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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練劍頗為不易。


    沒提起劍前,謝溫良總認為出劍不過是拔出劍足矣,哪來這麽事。


    自從不用去說書後,老爺子教他的第一件事反而不是摸劍,而是每天折上一束桃枝。


    折,可是大有講究。


    不上手,不上樹,隻將靈氣灌輸到樹下的桃葉中。


    一葉折枝。


    謝溫良聽完,當時頭就有些大。


    柔軟的葉子當真能斬斷枝條的經脈?


    不等謝溫良還嘴,跳來跳去的許南禪來了興趣,隻見她拈起一片葉,掌心光芒閃爍,瑩白色的靈氣一絲一縷地順著葉脈遊走。


    許南禪一抿嘴,秀手一扔,葉片順著指間縫隙一閃而過。


    刹那之間,一束桃枝落地。


    許南禪仿佛知道謝溫良的想法,還迴頭俏皮地眨了眨眼,挑眉一笑。


    甚至故意走近幾步:“小良子,還需加油哦。”


    人比人,氣死人呀!


    可麵對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實在無法生氣。


    謝溫良無奈地搖搖頭,轉頭問師傅:“師傅說說具體步驟。”


    誰知劍老一拍肚皮,一隻眼裝作合上:“唉,人老了,怎麽又口渴?”


    “好好好,今個買新春的桃花釀。”謝溫良隻好忍痛割愛:“師傅給說說。”


    “佛門聖人曾言:身如菩提樹,心如靈鏡台。”劍老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張開手道:“所謂修道,就是你自己這根樹吸收天地間的靈氣,長出年輪就是跨境,而天下修行更像不同的樹枝,劍修便是其中一種。”


    謝溫良想了想,問道:“師傅,那劍氣與靈氣之間是什麽關係?”


    劍老卻看向許南禪,笑著說:“我看咱家姑娘想說,來。”


    “很簡單啊,靈氣為生靈都能吸收,天下大同,可經過你自身靈府時,進入你所修煉的動法進行轉化。”許南禪向劍老眨眨眼,好像在邀功:“每個人法門不同,比如槍有槍意,刀有刀魄,劍有劍氣,此所謂不同。”


    謝溫良恍然大悟,拍拍手:“所以,先有大同,後有不同。三千道法,終究一路。”


    劍老摸摸胡須,表示肯定。


    這小子悟性還不算低,比老夫也就差億點點。


    “你小子可不能賒酒,今天折不下來這束桃枝,以後就去說書吧。”劍老似乎很不屑:“想當初老夫一境時折桃技不過三個時辰。”


    那時,劍宗桃花還很燦爛。


    很多人已經明白下一代劍宗掌門是誰。


    說是三個時辰,其實他當初隻用了一片桃葉,一次機會。


    ……


    ……


    老爺子拍拍屁股走人了。


    桃花樹下。


    許南禪輕聲說:“最好先內視靈府,觀察每一縷靈氣的流動,一擊必殺。”


    謝溫良閉上眼睛,周圍的世界仿佛與他無關。


    慢慢的,一個時辰過去了。


    許南禪也離開了,估計找釣魚的劍老玩去了。


    小樓、桃花樹、少年,一切都很安靜。


    漸漸的,謝溫良聽到了每一縷風聲,從肌膚到發梢,每一次觸摸。


    他已經可以感知到了自身的靈氣,從廣闊的天地到鼻間遊蕩,再到每一根經脈、每一塊骨頭的律動。


    ……


    ……


    又過一個時辰。


    淮水邊。


    劍老摸著魚杆,笑眯眯:“丫頭,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把你放在這?”


    許南禪揪著岸邊的菖蒲,一絲一縷地抽開:“應該是你這裏比較安全。”


    一字一句。


    “你知道我是誰?”劍老握的魚杆有些晃動。


    許南禪卻抬起頭,笑著說:“不知道啊,可是你們很和善,比我待在洛城有趣多了。”


    頓了頓,又說:“放心啦,我老爸是許洛山啊,白衣酷不酷?”


    其實都快十八歲的人,相處久了,心思大概都能猜到。


    有時候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許南禪和謝溫良這種懂事又敏感的樂天派,有時候活的挺累的。


    劍老有些釋然,低聲說:“放心啦,你可是劍兮啊。”


    “放心啦,你可是劍兮啊。”


    那個姑娘,還睡在那座城裏,三十萬人陪她三十年。


    ……


    ……


    還是一個時辰。


    謝溫良睜開眼,他已經能看到自己的靈府,那個靈氣聚攏又散開的位置。


    他又閉上眼,沉心凝神。


    再睜開眼時,他看到一顆露水。


    一境,朝露。


    晶瑩剔透,靈氣內斂。


    露水中是他的照影。


    他沒有抬頭看見,露水頭頂有一片天空。


    那裏封印著。


    一天空的劍氣。


    ……


    ……


    又是六個時辰過去。


    謝溫良還是一動不動。


    許南禪陪著劍老坐在小樓的竹梯上,身旁有兩壺酒。


    姑娘打了個哈欠,感歎到:“小良子好慢啊,老爺子,是不是他的根骨不適合劍修啊?”


    “天資隻代表上限,這中間有太多可能,沒有人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做什麽。”劍老舉起酒水,抬頭就灌。


    酒水四濺,也不心疼。


    許南禪撇撇嘴:“是啊,有太多可能,都怪那個南朝大太子,不然本姑娘來人間幹嘛。”


    劍老也不問,似乎隻笑笑,專心喝酒。


    許南禪隻顧盯著謝溫良,沒在意一絲絲紅光從劍老的劍鞘裏飛出,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她身體裏。


    謝溫良還是盤腿那個姿勢。


    瑩白色的靈氣從四麵八方飛來,凝聚。


    突然,劍老一抬手,地上的落葉紛飛,懸於半空之中。


    每一片葉子都充滿靈氣,幹擾著謝溫良對於外界和靈府的感知。


    盤坐的少年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很快,眉頭鬆開。


    劍老點了點頭:“不動如山,這樣才有趣嘛。”


    許南禪卻覺得有些無聊,不停地用新采的菖蒲編織魚簍,靈巧的手指穿來穿去,十分精細。


    又是一個時辰。


    謝溫良猛然直起身子,閉眼拈住了一枚飛旋的桃葉。


    立定,手指下壓。


    桃葉飛出。


    謝溫良睜開眼,很是鎮定,他當然知道比三個時辰多多了,可那又如何呢?


    劍老仁慈地微笑著。


    沒有一束桃枝落地,甚至身旁的桃葉紛紛落地。


    不可膽怯於心中之敵,這才是今天第一節課。


    當劍老說出他三個時辰之時,謝溫良中就已經有了一個假想敵。


    這才是劍老想教他的。


    而後,謝溫良看向許南禪和劍老也笑了。


    真正踏入一境。


    他的身後,桃花樹葉落如秋雨。


    一枚桃葉,折去桃枝十六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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