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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此言一出,女子頭頂頓時飄過一串黑不溜秋的問號:


    姐們兒,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連那個被秘書裝女子踩在腳下,猶如腳墊,滿眼心如死灰神態的男人,都有了反應,一臉同情地望著寧小魔:


    這人不會精神上有什麽問題吧?


    唉。


    真可憐。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個神經病。


    寧凡:你丫才神經病,你全家都是神經病,我看你丫有那個大病,這年頭,實話實說都沒人信了?天理何在?


    …


    房間內,因寧凡的“吹噓”陷入死寂。


    直至良久。


    考慮到葉懷民每天早飯前,都會來找自己溫存,留給寧凡和司空墜月跑路的時間不多了,女子才再次催促道:


    “閣下莫開玩笑了,我認真的,你們快走吧,葉懷民真的不是什麽善茬,一旦被抓住,你的下半生就毀了!”


    “我也是認真的啊。”


    觀秘書女子死活不信自己所言,寧凡無奈扶額,隻好抬出司空墜月:“噥,不信你們問她,她能幫我作證。”


    言罷。


    寧凡伸出手,捏了捏司空墜月的纖腰,意叫她說話。


    司空墜月連忙點頭如搗蒜,並配合地於霜眸中掠過一縷畏懼:“我作證,我家小嬋姐真的比葉懷民還可怕!”


    那可是王維詩裏的畏懼,做不得偽。


    被女子捕捉到後,她臉上的焦急…僵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遍布俏臉的震撼,與驚悚:作為葉懷民曾經的貼身女秘,不管是在末世前,亦或是在末世後。


    她見過的大小人物,都不在少數:這樣的經曆,使得她年紀輕輕,便練就了一雙,能夠洞若觀火的火眼金睛。


    別的不敢說。


    單論察言觀色的本事,她絕對堪稱一流:她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司空墜月剛才,絕對沒撒謊,也就是說…


    嬋紅衣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


    “為什麽?”


    女子呆住了,不可思議問道:“你為什麽殺他們?”


    “這還用問嗎?”


    寧凡攤了攤手,滿不在乎道:“他們待在了不該待的地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就…這麽簡單?”


    這個迴答,出乎女子預料,她臉上的表情愈加不可思議:“幾千條人命,你…你殺人的理由,就這麽簡單?”


    “不然呢?”


    寧凡歪著腦袋,理所當然地反問道:“難道殺人不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嗎?為什麽你們總喜歡把它複雜化?”


    “你…我…”


    女子結結實實地被寧凡的淡漠,給上了一課:她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顛覆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末了。


    隻是蹦出一句:“好…殘忍。”


    寧凡笑了笑,不屑一顧。


    “喂,你這女人咋說話的呢?”


    倒是司空墜月不開心了:“小嬋姐也算是幫你報仇了吧?你不感謝小嬋姐就算了,還罵她?你是何居心啊?”


    “不是,我哪有罵她啊?”


    莫名其妙受了一通狂懟。


    小秘書明顯有些委屈,她見過不講理的,沒見過司空墜月這麽不講理的:“我就是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嘛。”


    “再一個,我說錯了嗎?”


    像被男同學欺負的小班花找老師告狀似的,小秘書理直氣壯地看向寧凡:“你說,我這麽說你有沒有問題。”


    “額…”


    寧凡摸了摸鼻尖,也被搞得語塞起來。


    認同吧,總感覺他是在自己罵自己。


    可不認同吧,他又覺得小秘書說得在理。


    不承認的話,那不等於是在自欺欺人嗎?


    身為誠實守信小郎君,末世的最後一股清流,他是打心底裏不願自欺欺人:騙別人就算了,怎麽能騙自己呢?


    這不是君子所為!


    這時。


    女子又開口了:仿佛是大仇得報,心情大好,一定要用跟司空爭個對錯的方式,來克製自己內心的激動一樣。


    “你要說你跟皇朝有舊,殺幾個罪魁禍首泄憤,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無可厚非。”


    “但,冤有頭,債有主,其他幸存者是無辜的啊,你就這樣殺了他們,我說一句殘忍,有錯嗎?有問題嗎?”


    句句在理。


    就算葉懷民死而複生,估計都會為她拍手叫好。


    偏偏…


    寧凡最討厭在末日世界裏,聽到無辜這兩個字。


    於是乎。


    他有心擊碎麵前女子自以為是的善念,以及她那愚蠢至極的仁慈:“你說我殘忍有沒有錯,我給不出答案。”


    “可你要談無辜,那我就得好好與你說道說道了。”


    說著。


    嬋紅衣檀口開闔,一團幽森黑霧,於其薄唇湧出,展開一幅畫卷:畫上,是生靈塗炭,易子而食,屍潮如海。


    有道是萬裏屍坑白骨廟,廟裏端坐畫皮佛,畫皮佛下妖拜月,嗟歎人間如蹉跎:黑霧成畫,僅是末世慘象的…


    冰山一角。


    司空墜月三人凝著畫,怔怔出神。


    寧凡指著畫,猶如畫中人…走出:


    “那些被喪屍群咬死、吃掉的人,他們無不無辜?”


    “那些顛沛流離,食不果腹的人,他們無不無辜?”


    “那些無時無刻被恐懼籠罩的人,他們無不無辜?”


    “他們哪個不比你們無辜?他們哪個不渴望得到某個神明的救贖?他們就該死嗎?為什麽沒有人拯救他們?”


    “他們臨死前的絕望,你們能感受到嗎?他們也想活命啊,他們也不想死啊,他們也想投入光明的懷抱啊!”


    “有人正眼看過他們一眼嗎?有人向他們伸出過援助之手嗎?有人理會過他們的哀求嗎?我告訴你,沒有!”


    “在這個眾生疾苦的人間。”


    “你們睡著大床,蓋著棉被,有間房屋為你們遮風擋雨,吃得好不好且不談,至少餓不死,你們享受著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這個時候,你們怎麽不說無辜了?啊?”


    講到這。


    寧凡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以淩厲到仿佛要將人剝光的眼神,死死盯著秘書女子,一字一頓,朗聲質問道:


    “說了這麽多,若姑娘仍覺得,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無辜,那麽我想請問姑娘,能賣世人…幾斤仁義道德?”


    …


    “轟隆!”


    字字珠璣!


    宛如聲聲驚蟄,炸醒了地底癡愚,也炸醒了女子。


    女子沉默了。


    是啊。


    何來無辜?


    人皆無辜,那便沒有無辜了。


    不過是立場不同,僅此而已。


    可以不喜,可以疏遠,甚至可以與之為敵,但,誰也沒有資格,評價他人對錯:未經他人苦,勿勸他人善呐!


    …


    良久。


    女子悠悠長歎,再沒舊事重提,轉而問道:“所以閣下是來殺我們的,對嗎?我是說,為了保住你的秘密。”


    “沒錯。”


    寧凡平靜地撐開骨傘,眼神靜如止水。


    “那…動手吧。”


    女子輕輕一笑,不曾開口求饒,男子亦複如是。


    他們灑脫地令寧凡意外:


    “我這一路走來,所過之處,無不血流成河,凡見我者,無不懼,不恨,不怨,你二人,為何…毫無波動?”


    “感恩閣下,大仇得報,此生執念已了。”


    女子一臉坦蕩。


    垂首。


    與足下男子四目相對,深情款款:“況且在這末世之中,能與心愛之人共赴黃泉,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


    寧凡微微一愣,深邃的眸光,徘徊在二人身上,似乎在尋找二人謊言的蛛絲馬跡:十分遺憾,他…一無所獲。


    抿了抿唇,寧凡神色有些複雜:


    “你們…還有什麽遺言嗎?”


    “有。”


    女子倒也是不客氣,講道:“在我們死後,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和我老公的屍骨埋在一起?隨便挖個坑就好。”


    “理由呢?”


    對於這個請求,寧凡很是奇怪。


    他原以為這女子會求他放過她,或是她愛人的。


    “以前聽家裏的老人說,死後如果能葬在一起,下輩子就還會再續前緣。”不知是不是在幻想下輩子的美好。


    女子的嘴角,噙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假如閣下垂憐的話,試試吧,總歸是份希望。”


    寧凡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向女子走去。


    “我啊,這輩子都沒盡過當妻子的責任,曾經認為日子還長,想先立業,再顧家,誰能想到,這一眨眼…”


    “就是一輩子了,哈哈。”


    骨傘拖地。


    劍鳴鏗鏘,火花四濺,女子俏臉卻不見半分恐懼,自顧自地說道:“其實說實話,我挺嫉妒司空小姐的。”


    “同樣都是生活在黑暗裏的人。”


    “她得到了她的光明,她的救贖,而我,我們,卻隻能在黑暗中腐朽,真的,有點遺憾,也有點不甘心。”


    寧凡站到女子身前,靜靜等待她把話說完。


    “不過算啦,隨便啦,奶奶常說,知足常樂,不奢求那麽多啦,嘻嘻。”女子向其報以一個感激的眼神。


    臨終之言,是送給她愛人的:“老公,對不起啊,咱倆結婚那麽多年,都沒對你說過一聲我愛你,但是…”


    “現在說也不算晚嘛!”


    女子手被鐵鏈拴著,動彈不得,隻能以足代手,摩挲著男子的臉頰,表情是笑著的,眼眶裏卻轉著晶瑩淚花:


    “老公,我愛你!”


    “愛那個陪我種下了漫山遍野桃花的你,其實我一直不喜歡桃花,因為是和你一起種的,所以我就喜歡啦。”


    “愛那個半夜逛鬼屋,將我牢牢護在懷中的你,其實從來我不敢進鬼屋,因為有你在,所以我就不害怕啦。”


    “愛那個在旋轉木馬上向我求婚的你,其實我有社恐呢,因為告白的人是你,所以我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啦。”


    “老公最好啦。”


    “所以,老公,下輩子要等我呀,我還要嫁給你!”


    男子“嗚哇嗚哇”地叫著。


    他被葉懷民拔了舌頭,不能言語,但寧凡能辨認出他在說什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生世世…無悔!”


    女子閉上了眼睛,哭著,笑著,用力點著頭。


    這一刻。


    寧凡竟在女子臉上,讀到了一抹…幸福。


    死前的幸福?


    他忽然悟了。


    原來喜的意義,在這兒:不管心中,有多少惡念、殺欲,都不要忘記當初那個,能夠使你綻放出笑容的…人。


    她是心魔的枷鎖,也是未泯的人性,更是一個魔修最後堅守的溫柔:七問,七問,問的,是執念,與初心啊!


    寧凡抬起骨傘,迴頭望了司空墜月一眼。


    司空墜月欲言又止。


    女子卻是衝其搖了搖頭:“禪心何以起,嬌娘不過是路人。”


    “你…唉。”


    那一隻探出的玉手,在半空停頓了幾秒,最終又被縮迴。


    司空墜月不忍地轉過身。


    寧凡手中白骨傘劍,亦徐徐斬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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