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酒屋的暖黃色燈光在空氣中彌漫,努力衝淡白日的無趣。


    搜查一課的成員們散坐在各個桌邊,就像又一次忘年會。


    長穀川擠進門時,課長一眼瞥見他,隨意地抬了抬酒杯算是打招唿。


    他本不想來團建,但身為社會人,他知道不來露臉顯得太不識抬舉了。


    長穀川找了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點了一杯highball,低頭翻看著餐單。


    沒過多久,青島裕二手裏拿著一杯生啤走了過來,在長穀川對麵坐下。


    “無名白人死者那邊,進展如何?”他壓低聲音問。


    長穀川抿了口酒,答道:“還沒查明身份,死因也不明。”


    青島聞言笑了笑,舉起酒杯與長穀川輕輕碰了一下。


    “希望就這麽擱置吧。明天是今年最後一個工作日,我可不想新年還被課長的電話叫來加班。”


    長穀川點點頭,看著青島又一溜煙地融入另一堆人裏,繼續混在人群中。


    午夜,長穀川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家。


    剛準備歇息時,他才想起那具紅發白人屍體留下的手稿副本還沒來得及看完。


    他坐起身,從包裏拿出那疊a4紙。


    紙張上像是散發著某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繼續讀下去。


    下午長穀川讀到的部分,正是“我”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發現了曾祖父理查德的屍體。接下來——


    手稿(複原)


    【在夕見島上,理查德曾偷看過那些儀式,但他的這份手稿中卻沒有具體描述這些儀式的內容,反而充滿了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言辭,詛咒島民為野蠻人。


    理查德還提到了島民將老年人當作“那個”的祭品,且自己曾目睹這一幕。


    在他所寫的那些文字裏,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恐懼與憤怒。


    他描述了那天夜裏的儀式,他聽到了某種怪異的聲音——“xlthrz qzzpthl xqrzzltthgz”,仿佛是那個聲音在驅使他采取了後來的行動。


    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懼,理查德從島民那裏偷走了一個黃金聖杯,那個雕刻著人魚形象的聖杯。


    理查德以為這能保護自己,然而島民發現了他的行徑,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恐懼徹底籠罩了他的心頭。


    他害怕自己會像那些老人一樣,被作為祭品獻給“那個”。


    絕望之下,他拿起獵槍和從島民手中搶來的日本刀,挨家挨戶地屠殺島民。


    島上的人口本來就不多,而在理查德的瘋狂舉動下,一個接一個倒下,死法極其淒慘。


    透過他的文字,我能感受到他對殺戮的某種病態的滿足感。他像一個獵人,追逐著那些“野蠻人”,直到血流成河。


    “那裏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命運,”理查德寫道,“我一出生,就注定被拖進這鬼地方。隻要特定條件湊齊,那荷蘭蠢貨的後裔都會被拖進來。血!血才是一切。”


    “荷蘭人告訴我,他通過他妻子的肉體看到了它的本尊,因此被選中。他甚至聲稱自己在這裏已經活了幾百年了。”


    “隻有那種該死的人魚,才能往返於這裏。而我作為現代人,作為學者,我堅信這裏一定有什麽規律可以解釋。我為什麽殺了幾個野蠻人之後,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


    “可就算如此,科學如何解釋外麵的那些東西?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今天,那荷蘭人帶我一起去喂它,諷刺的是,飼料竟然是那些鬼東西,真是不可思議。”


    “他又在胡說那些鬼東西都是人變的。”


    之後的記錄變得混亂不堪,理查德的文字充滿了歇斯底裏,似乎他的理智已經被那些無法名狀的恐懼徹底摧毀。


    “第1001天,或許是吧,因為這裏沒有日出日落,我隻能靠手表。今天又是與它的搏鬥,我已經厭倦了與它周旋……”


    “我又一次揍了那個荷蘭老混蛋,他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嗷嗷叫得像頭野獸。都怪這混蛋的汙穢血統把我帶到了這裏。”


    “我懂了,隻有擁有那種血統的人,才能在這裏保持人類的形態。”


    “那混蛋說絕不能碰湖水,可我想試試。我把他扔進了湖裏,沒多久,他就變成了……那種東西,正是那些島民釘在十字架上的活物。”


    “第天,它遊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兒。好吧,看來活兒得我一個人幹了。”


    “我感覺到了……天哪……我感覺到了。”


    讀到最後一頁我手心漸漸滲出冷汗,


    “有我血的人啊,如果你不幸來到這裏,看到這份手稿的時候,我已經把自己頭打爆了,但主仁慈,那時我已經死了。”


    “你的幸運也正是不幸,能以理智的形態來到這裏。而那些沒有被選中的人,他們化為蟲,永遠無法得到解脫。”


    “他們以為能借助獻祭或其他方法進入極樂,但終究隻是癡心妄想。”


    看完理查德最後的手稿,顯然我可憐的曾祖父已經被那個東西折磨得過久了,下一個會是我嗎?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異常的唿喚:“xlthrz qzzpthl xqrzzltthgz”。這聲音中蘊含著一種難以抗拒的詭異吸引力。


    我鬼使神差地推開老宅的門,眼前的景象令我瞠目結舌——】


    手稿的內容到此為止。


    “這到底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長穀川自言自語,這個人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發現曾祖父理查德的屍體。


    而理查德在“遺書”中自稱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八十多年。


    不止如此,他還有一個荷蘭祖先被困在這裏好幾個世紀。


    更別提那些似是而非、欲言又止的暗示,讀不出的囈語,還有什麽人魚之類的超自然生物。


    唯一和現實有聯係的就隻有內野說的夕見島了。


    “這是什麽弱智輕小說的情節。”長穀川嘀咕道。但下麵呢?


    哦,對了,下麵的內容大概已經變成紙漿,躺在死者的胃裏。


    死者為何要吞噬這些手稿,甚至因此噎死?


    難道是因為其中包含某些秘密?


    他害怕別人看到這種蹩腳的恐怖小說嗎?


    這不合邏輯。有人用暴力威逼他吞下這些紙張的可能性倒是更合理些。


    那一夜,長穀川做了一個怪夢。


    夢裏一片黑暗,但並沒有出現那扇門。隻有一扇窗。


    長穀川在夢中嚐試著用那隻長滿腫瘤和鱗片、竟然有六根手指的手去打開窗。


    手指的觸感冰冷而粗糙,每一次觸摸窗框,他都能感到一種奇異的疼痛感從手掌傳來,但他卻無法停下。


    那腫瘤像是在脈動,鱗片在燈光下微微閃爍,像某種可怕生物的鱗皮。


    夢中的他卻對此感到異常平靜。


    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仿佛這就是屬於他的真實。


    窗外是晨光中的陰須磨海岸,發現白人死者的地方,此時聳立著一根巨大的白色的柱子。


    那個東西直衝雲霄,從宇宙另一端貫通而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蛭子之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狸貓合作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狸貓合作社並收藏蛭子之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