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問侍衛,說是侯爺還沒迴來,於是段逸辰便決定先去拜見母親。


    耿雪薇正在房裏和丫鬟說話,聽說兒子迴來,立刻開心地讓丫鬟找出前幾日才做的新衣換上。


    段逸辰坐在屋裏等著,見母親出來,起身行禮。


    “兒子問母親大人安。”


    “快起來,坐著說話。”耿雪薇托著胳膊把他扶起來。


    段逸辰撩著袍子在太師椅上坐下,清貴俊雅,落落大方。


    耿雪薇叫下人端茶上來,哀怨地看著段逸辰道:“平日裏也不知道迴家看看我和你父親,需得府裏有事請你才能迴。”


    “最近公務繁忙,母親莫怪。待過一陣子得了空,我便帶月嬌常迴侯府看望您二老。”


    段逸辰說完,悠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


    他態度從容,語氣淡然,可這話卻聽得耿雪薇心裏一陣發熱。


    孩子大了,也懂得體恤做父母的心情了。往日總說公務繁忙,今日倒知道立下保證了。


    有了他這句話,耿雪薇就有了盼頭。


    她一開心,就說出了心底的話:“你年紀也不小了,談婚論嫁的事情也應該籌備起來,等你成了婚,蘇氏也能跟著進侯府了。”


    段逸辰放下茶盞,麵上笑容隱去,顯然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他淡淡開口:“聽段勇說府裏進了奸細,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又來了,每次提到婚事,辰兒要麽就說男子漢應當先立業後成家,要麽就說沒有中意的,要麽就幹脆岔開話題。


    耿雪薇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情狀,心裏雖有些失望,但也沒跟他生氣。


    就在這時,一道沉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母子二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門口,正好見到大步走進來的段侯爺。


    段逸辰起身行禮:“見過父親。”


    “嗯。”段侯爺大馬金刀走進屋,坐在耿雪薇旁邊。


    “侯爺迴來的正好,我正要同辰兒說昨天的事。”


    “還是我來說吧。”段浩淵緩和神情看了妻子一眼,轉向兒子時,目光又恢複了威嚴。


    “昨天深夜,暗衛發現新來的小廝偷偷溜進書房,當即將人生擒,還從他身上搜出了東西。”


    段逸辰心裏有數,前些日子他將侯府的老人派到別院一些,侯府人手不夠,便新買了一批下人,這人應該就是那時候混進來的。


    又聽段侯爺說,此人進府之後,安分了一段時日,待旁人對他放鬆警惕之時,他便經常有意無意在府裏四處走動,引起暗衛的疑心。


    暗衛將此事報告給段浩淵,段浩淵讓他們暫時按兵不動,注意觀察此人的動向。


    那人一連幾日在書房附近流連,終於趁著夜黑風高時潛入書房,被當場抓獲。


    段侯爺麵色嚴肅,眼神中卻帶著對兒子的讚許,在侯府安插暗衛是辰兒的主意,若是沒有暗衛勘察,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年,辰兒有了不小的長進,思維縝密,滴水不漏, 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自愧不如。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段逸辰開口問:“從那人身上搜到什麽東西?”


    段浩淵一擺手,屋子裏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


    耿雪薇起身去了內室,迴來時手裏拿著一個匣子。


    打開匣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遝拆封的書信。


    段逸辰隨意從信封中拿出一封來看,讀著信裏的內容,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讀完後,他又拿起幾封信,越看神色越凝重。


    這些信看似出自主將,皇帝耶律齊寫給他父親的,從戰事初期到最後和談,往來不斷。


    信裏字字句句,都是父親通敵賣國的內容。


    令段逸辰感到心驚的是,信中所寫之事邏輯嚴謹,言之鑿鑿,看上去就像確有其事。他明知道事情都是憑空杜撰出來的,卻找不出其中的一絲破綻。


    信上的字有些潦草,不太像中原人的書寫習慣,段逸辰幾乎可以確定,寫信之人定是仿照了敵國主將耶律齊的筆跡。


    段逸辰的心忽然有些發慌,捏著信的手心也冒出汗來。


    若是皇上知道這些信的存在,必定會懷疑他們段家,到時候就真的解釋不清了。


    “可曾搜到能證明那人身份的東西?”


    段侯爺搖搖頭。


    段逸辰的眼神暗了下來。


    究竟是誰要陷害他們段家?


    若說是敵國皇帝,段逸辰覺得可能性不大。兩國已經完成和談,簽訂契約,無需再多此一舉,惹得皇上對他們國家不喜。


    他仔細迴想,似乎很多事都是從父親和母親迴到都城之後才發生的。


    城門口的飛箭,遊船那日的黑衣人,還有這次的栽贓陷害,都發生在都城之內,敵國人鞭長莫及。


    所以,幕後主使是朝中之人?


    會是誰呢?皇上?太子?三皇子?還是朝堂上的大臣?


    他抬起頭,眸色深沉:“依父親所見,此事是否要稟明皇上?”


    段浩淵沉吟半晌,歎了口氣:“此事暫且壓下,待查出線索再報不遲。”


    段浩淵深深看了兒子一眼:“這些信必須毀掉,到時候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那奸細見事情敗露,就直接將信件銷毀了。”


    段逸辰點點頭,他明白父親心裏的無奈。


    自從父親從邊境迴來,受到百姓尊重和愛戴,但也遭到同僚的嫉妒和編排,有人說他大權在握,功高蓋主,也有人說這天下都是段家打下來的。


    聽到這樣的話,他都為父親感到心寒,但他更擔心的,就是這樣的話傳到皇帝耳朵裏。


    若說皇帝對此一無所知,段逸辰絕對不相信,因此,在這些想要給段家不忠罪名的人中,或許也有皇帝一個。


    因此,那些信件,絕對不能讓皇帝看見。


    “我這就將那人帶走,嚴加審問,務必讓他說出幕後主使之人。”


    “有什麽消息,盡快告訴我。”段浩淵道。


    正事聊完,段逸辰便起身同父母告別。


    他走之後,耿雪薇叫下人在屋裏生起火盆,她和段侯爺一道,將那些信件扔進火中。


    隨著信件一點點被燒成灰燼,他們心裏也漸漸輕鬆起來。


    多虧兒子,這一次他們段家才能逢兇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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