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那幹癟的臉上布滿了如溝壑般縱橫交錯的皺紋。


    鷹隼似的眼珠子在深陷的眼窩裏,直勾勾地盯著前來的玩家。


    許浩臉色不自然,手指握緊了腰間別的槍。


    “嗯,我說過了,大人是同意的,您放心吧。”


    進入地下還有很長一段路。


    不過這裏應該不是正門,像是把他們偷偷運進去似的。


    安絮看了許浩一眼,對方的臉色過於蒼白,他沒敢出聲。


    需要坐兜兜車。


    安絮爬到一半,腳蹬不著地,手又扒拉不到支撐物,肚子卡在了上麵。


    許浩從後麵輕輕托了他一把,手倏地就收了迴去,在安絮轉頭說謝謝之前。


    吳敏把人拉上去坐好,望向許浩的眼神裏摻雜著一絲冰冷的情緒。


    這家夥很不對勁,她得把人看好了。


    兜兜車發動,載著安絮漸漸遠去。


    直到最後一根頭發絲都徹底隱匿在黑暗中。


    他看不見人了。


    空氣裏殘留著香,那是一種和所有香水製品都不一樣的氣味兒,不會膩,還有點甜。


    他從來沒聞過,很久才舍得收迴目光。


    想到小甜心以後都會居住在地下城裏,還有很多次見麵的機會,他傻傻笑出聲。


    許浩的視線緩緩下移,定格在自己的手上。


    他低頭聞見指腹沾的一點香,像他曾經在種植園聞過的果子成熟的香,還帶著甜。


    他將那隻手仔細嗅聞了好多遍。


    矮個子同伴拍他肩膀。


    “嘿,被勾魂了是不?剛才我都沒來得及看看你說的那小甜心長什麽樣子,隻顧著幫你放風,太可惜了!”


    許浩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透著幾分炫耀的意味。


    “她很漂亮,說話聲音也好聽,我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姑娘。”


    許浩眼神變得柔和而癡迷,整個人如同陷入了一場美好的夢境。


    他後知後覺,眉頭緊鎖,掌心攏緊又分開。


    “不過……”


    矮個子同伴也好奇得要命,能把人忽悠出去冒著生命危險接來的小甜心究竟有多漂亮?


    他一眼都沒見到,隻看見了灰撲撲的鬥篷罩著一小團。


    問:“什麽?”


    許浩伸出兩隻手掌比劃,表情有點古怪,斟酌著用詞沒有太直白。


    “她……嗯,這裏隻有一點點……是不是太平了?”


    常年在廢土世界和變異種廝殺,許浩自身也鍛煉出來不少肌肉,但他感覺小甜心似乎比自己的胸肌還平……


    矮個子男人也皺眉思考,用手在虛空中托了托,猶豫著問。


    “這麽一點點都沒有?沒有d的話,c也行。”


    許浩閉了眼搖頭。


    同伴的表情也變得有點尷尬,“b呢?”


    許浩迴想,繼續沉默。


    矮個子男人沒再問出最傷人的字母,安慰他。


    “可能是營養不良吧,都不知道在外麵漂泊了多久才找到我們這個避難所。”


    許浩稍微放下那一點點疑惑,內心湧現出酸澀的憐惜。


    今天看到她的時候都嚇壞了,整個人蜷在角落裏。


    “應該是的,等她安置下來,我去給她送點吃的。”


    矮個子男人笑。


    “對嘛,補補就長出來了,走吧,咱倆先去喝酒。”


    *


    “嘖,誰帶了手電筒,拿出來照明啊!那麽黑啊?”


    完全看不見前方的道路,玩家們同一個念頭,生怕突然鑽出來什麽怪物,根本來不及反應。


    有人望向兜兜車末尾的老人,提出疑惑。


    “這裏都不安個燈的嘛?”


    那人的語氣不太好,老頭沒搭理他。


    安絮緊挨著吳敏。


    吳敏感受到他的恐懼,柔聲和他絮絮叨叨說著話。


    前進到某一個岔路口時,黑暗中多出來幾點熒光。


    一小片逐漸擴散,那是一種在牆壁上發光的蘑菇。


    有人經過,它們逐漸亮起來,柔和而又璀璨。


    光芒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時明時暗。


    有的蘑菇圓潤飽滿,光芒從頂端暈染開來蘑菇的色彩也是千變萬化。


    照亮了路。


    安絮微微張開了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好漂亮哦。


    還有的人嘖嘖稱奇,大膽地想要伸手去摘一朵瞧瞧,還不等他觸碰,蘑菇膽小,縮迴去。


    安絮也想摸,但是不敢,在親眼看見了李強死後,害怕一切未知生物,哪怕隻是蘑菇。


    漂亮少年的淺色眼眸裏倒映出頭頂夢幻般的畫麵。


    他仰頭,帽子滑落,那截修長白嫩的脖頸敞露出來,線條優美,皮膚瑩白,給人一種柔軟又脆弱的錯覺。


    他似乎比麵前的美景更漂亮……


    越來越多的目光落在了安絮的臉上,吳敏將他的帽子提起來,遮住了玩家們肆無忌憚且貪婪的目光。


    少年小聲和她說,“好神奇,我可以摸一下嗎?”


    吳敏不知道,她對於這些動植物了解的也不多,但出於警惕心考慮,她不讚同。


    安絮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睫毛眨動,還是會不受控製被神奇的小蘑菇吸引。


    老人家的聲音沙啞響起。


    “熒光蘑菇,沒毒,汙染程度很低,不含任何攻擊性,是一種很脆弱的生物。”


    自從進入礦洞裏麵,他第二次開口,像是在迴複安絮的話。


    寬大的灰色袍子下方,一隻手輕輕伸出,指節瓷白透著粉。


    聽了老人的科普,安絮這才敢試探性輕輕摸向一朵粉色的。


    那一朵離他最近。


    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之前,那朵很小的蘑菇光芒驟然亮了幾度,不僅沒縮迴牆壁裏,還微微搖動著身體。


    像是期盼著,期盼安絮的撫摸。


    他如願以償,隻摸了一下就收迴手,觸感軟且濕潤。


    它們常年在地下不見陽光,長得也很小,是無毒的小蘑菇。


    經過了錯綜複雜的數十條路,幾分鍾一個路口交錯,繞得玩家們腦袋暈。


    有些受不了的直接想吐,但老人的一句話就把他嚇得又憋了迴去。


    “敢吐出來,那就讓你永遠待在礦洞裏麵……”


    不知道是以人的方式還是以蘑菇飼料的方式。


    那人反正被嚇到全程死死捂著嘴。


    數不清經過了幾個路口。


    如果沒有常年的豐富經驗,根本不知道會行駛到什麽地方去。


    隨著深入地下。


    溫度降低,沒那麽熱了,安絮不用穿隔熱服。


    當他想摘下帽子透透氣時,吳敏就低聲告訴他。


    “等我們找到住的地方再摘,聽話,以後出門盡量不要讓人看見你的臉。”


    安絮抹了一把臉上的肉肉,沒有灰和沙子,是因為太髒了嗎?


    吳敏不想告訴他是因為周圍的人太壞,總有些壞人會想占便宜,想把他透到哭不出來……


    她甩了甩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去。


    “保持警惕總是沒錯的,畢竟壞人太多。”


    安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很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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