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一隻斷了翅膀的鷹、一條剪去鰭的魚。


    她用著肚子和四肢艱難地撐起皮包骨頭的身體,她費力地喘著粗氣,佝僂著身體在地上緩慢爬行。


    “呃——啊——”


    老太婆的嘴裏不時嘔出一些鮮紅的血沫子,被她的衣服和身體蹭著掛到了地上,一下子就在地上拖出來一道很長的殷紅血跡。


    剛剛走出臥室,她爬到了堂屋。


    她似乎都不記得究竟有多久沒有來到過這裏了。


    這裏雖然是自己的家,可她已經有快十年沒有出過臥室了。


    這些年裏,一直都是老伴幫她擦洗身體,伺候喂飯。


    而她的任務,則是閉上眼睛,咬著牙齒默默扛著渾身上下傳來的劇痛。


    十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如此。


    老太婆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也有這一天,她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過了一會兒又重新用四肢撐起身體。


    在這一瞬間,胳膊和推上麵的肌肉緊繃著,生長在裏麵的牙齒忽然間發力,互相咀嚼碰撞這。


    咯吱咯吱。


    身體裏的無數顆牙齒在用力咬著他渾身上下的血肉。


    “呃啊——”老太婆哀嚎地哭著,這股劇痛似乎已經超過了人的承受極限,簡直就無法承受。


    這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去死。


    死掉就好了。


    她這麽想著,又想到了那個逃課的男孩的笑臉,她又想到了手裏仍然緊緊攥著的銀戒指。


    老頭兒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出去,隻留下一副棺材,這是送給她最好的禮物。


    這也是她最終的歸宿了。


    她緊緊咬著牙,心裏不知道怎麽就出現了一種衝動。


    我要出去,我要去看看那漂亮的大壽材。


    老太婆奮力爬著,慢慢走出了堂屋。


    此時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隻留下一絲還沒消失的一抹斜陽。


    但是很快,這最後一縷陽光也消失了,整個大地都呈現著一種灰蒙蒙的黑色。


    過去的農村都是沒有燈的,這裏的條件也不似劉家村那麽好,家家戶戶都能開的起燈,再加上李老蛋家的位置偏僻,自然而然地,周圍根本就沒有像樣的人家。


    蛐蛐在這時候時候聒噪的鬧騰著,不停叫喚著,活像是個鬧騰的孩子,不停的吵人。


    就在這沒什麽變化的李老蛋家門口,忽然一隻大腳一下子踩塌了一片草地。


    這隻腳的主任是個中年漢子,麵色平靜,他望著麵前李老蛋家的小房子迴憶道:“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個老逼登居然還沒死,十幾年硬扛牙降頭,最後還讓你找到方法給解了,真是命大啊。”


    “不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我江某人向來是吃不得虧的,你害了我妹妹,那我就要你死。”


    這個中年漢子從手裏抽出來一把尖刀,冷笑著,一步一步走到了李老蛋家的院子裏。


    他的腳步靜悄悄的,然後就聽到了一個老太婆痛苦的叫聲。


    聽到這陣聲音,他簡直渾身舒爽。


    “嗬嗬,沒想到你們也有今天。”他心裏這般想著,然後很快,就看到了堂屋的大門口處伸出來了一隻帶著血的幹枯的老人手掌。


    他立刻往身後退去,然後撇著眼睛,仔細地盯著門口。


    看到是一個渾身是血的老太婆,還挺符合他的預想。


    老太婆在地上艱難地爬行著,堅硬且粗糙的水泥地和她的身體摩擦著。


    她爬到了院子裏去,她又花了將近十分鍾的時間,才堪堪跑到柴房的門口。


    老伴跟她說過,給她準備的壽材真漂亮啊,用的是上好的木頭,用手一拍,木頭就會發出沉悶的響聲。


    “咳!咳!”她劇烈的咳嗽著,她已經感覺到自己要不行了,似乎肚子裏麵的五髒六腑都要碎裂了。


    生怕下一刻,內髒的碎片會從她的喉嚨裏湧出來。


    她喘著粗氣,但是此時渾身癱軟,像是被抽去了筋,根本就爬不起來了。


    心中的心念支撐著她像前麵繼續爬行,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慢慢踏步走進來了。


    他的手裏抓著一柄冒著寒光的匕首,他在院子裏繞著走到了老太婆的身後。


    他看著她艱苦的在地上爬行,離麵前的柴房的大門越來越近。


    “咳!咳!”


    老太婆接著朝前麵爬行了一會兒,整個人都被頑強的意誌支撐著,隻怕停下來一秒,身體鬆懈那麽一會兒,她就將永遠的閉上眼睛。


    近了,近了,她距離那扇木門是越來越近。


    她離柴房的大門僅有一步之遙。


    “弟弟,你給我的禮物長什麽樣子呢?”


    老太婆在心裏念叨著,淚水混合著血水從臉上滑過。


    好啊,好啊,馬上就能看見你送給我的禮物了。


    她的指甲終於碰到了那扇木門。


    可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間一雙大腳從身後踩在了她的肩膀上。


    “啪。”


    那隻幹枯的老人的手被無情的踩在了地上,像是野草一樣脆弱,被他的鞋底碾壓著。


    “哼哼,老東西……”這個中年男人嘴裏念叨著。


    她像是一隻垂死掙紮的野獸,她不知道是誰踩住了她的胳膊,也不關心這個問題。她瘋狂地深處另一隻手,用力去推那扇門。


    但是……


    這另一隻手明顯更加沒有力氣,剛剛伸出去,就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她身體中的力氣已經完全耗光了。


    她不像死心,在這最後一刻,她是迷茫的。


    鋒利的刀刃從她的後背處狠狠地捅了進去。


    中年男人用力按壓匕首,力求刀刃滑破老太婆的心髒。


    殺人讓他的雙手變得有些冒冷汗,但是迴過神來之後,他更加堅定想要把這個老太婆殺了。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了,鎮定下來之後,他沒有急著拔出匕首,而是環顧四周看了一一遍,然後狠狠掐了一下這個老太婆的胳膊上的肉,等他徹底失去了知覺,然後慢慢拔出了匕首。


    如果像是電影電視裏麵的殺人,往往都會快速的把刀插進身體中,然後再拔出來。這個步驟會產生非常多的血液,如果處理不當,很容易就留下線索。


    鬆了口氣,他慢慢把刀上的血跡放在老太婆的衣服上擦幹淨,然後把刀重新收好,自顧自地朝著遠處走去。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折磨你一輩子,還不夠。”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隱約又良心發現了,覺得自己這麽做似乎有些殘忍。


    幾十年前,年輕時犯下的錯誤,不僅讓她承受了巨大的代價,還讓她晚年時交代了自己的姓名。


    但是,這個女人都這麽困難了,為什麽還要爬出來,好像是有什麽東西迷住了她,逼著她出來一樣。


    是什麽呢?


    他想到了那扇木門,他非常想知道那扇木門之後究竟有什麽。


    這個念頭在心中越來越深,他扭頭再觀察一下,並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這片天地之間仍然有那麽一絲光亮。


    他停下腳步,轉迴頭朝著李老蛋家重新走過去。


    院子裏的老太婆躺在地上,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她的傷口、口鼻、眼睛裏流出來,仿佛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漏水的塑料袋,流的到處都是。


    他下意識不去看這個老太婆,集中了注意力,走到那扇木門前,輕輕推開了。


    裏麵的東西有些巢湖他所料了。


    屋子中間竟然是一口大棺材,棺材的下麵還墊著一些木板,生怕泥巴地受潮,把嶄新的棺材給黴爛了。


    裏麵為什麽會放一口棺材?


    這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心裏出現一種衝動,看著這副沒有蓋上蓋子的棺材,他忍不住想要把老太婆給放進去。


    就好像是看到一個鍋和鍋蓋,忍不住想把這口鍋給蓋住一樣。


    想了片刻,他腦子一熱還是行動了。


    棺材沒有下葬時,都是把棺材板搭在棺材上,等到了要下葬的時候,再把人放進去,重新蓋上棺材再給釘好。


    他把棺材板給掀開,走到地上抱起老太婆,他特意抓著老太婆的一隻腿和那隻要去摸門的手。像是拎著一隻雞一樣把老太婆拎起來放進棺材裏。


    皮包骨頭的老奶奶渾身都非常輕,讓他都感覺到了一絲罪孽感。


    不知道多少年前時,在集市上他見到這個女人,渾身豐腴健壯,一看就知道是個能種莊稼的女人。


    重新把棺材合上,他重新送了口氣。


    “你去吧,不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活該,你為什麽要偷狗,打傷了我妹妹的臉?”


    他一邊說著,搓了搓手就走了,甚至沒有注意到老太婆的血液已經沾到了他的褲腿上。


    與此同時,在十幾裏地外的龍鳴山的一座山頭上,猛然間,走在前麵的李老蛋被地上的石頭絆了一下。


    他身體的重心失去了平衡,一下子鋪在了前麵的地上。


    幸虧麵前是一叢草。他也沒有受傷。


    “怎麽了?”我趕緊問他。


    李老蛋臉色凝重,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慌張:“不知道怎麽了,我莫名地感覺到一股心悸。好像是,好像是……”


    李老蛋不敢繼續往下說了,手都在顫抖。


    “唉,走吧,我們馬上就到狗兒的巢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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