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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千殤咽了口口水,說這麽多,有些口幹。


    對麵的一群人卻還深深沉浸著。


    也許這些東西他們都知道,隻是這樣一段曆史被一個不屬於那個盛世的小丫頭片子講出來,像是曆史的傳承。


    除了他們之外,竟然有人在幾十年之後,當著他們的麵,說出這些過往。


    “加入《開皇律》之後的《開皇聖令》更加完善,更加適應當時的大鄴狀況。之後的律法隨著發展,日益精細,甚至成為許多周邊國家的典範,例如圖利的《圖利聖訓》,即是依照《開皇聖令》為底本,編寫而成。


    之後的多年,太祖在位時期,分別頒布過《商律》、《礦律》,其中最珍貴的乃是《開明聖律》,《大鄴律》兩本,《大鄴律》至今仍在使用,


    隻是用處不大,僅用來解決很少一部分的案件。”


    慕千殤說這話時眼神暗了暗,當今皇帝登基第三年的時候這部律法就已經被擱置,被新頒布的《大鄴誥》所取代,其刑罰之嚴酷,為世代所未有。


    刑罰頒布之後,各類冤假錯案興起,大獄興起,有不少的忠臣清官以及年紀大的老臣因此入。


    由此開啟了大鄴朝堂冤假錯案的年代。


    眾人隨著慕千殤的這句話也變得悲傷起來,每個人的眼裏都有著無法言喻的傷感。


    “刺傷乃為律的描述。


    按照李術的問題,接下來我迴答的是有關於令。


    令是指國家各項製度,規章的規定,比如《大鄴戶令》《大鄴田令》等。太祖時期頒布的令有多條,除以上的戶令,用以國家掌握具體人口,以此分配稅收,掌握天下民生。田令用來分配土地,以防止豪強貴族隨意兼並,勢力膨脹,影響國家財政稅收,使民安樂,國家太平。與其相關的措施還有丁賦,商賦等等,因不同的職業性質以及情況而定。


    此製當年盛行,亦為多國所仿效。


    如今,幾乎廢除。”


    製度都是當年的製度,雖好,卻都沒再用了。


    眾人再次陷入情緒之中,一片低沉,沒了當初戲謔的感覺。


    尤其是幾個胡子花白的老史官,早已經抹著寬大的袖子擦拭老淚縱橫。


    慕千殤說得各個律令,都猶如昨日重現,依舊是在這座皇宮,依舊是當年的地方,律令卻改變了。


    氣勢很多當年的律法他們都記不太清了,因為這麽些年來大鄴實行的律令早已經變了一批,這些東西很久沒有出現在眼前和要記述的工作之中,漸漸地也就淡忘了。


    甚至淡忘了有一批律令是他們年輕時候親自編撰整理的。


    在此次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怎能不為往日的輝煌痛哭一場。


    那本《大鄴戶令》,


    站在人群最後麵一個白發蒼蒼,神情有些木訥的史官,更久久一言不發。


    他那時候剛剛進宮,意氣風發,奉太祖皇帝的命親手編纂的那本《大鄴戶令》。


    他花白的胡子和鬆弛蒼老的唇瓣顫抖著,老眼睜大,那滴渾濁的老淚不敢掉下來。


    一晃,都這麽些年了啊。


    周圍的人亦是如此,慕千殤說的每一本,每一個字,都是深藏在他們記憶中蒙塵的寶石,一旦有人吹開上麵可以掩埋的灰塵,那奪目的光就會刺得他們心裏難受,如同割開一般。..


    “田......令,”


    他囁嚅著,眼神有些呆滯地向周圍人看去,


    “田令,是誰和我一起編訂的?”


    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還有曆史的厚重。


    吳岩眼睛下麵一雙大大的眼袋耷拉著,盡顯蒼老,


    “我記著,是有人和我一起麵聖的,還得了......太祖的誇獎,”


    他甚至有些蹣跚的步子往前挪了挪,瘦弱的背佝僂著,


    “是院長,”


    另一個年紀六十歲左右的史官平靜地開口,


    “當年就你和院長的能力最強,便和院長一起去麵見了太祖,太祖命你二人編撰田令,為天下之民分田,以收天下之稅,安天下之財。”


    “是”


    一道溫和的聲音插進來,王文勻也沒再像之前那樣兇人,終於恢複了那一抹不鹹不淡,卻一身風骨的模樣。


    他倒像個真正的君子,起碼從模樣上來說。


    他緩緩走來,一步一步。


    “岩哥當年與我一同編撰,我倆那時,”


    他微微眯眼,陷入那段讓人愉快的迴憶。


    “大概有......”


    “十八歲而已,”


    吳岩已經老淚縱橫,聲音顫抖。


    “我倆入宮時相遇,同為太史院考生,便相約一同為大鄴盛世貢獻我等綿薄之力,”


    吳岩雖然老大的年紀了,卻還是個止不住情緒的。


    不股票這種年少時的夢想,待到年老時迴頭去看,的確很難叫人不動容。


    身邊的人拍著他的後背,幫他舒緩著,


    “我倆竟有幸一同編撰田令,當初真是榮幸之至。”


    他枯瘦的手心抹了一把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依舊哽咽,


    “今日再聽,少年時候的日子便湧上心頭了,各位見笑。”


    “這有什麽呀老哥哥!”


    一個比他年輕幾歲,將灰發整齊豎起的史官給他擦淚,


    “別說你和院長,咱麽這一群人也算是從少年時候就相識的了,慕姑娘剛剛說的那些有大半都是咱們院子裏的人親手寫下的,甭說是你了,我聽見那本《大鄴律》的時候,這個心裏都忍不住狂跳,那誰能不激動啊,


    那是咱們共同的成果呀!”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改變了對慕千殤的稱唿。


    能夠說出這番話,有這番論調的人,無論什麽身份,都已經足夠讓他們佩服了。


    畢竟這些他們都不記得的往事,能從一個小姑娘嘴裏說出來。


    他們真的佩服,甚至,感激。


    “我記得,”


    一個年過花甲卻依舊健朗的史官站出來,


    “《大鄴律》是我和民哥一起參與的,當時還有幾個禮部的小子,”


    “我記得我記得!”


    又是一個史官,猛地拍了一下腦門,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


    “就是那幾個禮部的小子!這也不懂那也不懂,還偏偏想要逞能,說自己那部分三天就能構思完成!”


    “結果三天之後我們幾個靠他們,屁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那幾個蠢蛋老夫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蠢哈哈哈哈哈!”


    “他們還死不服氣!”


    “還和咱們約架!”


    “讓院長打得鼻青臉腫的,當年樂得咱哥幾個天天找那幾個挑事兒的麻煩!”


    “......”


    一經迴憶被激發,這件事情像是出發少年記憶的導火索,瞬間拉開了太史院眾人迴憶的閘門。


    少年時候閑情清澈的記憶湧上來,仿佛永遠定格在心裏的一刻,無論過了多久再次翻出來,依舊可以熠熠生輝。


    “但當年最欠打的那個老小子現在好像是刑部侍郎。”


    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那玩意兒能當刑部侍郎?”


    有一個粗嗓門兒喊起來,


    “可不嘛,上次見他是三年前,你不知道那官威,霍!可大了!


    見了人都是鼻孔朝天的,可給他能著了!”


    “是啊,林清現在的確是刑部侍郎了。”


    王文勻眉眼間柔和了一些,和他這太史令一樣,都是四品大員。


    吵吵鬧鬧的,這一群人都老


    了。


    他略有感慨地看向包括慕千殤在的前方,


    這不是,後浪都要找上門來了。


    代代無窮盡啊。


    “各位,聽小姑娘繼續說。”


    他朝著慕千殤眼神示意,讓她繼續說下去。


    眾人這才從年少時的會議中醒來,王文勻突然提起慕千殤的名字,他們瞬間一陣羞愧。


    一個年輕小姑娘,十五歲的年紀而已,這麽高強的理解史學的能力,這麽優秀的基礎知識,甚至讓現場很多人都自愧不如。


    他們近些年來啊,太過不像樣子了。


    做事懶惰,修史更是懈怠,連《大鄴律》和《田令》、《戶令》這段都能忘了。


    年少時的抱負啊,都敗給這該死的,局勢......


    吳岩甩了甩袖子,撥開前麵的幾人,神情嚴肅,


    他一開口就驚呆了眾人。


    “慕史官,之前是老朽愚笨,狹隘,有眼不識明珠,給你賠罪!”


    他毫不猶豫地半膝下跪,滿頭的白發在風中飄揚。


    若非今日慕千殤這番話的啟發,他竟意識不到自己早已變成皇宮這灘溫水中即將垂死的青蛙。


    惡俗的興趣,人雲亦雲的想法,渾濁的思想,麻木的精神......差點殺死那個記憶中的少年。


    “不不不......”


    慕千殤嚇了一跳,忙上前攙扶。


    跟她外祖一樣大的年紀,竟朝她行如此大禮,這不是折她的壽嗎?


    矮她一頭那滿頭花白的奶袋更是叫她有些心酸,


    “萬萬不可,我受不起。”


    “老朽大罪,經姑娘一番話撥雲見日,老朽感激!”


    吳岩的身子又往下矮了一些。


    “不求姑娘您原諒,老朽實在有錯。”


    麻木與清醒隻有一線之隔,慕千殤把他拉了出來。


    “我也有錯,”


    一聲沉沉的歎息落下來,眼前有一個矮下的身子,


    “亦不求姑娘原諒,且承蒙姑娘提點,點化之恩。”


    然後幾乎是一瞬間,眼前一種加起來年齡夠一百個她的老頭竟都矮下身子。


    慕千殤瞬間頭暈眼花。


    第五十八章那玩意兒能當戶部侍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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