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總。”


    “你是沒睡覺,還是被吵醒了?”


    溫嵐雅轉頭看了一眼智能語音音箱。


    休眠狀態時,屏幕上可以看到時間。


    半夜兩點半。


    “我被吵醒了,然後起來去關了門窗,書房客房陽台廚房,還有公共衛生間,客廳有些積水,我拿拖把擦了一下,現在又迴到房間裏,陽台上的衣服來不及收了,然後那幾盆花也好可憐……”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口氣說了許多話。


    盛景庭耐心聽著,“沒事,那些都不用管,你沒事就好。”


    你沒事就好。


    她突然心間一股暖流湧動。


    在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他陪她說了一會兒話。


    問她晚上迴家都做了什麽。


    她乖乖地複述。


    聽歌,看書。


    “看的什麽書?”


    “詩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他緊接著就念起了詩經經典語錄。


    “我不看這些。”她故意懟他。


    “哦,那你看什麽?”他語氣裏有些許戲謔。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手機那邊似乎有低低的笑聲。


    窗外的雨水滴滴答答,她沒能聽個真切。


    “很好,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溫嵐雅咬唇,他可真會說。


    自己說什麽,他都能接上話。


    知道他是學霸,知道他是商業精英,不知道他也會讀詩經,還能信口拈來,如數家珍。


    “雨停了。”她去飄窗上挑起窗簾。


    “嗯。還有點小雨,接著睡吧,蓋好被子,晚安。”他的聲音太溫柔。


    她的耳朵受不了,整個耳朵都在發燙。


    “謝謝盛總的關心,盛總晚安!”她快速說完就掛了電話。


    然後長長籲了一口氣。


    還能睡嗎?


    放下手機,起身去廚房。


    喝口水,壓壓驚。


    推開陽台的玻璃門,茉莉花落了一地。


    空氣倒是格外的清新。


    帶著泥土的氣息。


    濕潤的微風輕拂過麵龐,帶著絲絲涼意,讓人心曠神怡。


    溫嵐雅幹脆坐在客廳沙發上,隻開著一盞落地燈,一個人靜靜感受夜色如水。


    再迴到房間時,又過去一個小時。


    這個夜晚,注定不能睡個好覺。


    幸好,一沾床就又睡迴去了。


    第二天早上,鬧鈴聲如約而至。


    溫嵐雅覺得頭疼欲裂,痛苦地蒙住被子。


    上班以來,第一次想翹班。


    內心有個聲音在鼓勵她,翹吧翹吧,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又不想爭奪優秀員工獎。


    她很快說服了自己,拿起手機給沈冰冰發語音信息。


    細聲細語的,說自己半夜受涼,現在頭疼得不能起床。


    不算撒謊,她這會兒確實頭很疼,千萬根針紮在腦袋上的那種疼。


    她有點後悔昨晚上喝了酒。


    不知道喝酒的後遺症這麽厲害。


    沈冰冰很快就迴複了,“嵐雅,你一個人可以嗎?需不需陪你去一趟醫院?”


    這就不是同事範疇的關心了。


    溫嵐雅非常感動。


    “不用了,冰冰姐,我吃點藥,睡一覺就行。”


    “好,你先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冰冰姐。”


    溫嵐雅放下手機,繼續睡。


    再次醒來,上午11點半。


    啊!!


    她長這麽大,從來沒這樣睡過懶覺!


    強烈的負罪感驅使她起床。


    雙腳落地,剛剛站起來,就覺得身上不對勁。


    頭重腳輕,全身乏力。


    原來……


    真的感冒了。


    溫嵐雅扶著牆壁往前走。


    她需要喝水。


    一個上午滴水未進,現在喉嚨幹得幾乎要冒煙。


    穿過客廳時,腳指頭踢到了鐵藝花木架子,疼得她差點掉眼淚。


    這是什麽人生懲罰。


    溫嵐雅咬著嘴唇繼續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從來沒覺得,從房間到廚房的距離,如此遙遠。


    一口氣連著喝了兩杯溫水,仿佛一朵奄奄一息的小花,被強勢注入了能量水。


    複活了。


    但是沒有很好。


    頭痛,喉嚨痛,四肢也在痛。


    工作日,劉姨早上來打掃過衛生就走了,要晚上才過來做飯。


    溫嵐雅強撐著到客廳沙發上,躺下就不想動。


    客廳連著陽台,有微風吹來,讓她舒服一些。


    迷迷瞪瞪的,好像又睡了一覺。


    “嵐雅,嵐雅。”有人喚她。


    溫嵐雅覺得那聲音來自遙遠的地方,並不真實。


    像是在夢裏。


    直到感覺臉頰上有些微涼。


    “嵐雅,你醒醒。”有一道力量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她努力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隻能看到個人影。


    眼皮好沉,又想閉上眼睛。


    一隻手覆上她的額頭。


    涼涼的,像是山中的清泉。


    此刻,她有點貪戀那份微涼的觸感。


    “嵐雅,你發燒了。”


    眼前的畫麵跟記憶中的畫麵重疊。


    溫嵐雅做了個夢。


    夢見小時候的自己。


    下雨天,她在戶外貪玩。


    迴家就開始咳嗽。


    半夜發燒,燒得說胡話。


    爸爸在床邊輕聲喚她。


    她迷迷糊糊的,軟軟的聲音,叫了聲“爸爸”。


    爸爸立刻把她抱起來,跑著去了部隊門診。


    醫生量了體溫,開了藥。


    她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來時,看到自己窩在爸爸懷裏打點滴。


    爸爸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在看到她醒來的瞬間,突然湧出熱淚。


    爸爸把頭偏過去,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蹭。


    再迴過頭來時,笑著說,“妞妞睡醒了。”


    爸爸。


    爸爸。


    很多年沒有叫出口了。


    “爸爸……爸爸……”病床上的溫嵐雅呢喃細語。


    “嵐雅。”一隻大手把她的纖細小手托在掌心。


    那不是爸爸的聲音。


    溫嵐雅的意識慢慢迴籠。


    眼睛睜開一條縫。


    她看到的是素白的天花板。


    視線下移,有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坐在床邊,身體微微前傾。


    她定睛去看,“盛總。”


    盛景庭的頭發有些淩亂,白色襯衣解開兩顆扣子。


    “你醒了,我去叫醫生。”好聽的嗓音。


    爸爸的聲音中氣十足,這個男人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溫嵐雅沒做任何反應。


    她還在迴想夢裏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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