。


    那是故鄉。


    那就沒必要惹上一個剛出山的劍兮,誰知道他有多強。


    況且橘牧已經南下,楚南渡會北上,許洛山不能再出劍,這個時候不出意外,皇位怎麽都會輪到他。


    即使道教不斷施壓,準備扶持大太子薑婿。


    可薑聞野多的是新朝犬、舊朝奴,影衛在左,美人在右。


    隻需要大祭酒一番說辭,皇宮內外羽林衛早已打點妥善,甚至再上一個當朝太傅、探花郎等人皇城門口拚死上奏。


    薑聞野便可坐上那萬人之上的龍椅,握住南朝最大的權力。


    “你也不用接著盯著橘牧了,倒可以看看道家的動作。退下吧。”


    說完直接擺擺手。


    哪裏是少年意氣,分明就是浸淫權術官場多年的高樓看客,出生如此。


    麻雀大鬆一口氣。


    一襲黑衣慢慢消融於空氣中,無聲無息。


    三太子卻左搖右看,確定無人,突然撲向水中做懷抱狀,壞笑道:“荔枝,你這殺人的小妖精,差點讓本太子露了馬腳。這要被那些個隻讀聖賢書,賣我幾斤仁義的老夫子知道晚上鴛鴦浴、水下美人還得了,免不得在父皇麵前參上我兩本。”


    水花四濺,有美人肌膚如玉,笑如雲霞,眉眼波折,香腮邊一抹春意不多不少,活脫脫一副美景,還是出浴篇。


    三太子邊笑著邊絲毫不讓,同樣相互潑水。


    絲縷衣服怎能遮體,更何況還被池水打濕,貼身線條曲線優美,起起伏伏,不知香汗還是池水。


    似乎有些盡興,妙齡女子遊到三太子身旁,卻轉眼間就被狠狠抱住。


    一點朱唇水中嚐。


    芳香怡人,兩唇分開,分外含情。


    嫵媚,有些濫情。


    眼前的她太美,水花揮灑之間讓薑聞野想起那篇《洛神賦》,淩波微步是有了,可荔枝也沒穿上羅襪,可能更香豔。


    可若真讓三太子來點評,洛神怎會有心上人、眼前人荔枝更美?


    你是畫,是文,而她是我愛的人。


    本身沐浴就沒有多少衣裳,美人出浴更讓人難忘。


    嬉笑聲中,薑聞野忍不住環住荔枝腰際,盈盈如柳。


    另一隻手似乎更不安分,也在盈盈之詞可描述之中。


    拍掉爪子。


    “不要,你不才享用過嗎?”荔枝輕輕趴在薑聞野耳邊喘息著,麵色潮紅:“哼,煩人!你還狠狠拍人家呢。”


    此時說什麽都是欺騙自己。


    心火如燒,薑聞野不免輕佻起來,繼續輕拍荔枝。


    “荔枝姑娘,是這樣嗎?”聲音就在耳邊。


    荔枝嬌羞輕啐聲和拍聲一樣悅耳。


    荔枝強忍著開口:“不要,不要,你這登徒子。”


    薑聞野笑著說:“你還說,誰叫你在水下亂玩。你這可是故意勾搭!”


    不說話了,隻是壞笑。


    不怕魚兒不上鉤,走花叢咱三太子可沒失過手。


    荔枝眉眼已滿是媚意,宛如四月花開,美人醉酒。


    她兩腮紅的似乎可以滴血,笑道:“小野子還敢跟本宮玩客套話,今夜給本宮伺候舒服了,日後可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若是沒伺候舒服,那可得拎出去砍去狗頭。”


    又是一笑,摸著薑聞野水中的長發,如癡如醉:“還得先斬小頭,再斬大頭。”


    薑聞野的氣息就在耳邊、鼻尖遊走,又帶來熱氣,麻麻的,癢癢的,也算水旁枕邊風。


    荔枝不禁挪起腰,反而便宜了身下的三太子。


    荔枝趕忙輕唿掩著。


    欲迎還休,可反倒風情晃蕩開來。


    波瀾壯闊。


    “此間波瀾壯闊,也不曾輸明月揚州。”薑聞野大笑:“橘牧才真不愧是花叢老手!”


    誰知荔枝突然來了句:“是北揚州城的那個橘牧?”


    薑聞野眯上雙眼:“還能是誰呢?天下也就隻能有一個橘牧。”


    三年前,天下最風流的折桂才子偏偏不戀江南。


    一人拖戟三千裏急馳朔北,斬妖摧城。


    “我可聽說他是帥才,許洛山甚至為了他的安危出劍。”荔枝貼著薑聞野的肩膀:“那你還殺他?”


    薑聞野徹底閉上眼:“不錯,橘牧是一個天才,他甚至三年間熟悉了北揚州城的每一塊磚。他就是一個可以改變戰局的男人,三年間,北揚州城已從七負變成三勝。”


    “可是我有楚南渡,橘牧缺的是勢力,而江東楚家是我不可不得的勢力。”


    水花蕩漾,有時不是池水的問題。


    而是另有一隻手點開了水花。


    “所以你選擇祭酒與楚家,也就是儒與宗親。下一步也就是佛教的態度。”


    “他們不會選擇我,可惜許洛山也沒選擇他們。”薑聞野笑得很開懷:“我佛慈悲?許洛山便殺的他們不能慈悲。”


    半年前,洛城白衣一夜白頭,以無敵之姿仗劍橫掃人間,天下第一。


    我有一劍,屠盡佛教半聖人。


    荔枝倒是接了一句:“或者是不能不慈悲。”


    她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畫圓。


    圓裏圓外,眾生平等,似乎有些可笑了。


    更強大的劍像一條筆直的線刺穿了圓。


    薑聞野握著她的手,笑了:“知我者,荔枝也。”


    “哪有什麽長生之法?三教也不過是靈氣修行衍生的產物。”薑聞野抬起頭望著夜明珠:“依勢而行,在他們的心裏,修道者永遠高於凡人。”


    “可我要做的,便是握住王權,讓修道者有他們的約束,讓南朝存在一種差異的公平。”


    荔枝看著他的側臉,有些癡癡然。


    不由得伸出了手。


    誰不是個可憐的人?


    荔枝還是出聲提醒:“公子當真沒有想過,南朝有朝一日被北渚踏破?”


    誰料薑聞野像犯了癲癇,瘋狂大笑。


    “荔枝啊,一個瀕死的將軍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兒子?”


    荔枝想了想:“古書上有一位,寫好了所有對敵兵法,卻讓自己死去,把戰功留給兒子。”


    “沒錯,三十年前明帝真的不能救劍宗?真的不能打退北渚?甚至心甘情願割地?”薑聞野捏了捏她的小梨渦:“江湖少一個劍仙、一個無敵的宗門,一切罪名由明帝背負了,可誰知他明帝也是九境?”


    “也正因為底蘊,南北交易中我們一直都在勝方,甚至這才是北方真正起兵戈的原因。”手指慢慢上移,點到了她的眉心:“小姑娘喲,其實我們才是主動方。”


    當年明帝死後,獻帝也就上位,也就是薑聞野的父親。


    沒有反抗勢力,皇城已被劍兮血洗一遍。


    荔枝終於明白過來:“這才是劍兮與明帝的交易,而劍宗的覆滅也是劍兮帶走長公主的代價。”


    所謂斷劍,不過是後知後覺。


    沒有子從這個局裏獲勝,除了真正的棋手。


    “明帝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劍兮全身而退,因為南北根本無憂。而我和明帝一樣,隻是想讓王權的作用高於修行者的實力。”


    眼前這個男人,同樣狠辣。


    橘牧很強,可惜不是他的人。


    對一個女人誘惑最大的,便是男人的魅力。


    薑聞野順便側臉貼著荔枝耳邊道:“喲,有些怕,不知道荔枝娘娘可敢陪小生坐觀天下?”


    順勢含上耳垂。


    “那也得看你能不能手握江山?呦~”


    一對鴛鴦肆意遊在酒水池中。


    不多時,自然有水花四濺。


    啪啪啪,一滴滴水花敲在池壁上。


    荔枝先是低聲說:“其實你這樣的人挺可怕的。”


    她很純良?


    薑聞野笑著說:“可是我喜歡。”


    知意。


    荔枝借此舔上薑聞野的耳朵:“其實我想說:妾似琵琶斜入抱,憑君翻指弄宮商。”


    同為知心人。


    好像再多的水,也滅不掉此刻薑聞野心中的火。


    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


    隻有眼前人。


    紅燭輕輕吹滅,床榻多少有些晃動。


    陣陣低吟淺唱。


    一夜春鶯啼,日,啖荔枝三百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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