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眠沒有直接去溫莎家,而是轉了個彎走向了唐人街42號古董店。


    整條唐人街依舊很熱鬧,薑眠走在路上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唿,但那些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唐曉翼,隻是問了問少女吃得好嗎、睡得好嗎?


    42號古董店依舊屹立在那,紅玻璃反射出五彩的光,走近還能聞到店裏特有的檀香味,門口旁邊瓷瓶中插著的一根柳條依然嫩芽。


    少女拿出鑰匙推開門走了進去,裏麵的擺設亦如當時一樣,外麵的光立馬照射進來,開門的一瞬間還有一些灰塵濺在空中。


    而在不遠處,一個白瓷瓶不知道是多久掉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薑眠心裏咯噔一下,她連忙小跑過去蹲下查看,當時他們從42號古董店走的時候還專門檢查了,不應該有古董會掉下來…。


    少女撿起一小片碎塊,放在眼前查看,她突然愣住,這個白瓷瓶,是當時扶幽不小心查看唐三彩不小心碰掉的,然後被唐曉翼接住的那一個。


    現在還是碎了,就像故人不會迴來似的。


    “……。”


    毫無征兆的,一滴眼淚掉了下來。


    薑眠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她跪在地上弓著身子,手裏緊緊握著那碎瓷片,瓷片鋒利的尾部將少女的手心割傷,手心的疼痛仍然比不上心裏被撕裂一般的疼。


    她的眼淚似乎來源於最深處的絕望,無法停止,她空洞的眨著眼,顫抖的手從包裏摸出來了一個耳環,耳環是新的,很平整,跟唐曉翼戴的是同一個款式。


    唐曉翼的耳環是因為他失去的人,薑眠耳垂上的那兩個耳環,是寧落和林逾。


    少女在42號古董店待了一上午,把整個古董店重新打掃了一遍,到了下午一點的時候,她最後看了一眼,然後關上了門。


    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阿眠?你迴來了?”


    少女轉頭望去,是一個年近半百的老人,老人佝僂著身子,但是神態卻奕奕。


    “林爺爺。”薑眠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老人。


    林爺爺輕輕的拍了拍少女的手背,眼眶濕潤,他說,“阿眠,大家都知道你心裏難過,我們大家心裏也是難過的…,但你還小,你要往前看啊……阿眠,就當曉翼他隻是睡了一覺。”


    “好。”薑眠聽見自己這樣說,少女覺得自己再聽下去又會哭,連忙轉移話題,“林爺爺,你準備去哪兒啊?”


    “我啊,唉,我養的那個王八…,前天死了,我這幾天一直在找地方,想把它埋了…。”


    薑眠點了點頭,隨後輕輕拍了拍林爺爺的肩膀,“那您快去吧。”


    “好!阿眠,下次再陪爺爺聊天啊。”


    “好。”


    少女望著老人勾勒的背影以及整條唐人街的情景,苦澀一笑。


    她伴隨著陽光離開了唐人街。


    薑眠去了溫莎的家,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星星點綴在上空,空氣中透著一絲涼爽,總算沒有了白天的燥熱。


    外國的公爵府宏偉壯大,城堡般的別墅屹立在郊區,周圍安靜適宜,花草樹木整齊有序,一看就是被花匠經常裁剪。


    期間她接到了多多一行人接連打來的電話,她都一字一句認真的迴複。


    現在少女見到了骨瘦如柴的溫莎,少年已經恢複了血肉,他躺在床上打著點滴像是沒有一絲的唿吸,原本如驕陽一般耀眼的發絲此時此刻暗黃枯燥。


    少年眼睛閉著,眼眶凹凸下去,皮膚有些黑了,臉頰上也有了皺紋,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百歲老人……。


    溫莎的父親站在一旁嫌棄的看著他,“薑小姐讓您見笑了,我們家溫莎不懂事,你能別計較嗎……。”


    “叔叔你先出去吧,我有點事和他說。”薑眠的語氣裏還透著禮貌,卻有一種不容人忤逆的感覺。


    “欸,行。”


    少女看著門關上後才重新將目光移向溫莎,溫莎的房間很大,卻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就連那白色的書桌上都布滿了灰塵。


    “別裝了。”薑眠自顧自的抽了一個軟凳,隨後坐在上麵,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的看著床上的溫莎。


    少年的睫毛顫了顫,隨後睜開了眼,那一雙原本如瀑布一般碧藍的瞳孔此時此刻像一灘死水,他一側頭就看見了坐在自己床邊的少女。


    “不想活了?”少女譏諷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裏。


    溫莎垂下眼,不敢看她。


    “溫莎,你真的很蠢。”薑眠眼神打量著瘦骨嶙峋的少年,眼裏劃過了一絲心疼與不忍,“蠢的讓我都不知道怎麽恨你。”


    “眠……。”溫莎張嘴,聲音嘶啞無比,如同那電鋸割破樹木的聲音。


    而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溫莎接下來要說的話。


    薑眠想了想這畢竟是別人家,忍一下暴躁的情緒,“進。”


    付北笙穿著黑色的外套走了進來,藍色的發飾有些許長了,他用了一根黑色的皮筋紮起來,手腕處還戴著一塊黑色的手表,風塵仆仆。


    “付…。”溫莎手猛然抓緊了自己白色床單,他那一雙眼睛不可抑製的微微睜大,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唿吸都在顫抖。


    溫莎認為,自己已經多少年沒見過付北笙了,就算他出現在自己麵前,自己肯定也認不出來,但其實不然,少年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把眼前的這個身影跟幾年前重合。


    “你怎麽來了?”薑眠問。


    付北笙有些小心翼翼的從門口移了過來,“我迴聖斯丁去見了會長,他跟我聊了幾個小時…,然後他讓我過來這裏了。”


    “跟你聊了幾個小時?”薑眠從喉嚨低處發出一聲笑,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又重複了一遍。


    “莎莎…。”付北笙眨了眨眼,他緩步走到溫莎的床邊蹲下,那一雙好看有骨感的手握住了溫莎幹癟發瘦的手。


    “我沒事,亂擔心什麽?”溫莎將視線移向付北笙,皺了皺眉,“瘦了。”


    “還瘦了?你是沒見到幾個月前的他,那才叫真的瘦了。”薑眠不屑的嗤笑一聲,“瘦的跟個monkey一樣。”


    “眠… 。”溫莎剛說完這個詞,就猛烈的咳嗽起來,他下意識的用手臂撐起自己的上半身,隨後低著頭扶在床邊,像是要把自己的整個肺咳出來。


    “莎莎!”付北笙慌亂的一手扶住他,另一隻手為他輕拍後背。


    溫莎的胸腔起伏動蕩,像是有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喘不過氣,肺部像是被液體填滿,唿吸困難又壓抑…。


    薑眠不忍看到這副場景,閉了閉眼直接走出門外關上了門,隔絕了那一聲聲的咳嗽。


    她去找了負責給溫莎熬藥的醫生,把那顆扶桑果實給了他,薑眠親眼看著醫生將果實放進了藥湯裏,又親眼看著醫生將藥湯端進了房間裏,這才走出了公爵府。


    外麵已經沒有人了,少女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那一條大道上,隻有天上的圓月和周圍的路燈陪著她。


    薑眠想,如果唐曉翼在的話,他一定不會讓自己一個人走夜路的。


    她恨溫莎嗎?恨的吧,但是對朋友的愛戰勝了恨,薑眠手裏緊緊握著那枚耳環,她猜測唐曉翼也隱隱約約是有些恨的,但如果讓他來做選擇,他也一定會選擇救溫莎的。


    這是兩個人現在僅剩的為數不多的默契了。


    黑暗中,少女打開了手機,裏麵有一個加密相冊,加密相冊的名字叫做:wing。


    輸入密碼,裏麵全是關於唐曉翼的點點滴滴,最新的那個視頻,是當時唐曉翼在海龜島旅店上用電吉他演奏的音樂。


    迴憶撲麵而來,少女抖著手按開了暫停鍵,上麵定格的視頻開始轉動。


    視頻裏的少年對著鏡頭懶散一笑,幾分肆意幾分浪蕩,修長有形的手彈了一個調,他迷離的聲音傳來,“聽好了。”


    彈著彈著,視頻裏傳來了少女的哼唱。


    [我從未如此相信 如此確定]


    [誰會是我的宿命]


    [直到你的光暈 在黑夜中降臨]


    在鏡頭之外的少女,隔著時光,也哼起來了這首歌……。


    ……


    浮空城,薑淮聞看著手機裏的熱搜詞條,這才意識到自己當年那個隻想從醫院逃離的女兒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老林。”薑淮聞低著頭,將手機放到一邊,“阿眠,她和她媽媽一樣聰明,但我寧願讓她別這麽聰明,如果可以,我隻是想讓她一直像小時候想要逃離醫院的無憂無慮的小朋友。”


    “我知道的。”林栩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眠後麵所有的天賦,都是被逼出來的。”


    薑眠固然是天之驕女,但也得看她想不想當,如果少女不屑於,那她可以一輩子就當浮空城薑家大小姐,不爭不搶也可以贏得一切。


    但總有人想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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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稻米們 817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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