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一走就是大半天,天黑了才迴來。


    他大包小裹買了很多東西,都是他在市場上,跟別人打聽,過年需要什麽年貨,便照貓畫虎買了迴來。


    鄭娟很高興。


    雖然她不知道別的男人,是否能像小黑這樣,舍得大把花錢,但她有一個判斷,能肯為你花錢的男人,對你才是真心的。


    小黑沒給自己買新衣裳,他掏出三百塊錢交給鄭娟說:“我就剩這點錢了,也不知道給你和孩子買啥樣衣服。明天你去鎮上,看啥好就買啥吧。”


    鄭娟幸福的,眼裏浸滿了淚花。


    吃罷晚飯,小黑提到賣魚的事。


    他跟幾個魚販子交涉過了,人家給出兩種價錢,一種是魚販子自己來提貨,另一種是他們把魚打撈上來,送到市場上去賣。


    後者比前者,每斤高兩塊錢收購價。


    鄭娟知道這個行情,沒上凍以前,她丈夫就是以這種方式批發鮮魚的。


    “你沒跟他們說,整包魚塘的事嗎。”鄭娟問小黑。


    這種銷售方式,對他們來說才最劃算。


    “人家攤鋪太小,吃不下這麽多貨。”小黑實話實說。


    鄭娟給小黑算了一筆賬。


    如果整包銷售,他們負責雇用勞力破冰撈魚,估計隻用一天時間,就能完成交易。


    那樣,雇用勞力的費用,加上給勞力的一日三餐,總體下來能省下一大筆錢。


    她怕的就是以批發價零售鮮魚,不僅價格上不去,每天還要搭上夥食費和人工費,就等於降低了銷售價格,從應有的利潤裏,再額外花銷一筆錢。


    鄭娟說:“那樣,咱就夠不上了。”


    “這事你說了算。”小黑拱手把決定權交給鄭娟。


    他不懂生意經,更不知道雇人撈魚的費用,一切隻能聽鄭娟的安排。


    眼看就要過年了,估計市場上的攤販,早就定好了貨源,鄭娟不能僅憑商販跟小黑的口頭協議,就貿然雇人破冰撈魚,那樣,她的損失還會更大。


    她向小黑傳授一筆生意經。


    所謂的貨到地頭死,就是你把貨備足了,買方就會在談好的價錢基礎上,再克扣一定比例的差價。


    反正你的貨已經備好了,賣不出去,就要砸在手裏,最後血本無歸,隻能降低價錢銷售。


    “咱不給他們這個機會。”鄭娟做出最終決定,春節前不賣魚了。


    小黑沒提出反對意見,他低下頭想著什麽。


    不用小黑把話說出來,鄭娟就知道他的心思。


    小黑為解鄭娟的燃眉之急,主動拿出三千塊錢,這次又至少花了近千元錢,買迴年貨,花得隻剩下三百塊錢,還如數交給了鄭娟。


    魚能賣出去,他這筆錢就算有了著落。魚賣不出去,他這筆錢就等於砸在魚坑裏了。


    “你放心,開春後再賣魚,說不定還能賣出個好價錢。”鄭娟給小黑吃了顆寬心丸。


    “先打出來一部分魚,送市場去賣,至少能掙到錢。”小黑隻是提一個建議,他沒有堅持自己的主張。


    小黑說的沒錯,憑他的個人能力,每天打開冰眼,撈出三五百斤鮮魚,送到市場上賣。不用雇勞力,還有資金迴籠,何樂不為。


    “我可舍不得你一個人受累。”鄭娟說的是真心話。


    她現在把小黑當成一個寶貝,每天晚上都要纏綿。


    一旦小黑把所有的經曆和體力,都用在賣魚上了,他怕重蹈丈夫活著時的覆轍,又把她冷落了。


    這是其一。


    小黑謊報了自己的年齡,說自己二十歲,這樣也比鄭娟整整小十歲。他跟鄭娟在一起,完全是鄭娟一廂情願,甚至帶有強迫性的。


    鄭娟懷疑小黑是一時熱心爆棚,才主動借錢給她的。擔心她及時償還給小黑這筆錢,小黑可能一抖翅膀飛了。


    多種原因糾集在一起,鄭娟決定留下滿塘魚,先跟小黑踏踏實實過個春節。


    她也有一個說不出口的願望。


    先玩了命對小黑好,等待日久生情,能喚起小黑對她的依戀,或者再給小黑生個孩子,她這輩子就算有著落了。


    鄭娟想到這裏,就忍不住要跟小黑親熱。


    她草草收拾一下,急著把孩子哄睡,拉上小黑就要進被窩。


    “我不能睡在你這裏。”小黑不好說討厭鄭娟的性饑渴,他拿魚塘說事。


    正值年根兒,萬一有人惦記上魚塘裏的魚,被偷走幾網魚,那就是千八百塊錢的損失。


    “不能。”鄭娟正如狼似虎的年紀,憋了這麽久,終於遇見了小黑,她恨不得分分鍾都跟小黑快樂纏綿,哪還顧得上偷魚賊了。


    不就是為了那點事嗎,滿足她就是了。


    小黑把鄭娟撂倒,揮槍上馬,就像要買票上車一樣,匆忙“咕唧”幾下,在鄭娟意猶未盡時,他提上褲子說去撒尿,穿上衣服就走了。


    魚塘窩棚經鄭娟收拾過,雖然趕不上她家裏那麽暖和,對小黑來說,那是相當的溫馨愜意了。


    他來到人世間,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房間,他把這個小窩棚,當成了唯一的家。


    小黑點上蠟燭,又拿上冰錐和手電,先去打開冰眼,再迴到窩棚裏,躺在床上,感覺美極了。


    鄭娟對小黑真動了心思,她怕小黑住在窩棚裏受凍,拿來兩床被,一床被墊在床板上,一床被留給小黑蓋。


    她還用報紙把床的周邊粘貼上,又給小黑準備了水桶水壺水碗,怕小黑晚上睡覺時,渴了沒水喝。


    小黑躺在床上,想到鄭娟的如饑似渴,又想起旅店老板娘的下賤淫蕩,不覺中對徐英的眷戀湧上心頭。


    徐英在幹啥呢?


    小黑想到這裏,冒出一個想法,去紅樓飯店看徐英。


    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去看徐英。


    一路飛跑過去,在窗外向裏觀瞧,別管徐英在幹什麽,能讓小黑看她一眼就行。


    小黑吹滅了蠟燭,起身就要出去。


    如果這會兒董興就在飯店裏,或者正跟徐英親熱,小黑見了,會有啥反應。


    沒有廢話,衝進去一頓拳腳,讓董興過不去這個年。


    然後呢?


    小黑走到窩棚門口,手搭在門把上,說話就要出去了,他又止住了腳步。


    他想到了刑警隊長郭軍那審視的目光,冷嗖嗖的,恨不得一下子鑽進你的心坎裏。


    鄭娟的丈夫死了,郭軍倒對小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說心裏話,小黑對公安沒有好印象。


    這不排除他從小鎮派出所,逃出來的經曆,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


    正因為有了這段經曆,讓他知道了什麽叫無辜,所以才對公安產生反感。


    如果對徐英沒有任何牽掛,小黑就無所顧忌,直接衝到董興辦公室,去大開殺戒。


    他殺了董興,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東躲西藏,再一個就是束手就擒。


    他不想死,就得躲藏起來。


    徐英咋辦,跟他一起東躲西藏,過見不得光的日子。別忘了,她正懷著孩子,那可是小黑留在人世間的主要理由。


    小黑不想讓徐英跟他遭罪,就得去派出所自首。


    他想到徐建當初被抓進派出所的種種遭遇,心裏就油漬漬的不是滋味。


    他討厭公安磨磨唧唧的辦案方式,喜歡凡事都痛痛快快的。


    有啥想法就照直了問,他知道的就告訴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麽他媽上繩、熬夜,對小黑來說,屁用都不頂。


    小黑不糊塗,知道這兩條路都不屬於他。


    他隻有一條路可走。耐心待在鄭娟這裏,熬到鄭娟對他厭煩了,或者對他沒有興趣了,主動張羅讓出魚塘,從小黑這裏榨走一筆錢,帶上孩子迴老家。


    到那時,小黑就去找徐英,見了麵沒有廢話,直接跟他走就完了。


    小黑把魚塘當成自己,未來安身立命的家了。


    小黑重新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睡眠。不知不覺中,他感覺有些困倦了,便脫下外套,鑽進被窩,閉上了眼睛。


    “嘭、嘭”窩棚外隱約傳來聲響,那是小黑熟悉的聲音,有人在破冰眼。


    真有偷魚賊!


    小黑一軲轆坐起來,快速穿好衣服,拿上手電筒,就要往外走。


    他的手搭在門把上,要拉開房門,發覺門被人從外麵鎖死了。


    他稍一用力,險些把整扇門拽下來。


    “小子,不想死,就老實兒待在裏麵。”窩棚外傳來一個男人低垂的聲音。


    小黑隻當沒聽見,他又要拽門。


    “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窩棚給點了。”門外的人急了,還不忘開解小黑說:“為了每月那點工錢,你把命搭進去值嗎。”


    如果外麵的人不跟小黑提到錢,小黑可能不會驢性大發,或許還會跟他們講道理。


    大過年的,為了點錢,就幹違法事,一旦被公安抓著,就得局子裏吃窩頭去。


    一提到錢,就等於一針紮在小黑最敏感的神經上。


    他為這個魚塘,投進去將近四千塊錢,就等於把白花花的鈔票,浸泡在魚塘裏。他們來偷魚,跟撈小黑的鈔票有啥兩樣。


    我去你媽的吧!


    小黑抬腳便踹,那本來就是用幾塊木板,拚接而成的木門,那經得住小黑這一腳呀。


    就在小黑一腳踹碎窩棚門,準備衝出去的時候,冰麵上傳來鄭娟的吆喝聲:“你們憑啥撈我家魚!”


    小黑一聽到鄭娟的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猛地竄出去,顧不得窩棚外還有人,便一溜煙跑向冰麵。


    “哎媽呀!”鄭娟發出一聲慘叫。


    小黑抬眼望去,冰麵上有四五個人影。其中一個人掄起木棒,打在鄭娟的身上,鄭娟就勢摔了出去。


    小黑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這幾個人身邊。


    人家已經發現他衝過來了,也沒打算對他手下留情。好在那個要對鄭娟再下毒手的人,受到小黑的幹擾,轉身直奔小黑衝過來。


    小黑一對五,人家手裏都拿著家夥。


    這幾個人呈扇麵狀,慢慢圍向小黑。


    不知道看官們,是否聽到過這樣一句話:攆賊,不能抓賊。


    這是做生意的人,最應該銘記在心的一句話。


    因為你在明處,賊在暗處。


    你不知道人家啥時候惦記上你的,更不知道他要采取什麽手段,對你進行侵害。


    如果被你及時發現,一聲吆喝,把賊轟跑了,切記,是轟跑了,而不是窮追不舍,非要抓住賊。


    這就叫留後路,不僅是給賊留出後路,也是給自己留下一條生路。


    賊不走生路,這是陌生的生。


    你想啊,既然是賊,就不想被你看見,一旦被你看見,對他來說,不是失手,而是絕了後路。


    那怎辦,不弄死你滅口,就等於他要把自己栽進去。換位思考一下,這事擺在你麵前,你該作何選擇。


    別把話扯遠了,繼續講故事。


    五個賊就要把小黑圍上了,其中一個人擺了一個手勢,幾個人站住了。


    “小子,咱們隻是圖財,沒想害命。”一個用圍巾捂住臉的人,向小黑發出警告。


    小黑空手站在那,對方不僅人多,而且手裏都有家夥。


    這種情形之下,估計除了小黑,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敢留下來,跟幾個賊較量了。


    “大過年的,就當啥事都沒發生,你們迴去吧。”小黑不但沒被賊嚇住,反倒以寬宏大量的姿態,讓幾個賊趕緊滾蛋。


    他這句話捅藥撚子上了。


    剛才說話的那個人,根本不想再跟小黑說廢話了,他把手一揮,幾個人掄起手中的家夥,直接撲向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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