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於虛空,觀世間奇象。


    他又一次感到無聊。


    喊來薩維斯,向其詢問哪方有著樂趣。


    薩維斯手放於腦後,身子一躺,任身子在林槐周身飄著:“既然感到無聊,為何不作為人,再去體驗一番?”


    好像是個不錯的想法。


    他以最初林槐的形象,重新體驗這新融合的世界。


    大街之上,一張廣告隨風飄來。


    最棒的馬戲團將在該市盛情演出,為人帶來歡愉與樂趣!


    滑稽的小醜站在c位,他張開雙臂,身後是漫天飛舞的撲克牌。


    哦,似乎是位熟人。


    在這個擁有秩序的世界,也不知道他們此時處境如何。


    馬戲表演在今晚七點半。


    林槐收下這份廣告,打算今晚去看一看。


    抬頭時,迎麵跑來一個人。


    他手臂之下夾著一個包,向林槐這邊不斷跑來。


    “讓開。”一聲暴喝,直線衝刺,完全不躲閃。


    林槐微微側身,躲過他的直撞。


    剛躲過,身前又衝出一堆人。


    他們口中道著站住,向前追去。


    似乎有點樂趣。


    林槐跟上去看戲。


    前麵的人一邊逃跑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改不了。不偷點東西心裏實在不舒暢,已經盡量沒帶尖銳武器了,你們就別追了——”


    兩方世界的碰撞融合,一方殺人放火都是小事,一方對任何罪惡絕不姑息。


    這樣一來,倒顯得有些詭異的融洽。


    好玩。


    逃跑人終被壓住,他們為其戴上枷鎖。


    然後拍拍那家夥的肩膀:“你就不能好好接受反省,好好改造嗎?”


    “改不了啊,十幾年來都是這般生存,要是遵紀守法早就屍骨無存了。”


    “我們都因為你們把些許法律改了,你們要懂得配合。不然,桀桀桀,我們期待與你在另一處見麵。”


    那聲聲壞笑,反倒讓偷盜者看著人畜無害。


    戲劇尾聲,林槐去尋找下一處看戲點。


    境外。


    “跟他們炸啦!”


    這是殺人合法的地方,隻要不入境內,不殺境內居民。


    那方世界的境外勢力早就全滅,可這個世界不同。


    塔消失後,他們還想著找境內麻煩,卻突然出現了一堆瘋子。


    “來來來,別跑啊。境內管的太嚴,難得發泄啊。”


    武器對峙,戰火連天。當對麵揮旗投降,他們還有些意猶未盡。


    境外評判其沒有人道主義,那些人聽後笑笑。


    給出迴應:哦,很好評價,被打成這樣還誇我們。


    這鬧劇也很有意思。


    在世間行走許久,差不多快到晚上七點。


    他離開此處,根據廣告地址來到馬戲團的表演場地。


    還沒到表演時間,帳篷外就匯聚了一堆人排隊。


    他們很受歡迎。


    同樣的,帳篷周圍還有一隊嚴裝待發的警衛。


    他們也很危險。


    進去之後,林槐坐落於一處小角落。


    馬戲團招收了新人,他們在台上表演。


    最後一場,是整個馬戲的高潮。


    小醜登上舞台,控場主持,兩兄妹在人們眼中憑空出現。


    精彩的魔術表演,眼花繚亂的技術展現。


    他們將要尋取一位幸運觀眾登台。


    當燈光閃爍,燈光打在林槐頭頂。


    “歡迎——”


    周可的聲音穿透於帳篷各處,在他們盛邀之下林槐上台。


    見到林槐他們並不驚訝,看來一早就看見了他。


    配合他們演出之後,林槐迴到自己位置。


    靜等馬戲表演散場,他一直坐在原位。


    外圍的警衛一一檢查每一位離場的觀眾,確認無誤後放其離開。


    周可朝他們一喊:“我真的沒有做違法犯紀的事,阿sir,我是個好人啊。”


    雲氏兩兄妹來到林槐身邊,開口第一句便是。


    好久不見。


    林槐好奇看著外麵操作,詢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雲舟歎氣:“周可木偶過於逼真,他們擔心其流入市場,被不法分子利用。到時候殺了人拿木偶替換,造就許多懸案。”


    “每一條規定之後一定有它的理由吧。”


    “是啊,周可還真做過這事,甚至想法建議是他自己提的,順帶附贈了一冊操控木偶的使用守則。”


    跟那些警衛鬥完嘴後,周可也走了過來:“喲,林,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太無聊了,隨便逛逛,你們是何時發現我的。”


    “現在法治社會,多安了些監控。”


    ……


    好樸素的理由。


    “難得一聚,要不出去吃一頓?”周可給出提議。


    雲舟雲霓並不反對。


    然後,來到了大排檔。


    “這種地方,最好玩了。”


    雲舟扶額,他不該讓周可選擇地點的。


    “哦?”林槐很有興趣,“怎麽說?”


    周可講著此處樂事,無非就是打架鬥毆。


    林槐聽著起勁,眼神中甚至還有些興奮。


    雲舟發現,他們倆是一丘之貂。


    好吧,以前都是被林槐給迷惑了,這家夥心眼壞的很啦。


    “還有件事更有趣。”周可口中有著源源不斷的樂趣,他先是引入,“黎瑾不是開了家公司嘛。”


    “你猜她公司業務是做什麽的?”


    引起林槐好奇,讓他追問。


    “做什麽?”


    “拿錢存款,能滾利反饋。一開始她並未大肆宣揚,但是那些人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了這錢生錢的套路。”


    “這有什麽問題嗎?”


    “她拿老人注冊的錢給新人嚐甜頭,讓他們投入更多。”


    周可一拍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怎麽能賺的比我們還多!呃,我是說,她怎麽能昧著良心賺錢。”


    林槐靜靜聽著,適當提問;“所以你做了什麽?”


    “我就聯合阮宏宇把她公司舉報啦。”


    真是不管何時,朋友就是用來坑的。


    “阮宏宇目前是官方特配顧問,所以那流程走的很快啊。”


    “也虧得我好心,舉報的早,沒讓她犯太大錯。罰了錢,批評教育一番,最後賺的還沒賠的多。”


    “周可,我日你仙人——”


    是熟悉的聲音,黎瑾踏著高跟生氣走來。


    她舉著酒瓶伸到周可脖頸處怒罵;“你還敢過來,我說了再見你一次必揍一頓。而且我現在tm一個正經公司,你又舉報幹啥!”


    “嘿,這不碰個運氣嘛,萬一就歪打正著了呢?”周可嬉笑著,將酒瓶推開。


    林槐總感覺周可這是與黎瑾幹上了,於是挪椅子到雲舟身邊。


    雲舟也貼心做出解釋;“忘了說了,周可那木偶的事是黎瑾舉報的。”


    他們就這麽對罵,林槐和雲舟他們完全不阻止,悠閑吃著燒烤,直到隔壁桌報了警。


    他們還真是有緣,來人又是位熟人。


    “姓阮的,黎瑾她要殺人滅口,快救一下——”


    林槐目光落在阮宏宇身旁的那人身上。


    他們之間對視,林槐微微一笑。


    何家滿,那位曾經試圖殺死他的人類。


    身為攻塔成功的救世主,哪怕世界融合之後,仍是此地領袖。


    現在,居然會出現在這路邊小攤。


    何家滿看著他,問出一句話;“你來此處為何?”


    “尋得樂趣。”


    這是林槐的迴答。


    這個迴答,差點讓何家滿ptsd犯了。


    他垂眸暗下目光,莫名其妙的離開此處。


    周可讓老板再加把椅子;“阮宏宇,要不一起喝點?”


    “我的榮幸。”


    阮宏宇加入進來,黎瑾也在一處坐下。


    他們舉起酒杯,慶祝這一次團聚。


    “幹杯!”


    ——


    又一次馬戲團,馬戲團此時生意再不如曾經那排隊候場的盛況,但也還座無虛席。


    馬戲散場,周可抱怨。


    “我想盡辦法製造新的樂趣,但他們似乎都看膩了。”


    雲舟也讚同道:“魔術也再不如曾經那般,讓他們眼前一亮。”


    “因為看過,總會失了新鮮感。”林槐道,“你們的成功,興起了許多馬戲團。他們更加便宜,更有特色,那為何還要選擇你們。”


    “特色嗎……”周可仰頭感慨,“突然想起,我們曾經的團長也是倚靠特色吸引人的吧……”


    他們還如曾經那般,一成不變。


    周可心情不好,雲霓依舊會摸摸他頭。


    “哈哈,我突然又想到了幾個好玩的,下一場魔術嚐試嚐試。”


    周可勾起微笑,滿肚子壞水。


    “不準威脅觀眾。”


    “那還有三條。”


    “不準涉及國家。”


    “哦,那沒了。”


    “黎姐他們在聚德樓,邀我們過去。”雲霓突然道,晃了晃手機短信。


    黎瑾那正規公司賺了大錢,聚德樓也是她名下產業之一。


    由蕭鈺宣管理。


    隻是蕭鈺宣招人水平堪憂,品嚐廚師飯菜哪怕難吃都能接受。


    黎瑾也親自去詢問。


    可蕭鈺宣來一句嚐過更難吃的,這些都不是事。


    黎瑾沉默了,她也默認了蕭鈺宣的行為。


    索性後來招了位廚師長,讓他來負責味道這塊。


    聚德樓內,他們圍桌而坐。


    阮宏宇倒是忙了,也升了職,正式有了編製。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他姍姍來遲,找一處坐下。


    廚師端來各種美食好酒,由他們品嚐。


    此時舉杯共飲。


    “幹杯。”


    ——


    這一次的馬戲團,雲舟,雲霓,周可和林槐一樣坐在台下看著上方表演。


    稀稀拉拉的鼓掌聲,早已沒了當時的熱鬧。


    林槐喝著茶:“這一次,沒有上台啊。”


    雲舟搖頭歎氣:“已經做不到了。”


    隨著年歲漸長,他們已再不能做出當時的動作。


    此時就是馬戲團的主掌人,將一切交給新生一代。


    林槐看著那些觀眾,他們的歲數也不小了。愛看他們表演的,依舊是那一代。


    如今的年輕人,對這種馬戲表演並不感興趣。


    周可正紮著氣球,準備送給每一位來看馬戲的觀眾。


    他編出一隻小狗,遞給林槐:“你啊,終是沒一點變化。”


    林槐接過小狗,放在腿上,一句話也沒說。


    這一次,阮宏宇打來了電話,他們相約一處麵館。


    這是阮宏宇開的店,他腿在做自認的好事時被廢了一條,提前退休了。


    隻是偶爾,他也閑不下來,順帶做迴曾經顧問身份,協助他們破案。


    “嚐嚐我的手藝。”


    阮宏宇一瘸一拐地端上麵館的招牌麵,加了個蛋。


    黎瑾風塵仆仆地趕來,蕭鈺宣也在其後。


    周可調侃:“咱們黎姐是被什麽事耽誤了啊。”


    “也沒,睡過頭罷了。”


    黎瑾太累了,公司一手操辦,還被同行對付。


    已經許久沒享得一分寧靜,或許身體狀態是他們之間最差的。


    “還要喝點嗎?”阮宏宇詢問。


    “我喝了太多太多了,這次讓我以茶代酒吧。”黎瑾道。


    周可他們也是如此,隻是倒了些飲料。


    阮宏宇輕笑:“也行,我也喝不得了,這一喝酒,腿就疼。”


    林槐默默給自己倒上一杯,低頭看著茶中清酒。


    抬手舉起,他們也高舉起來。


    “幹杯……”


    ——


    “咳咳,咳咳咳……”


    黎瑾躺在病床上,周邊是往日熟人。


    周可削著蘋果,自己吃了起來。


    是癌。


    常年飲酒,飲食不規律,作息混亂,最後獲取了一份胃癌。


    “你說你,一心撲在錢上,要那麽多錢作何?”


    蕭鈺宣一把年紀了,他一直跟在黎瑾身邊,此時紅了眼眶。


    黎瑾微笑迴答:“因為窮……窮怕了。”


    他們都在一旁,背過身去,唯獨林槐靜靜坐著。


    “我不想治了,太痛了,就這樣吧……”


    黎瑾已經放棄了治療,她做了許多化療,可結果依舊無法改變。


    “我想埋在錢山之下,就這樣,聞著金錢的銅臭味。”


    “你現在還想著錢啊?”


    “哈哈哈……”黎瑾蒼白著臉笑著,緩緩閉上了眼,“誰不愛錢呢?”


    她死了。


    在她墳上,蕭鈺宣撒了許多許多的紙錢。


    將整座墳蓋住。


    此時無風,紙錢未動分毫。


    蕭鈺宣想揮灑酒水,被林槐抓住。


    他遞去一壺茶:“同那時一樣,以茶代酒吧。”


    灑下茶水,她的故事就此落幕。


    後來啊,雲舟他呀也離世了。


    雲霓就這麽沉默看著雲舟的墳,嘴唇微張無數次,卻一字也沒能道出。


    不久之後,周可也快不行了。


    他本就有著暗傷,本以為會走到雲舟之前,沒想到反倒死在了他後麵。


    周可就這麽虛弱地躺在床上,他褪去了小醜妝容,嘴角的那道疤痕清晰可見。


    他這時也還有心情開玩笑:“哈哈,雲舟那家夥命真短。我比他歲數還大,居然讓他先行了一步。”


    “這可不行,這可不行。我才是哥哥,不能讓他當了老大。”


    “我啊……要去追上他……”


    雲霓再一次見證了親人的離去。


    她抬頭看著林槐那一成不變的麵貌,眼神中是說不出的複雜。


    “林哥,大家都要走了啊。”


    林槐平靜注視著:“那麽,你想要哪樣的墳呢,到時也會是我為你埋下。”


    “就把我葬在他們附近吧。”雲霓說道,“我們三一生都付給了這個馬戲團,也該結束了。”


    “我隻想,和他們好好生活。”


    阮宏宇也挺不住了。


    林槐見證了他們每一人的後半生,他還是有些不解。


    “這個好人,值嗎?”他向阮宏宇詢問。


    “為什麽會這麽問呢?”阮宏宇慈祥笑著。


    “他們或許隻是利用你,誇讚並非真心,或許還稱你是位偽君子。”


    “但若我偽善了一輩子,怎麽不是個好人呢?最起碼,我認為如此。”


    抬棺,入葬。


    他的葬禮來人很多,都是來敬拜他的。


    其中,包含年邁的何家滿。


    何家滿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入墓園。


    他看見林槐身影,眼中已沒了當時仇恨。


    再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來此處為何。”


    這一次,林槐的迴答變了。


    還是四個字。


    “感歎世間。”


    雲霓的生命也終是走到了終點。


    她詢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林哥,你說你是為尋得樂趣,那麽,你是否感到快樂了呢?”


    林槐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他按照當時的承諾,將雲霓安葬在他們二人之間。


    又一次聚會日。


    身邊人已不會再來。


    迎著月色,林槐獨飲。


    “幹杯。”


    觀世間運作,看他們漂浮一生。生命如蜉蝣短暫,一生皆在拚搏。


    可就是這麽短暫一生,也能帶來不一樣的感受。


    他離開此間,重迴虛空。


    於虛空遊蕩,觀世間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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