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錦晟學東西學得很快,焚輪教她說話,教一遍,她便會了,焚輪便開始用法術變幻出虛幻的書、筆、紙、硯,教她認字寫字。


    短短一個星期,焱錦晟便全部學會了,焚輪便施法變幻出各種物品的虛影,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物品有什麽用,此外,還不忘教她一些道理,並告訴她,他們現在是被困這了,外麵真正的世界遠比他給她看到的更多彩豐富。


    教了一個月,能教的東西基本都教了,包括什麽人生大道理,隻是——


    焚輪歎息,看著焱錦晟,總感覺她還是呆呆的,似是沒有感情,一個月過去,他沒有從她臉上看見過任何情緒,她也從不主動說話,他也給她展示過各種情緒是什麽樣的,代表什麽意思,但她還是這樣。


    焚輪無奈的闔眸,擺出五子棋來,道:“紅霄,過來陪我下棋。”


    焱錦晟聽話的過來陪他下棋,他算是知道了,她之所以這樣,是沒有自我意識。


    沒有就沒有吧,有人陪著,也不錯。


    ……


    蕭啟這一個月在人類安全區四處逛了一下,最後迴了曾經在南一區建的小木屋,院外的木製柵欄上遍布著青苔,屋內早已經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連後院的果樹也因無人打理,基本都長得不太好,被蟲咬得厲害,地上全是些發黑發臭的爛果。蓮花池裏也沒有蓮花,除了荷葉還有一堆浮萍、水草,水很濁,一點不清澈。


    顯然一副破敗景象,蕭啟走進木屋的房間裏,他沉重的輕撫床檻,眼眶不自覺紅潤,看著這些熟悉的一切,他忍不住的迴想起了和焱錦晟的點點滴滴,過去了百年,他早已經記不清楚她的模樣了。


    蕭啟半蹲下身,想從床底拿出什麽,這才想起床底的木箱早被他拿走了,那木箱裏是他最後一次送她的生日禮物。


    蕭啟迴了自己的扶搖神廟,剛好蕭家主在他的廟裏。


    “父親。”蕭啟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悠悠入座。


    下人立馬為他們倒好茶水,準備好糕點小食。


    蕭啟拿起茶杯呡了一口,道:“父親,他的佩劍,可以給我看看嗎?”


    “怎麽突然想看那把劍?”


    “它的樣式和紅霄劍一樣,我想要,再加上另一個我也在劍裏,我有些話想問他。”


    “好。”蕭家主早猜到了他會要這把劍,幸好他早有準備,這一個月,他早讓人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劍。


    蕭家主施法,一把和紅霄劍一模一樣的劍出現在了蕭啟麵前。


    蕭啟拿過劍,仔細打量了一番:“劍的材質挺普通的,看來真是他練手用的,隻是——”


    “怎麽了?”蕭家主見他欲言又止,趕緊詢問,生怕他發現這其實不是那把劍。


    “這裏麵怎麽沒有魂魄?”


    “哦,這個啊。”蕭家主不急不慢的笑了笑,“我給他換了一個地方關了起來。”


    “父親。”蕭啟放下手中的劍,歎息了一聲,“現在沒必要關他,放他出來吧,剛好我有些事想問他。”


    “啟兒不怕他跟你搶身體了?”


    “不怕,我也有一部分靈魂,他現在沒那麽容易搶走,再說——”蕭啟無奈闔眸,“我之前迫切想搶這個身體,是因為我想知道焱輝耀迴來沒有,我想知道一個結果,我現在知道了,他奪迴這個身體,我也無所謂。”


    “不行!”蕭家主淩厲的拍桌,“這個身體隻能是你,啟兒!”


    “我知道了,父親。”蕭啟苦笑,“放他出來吧,我想問一些事。”


    “行,明天。”


    “好。”


    第二天清晨,蕭家主拿出床底暗格裏的木匣子,將紅霄劍裏的焚輪放了出來。


    焚輪還沒睡醒,他疲憊的揉揉眼睛,看向眼前的事物,第一眼便看見蕭家主那板著的臉。


    “舍得放我出來了,又打什麽主意?”焚輪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啟兒有事問你。”


    “哦。”


    蕭家主合上木匣子,又將紅霄劍鎖放在了床底的暗格下,而後便帶著焚輪去見蕭啟。


    蕭啟見到焚輪,剛想開口,焚輪卻先他一步開口了,他道:“我不認為我是你,就像他們也認為你不是我,既然你早就選擇了離開,現在又為什麽迴來,這身體到底該算你的,還是我的。”


    蕭啟無奈蹙眉:“一起的,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隻是不知為何不能融合在一起了。”


    “為何?”焚輪輕笑,“我怎麽知道,我隻知道你自己活不下去,放棄了這具身體,才有了我,我給你收拾爛攤子,修煉你不能修煉的法術,恢複你不能恢複的五感,我好不容易才做完這一切,你就迴來了,搶走這具身體,我是你的工具人嗎!”


    “抱歉!”蕭啟歎息,“我隻是想知道一個答案,我已經知道了,還你就是了。”


    “我不同意!”蕭家主厲眼看焚輪,“我們不希望你迴來,如果不是啟兒要問你事情,我早把你一直關那兒了。”


    “嗬嗬!”焚輪冷笑。


    蕭家主措手不及的扇了焚輪一巴掌:“什麽態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想現在就被抹殺是吧!”


    “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何必要給你好態度!”焚輪看向蕭家主的眼神冰冷又陰鬱,“我從前以為你是真的對我好,不想既是把我當替身了,就等著我鋪好路,讓他迴來。”


    “那又怎麽了!”蕭家主不屑。


    “好了!”蕭啟打斷他們,對焚輪道:“你隨我來,我私下單獨問你一下問題。”


    蕭家主蹙眉:“有什麽是你父親我不能聽的,還要避開我?”


    “是啊,有什麽是你父親不能聽的,你避開他作甚。”焚輪冷笑,“再說,你覺得你問我,我會告訴你實話嗎!”


    蕭啟無奈闔眸,沉默半響,想了又想,親自拉著他的手,將他帶離開了這個房間,去到了另一個房間。蕭家主則平靜的喝茶,等他們聊完迴來。


    蕭啟平靜的坐下,焚輪也坐下了。


    “你問,反正我不說真話,我倒要看看你想從我這知道什麽?”


    蕭啟取下腰間的佩劍問:“這是你的佩劍?”


    焚輪一看這就不是自己的佩劍,但本著對他說假話的原則,他點點頭道:“是啊。”


    “它和紅霄劍真像。”蕭啟苦笑,無奈的撫了撫劍。


    “哦。”


    “你認識焱輝耀嗎?”


    他說的焱輝耀是扶光弟弟吧,焚輪立馬果斷的搖頭:“不認識。”


    “我問你的問題,你沒有說假話吧?”


    “當然沒有!”


    蕭啟覺得好笑,從他後麵迴答不認識焱輝耀,他就知道他前麵迴答的問題也是假話了,因為是焱輝耀幫他恢複的五感,怎麽會沒見過,看來父親給他的這把劍不是他的佩劍:“我知道了,那我繼續問你幾個問題。”


    “問唄!”


    “你昨天晚上還是被關在劍裏?”


    “沒有啊。”


    “是嗎,那你被我父親關哪裏了?”


    “你自己不會去問你父親啊,問我做甚,我又不知道。”焚輪輕笑,“看來你不信任你父親啊?”


    “是。”蕭啟點點頭,“所以我才要找你,你所說的,可能會跟他們不一樣。”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失去了五感嗎?”


    “不知道啊。”


    “因為我想救她,我的愛人!”說話間,蕭啟的眼角已經不自覺濕潤,“我和魔神做了交易,他給我力量幫我搶奪水淼之心,我永遠墜入黑暗,我實在受不住黑暗的折磨,加之我想去區外尋焱輝耀,所以我就請求了父親抹除我的記憶,不想父親竟然保留了我的記憶存著。”


    “你為什麽要尋焱輝耀?”焚輪蹙眉,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試探性的詢問他,想得到心中的答案。


    “他手上有重鑄紅霄劍的材料,我的愛人就是長生族第一任族長,當初她和紅霄劍合為一體擊退了魔神,卻也隨著紅霄劍成灰而魂飛魄散,我不想……”蕭啟哽咽,早已經淚流滿麵,“我不想她永遠的消失在世界上,連魂魄也沒有。”


    焚輪看著他沉默半響,心裏思緒萬千:“你的愛人是焱錦晟?”


    “是。”


    “我之前所看到的,是你和她相處的過去。”


    “嗯。”


    “那你還真沒用!”焚輪輕笑,不屑的看著他,“早就想說你了,還要自己女人保護你。”


    “是啊,我確實沒用。”蕭啟無奈苦笑,“到死,我都沒能娶她,我真是咎由自取,我一開始就不該隱瞞那些事情,這樣也不會讓她受那麽多罪。”


    “死都死了,還說以前的事做甚?”焚輪的語氣滿是不理解,“生前沒有好好珍惜,不懂愛她,死後,再後悔也沒用了。”


    “嗯。”蕭啟點點頭,“這就是我一開始跟你搶身體的原因,我想知道焱輝耀迴來沒有,紅霄劍有沒有重鑄,如今看來,是沒有。”


    “沒有?”焚輪疑惑的看他,“你弟弟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


    “紅霄劍早在一個月前就重錘好了,你以為你父親為什麽能把我禁錮在劍裏,因為建築紅霄劍的材料含有血晶石。”


    “他……”蕭啟想起蕭眠說的,“原來他們都在騙我,是怕我離開嗎,那焱輝耀呢?”


    焚輪無奈闔眸歎息:“我和他做了交易,我用我的全部修為幫助紅霄劍裏的魂魄修複,他就將自己的修為盡數補給我,且答應了幫我恢複五感,隻可惜——”


    “可惜什麽?”


    “後麵他把修為補還給我了,五感也幫我恢複了,但卻不知他被誰刺了一刀,導致過快的死去了,我都還沒見過扶光弟弟的模樣,他就這樣沒了。”


    蕭啟無奈闔眸,沉默了半響,他沒想到焱輝耀會死,如果當初不是焚輪,他要還在,當焱輝耀來找他的那一刻,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不會要焱輝耀補修為,幫他恢複五感,他願意犧牲自己,換錦晟迴來。


    “錦晟呢?”


    “在你父親那兒,床底下的暗格裏。”


    “好。”蕭啟起身,瞬間出現在了蕭家主的房間裏,打開了床底的暗格,拿出木匣,剛想打開木匣,手中的木匣便突然不見了。


    “啟兒!”蕭家主嚴厲的看著他,手中還拿著木匣子。


    “父親,我都知道了,你還要瞞我多久!”


    “既然這樣,看來我也不用裝了。”蕭家主冷下臉來,“她確實就在劍裏,但你若覺得執念已了,離開了,我保證我會殺了她!”


    “我知道了,父親。”蕭啟很無奈,為什麽不讓他走,每天都能想起那些痛苦的迴憶,每天都要靠藥物苟活,為什麽就不能讓他痛快一點,為什麽就不能放過他。


    蕭啟很煩悶:“那可以讓我看看她嗎,父親?”


    “不行,到你手上,我就拿不迴來了。”


    蕭啟無奈闔眸,為什麽一定要這樣逼他。


    “紅霄,到我這來!”焚輪突然從蕭啟的身後走出來,蕭家主都還沒反應過來,手中木匣裏的紅霄劍飛了出去,飛到了焚輪的手中。


    而後焚輪帶著蕭啟立馬消失了,帶他來到了區外。


    “多謝。”


    “不用謝我,首先,我隻是答應了扶光弟弟,要照看好紅霄劍,豈能讓它落入你父親手裏,讓紅霄因你而死。其次,我隻是想讓你看看紅霄,好安心上路,把身體還我。”


    “嗯。”蕭啟點點頭。


    焚輪施法,喊道:“紅霄,出來!”


    焱錦晟從劍裏出來,顯形在他們麵前,蕭啟看著這張熟悉的麵孔,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哭了出來,他上前去,緊緊的抱著焱錦晟。


    “錦晟,太好了,我們終於讓你迴來了,我終於可以真正的解脫了。”蕭啟心裏滿是哽咽,說話間,一縷又一縷的白色細絲從他身體裏飛出在空中消散。


    焱錦晟呆呆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來,眼角不知覺的滑落了一滴淚,蕭啟在試圖喚醒她的自我意識,這是他最後一次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珠,而後他的眼睛閉著,徹底散去了,焚輪也趁機感覺迴到了身體裏。


    焚輪睜開眼,抱緊了焱錦晟,許是迴來身體太快,受了他的影響,他都不自覺的有些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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