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曼今晚的欲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強烈,仿佛有一股不可抑製的力量在驅動著他。


    艾迪·康威剛帶來了好消息,《蛭子之淵》的合同搞定了。


    在電話裏,艾迪也沒細說,不過憑以往的經驗,艾迪說搞定了,那就是真搞定了。


    以往,他對馬丁·伍德的小說並不怎麽感興趣,但這次不同。


    艾迪帶來的原稿讓他著迷,甚至讓他此刻也將這些原稿隨身攜帶,放在包裏。


    現在皮克曼開始了他的“遊戲”。


    他先是費了很大力氣將模特從直立的姿勢挪到沙發上。


    讓她用手臂優雅地撐住下巴,側臥在沙發上,雙腿自然彎曲。


    皮克曼仔細地調整著每一個細節。這個姿勢,他記得再清楚不過。


    十幾年前,菲奧娜.霍索恩還願意為他做繪畫模特時,她就曾擺出這樣的姿勢,臉上掛著一種微笑,帶著些許調皮和自信的光芒,那時她還很年輕,皮克曼也是。


    沙發上躺著的不過是一個塑料模特,冰冷、無聲。


    但至少,她可以由皮克曼掌控,不必擔心會背叛自己。


    皮克曼站在油畫架前,拿起畫筆,調和出溫暖的膚色和柔和的陰影,一筆一筆地在畫布上勾勒出模特的輪廓。


    他畫出了模特優雅的頸部線條,畫出了她支撐下巴的手指的弧度,甚至畫出了眼角那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


    那種控製、那種創造的滿足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強烈,這讓他暫時忘卻了所有的猜忌與懷疑,也讓他遠離了生活中那些無形的壓迫和自卑。


    畫到最後,他的眼睛已經有些酸澀,畫筆在手中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但皮克曼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當他意識到天亮時,畫作已經完成,他的手無力地垂下,指尖還帶著一絲痙攣般的顫抖,畫筆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皮克曼將塑料模特挪開,自己躺在沙發上,眼皮漸漸沉重,疲憊終於將他擊倒,他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漫步在d村,興致勃勃地看著村子的一切:居酒屋“晴”、祖父江的家、事代神社,還有遍布村子的黑色雕像。


    可和他讀的內容不同,這裏的雕像都長了臉,而且每一個雕像的臉都是菲奧娜的臉。那微笑、那眼神,令他既熟悉又感到無比恐懼。


    “啊!”


    皮克曼喘著粗氣,從夢中驚醒,慶幸那隻是個夢,卻發現屋內和睡著前不一樣了。


    那個模特,塑料模特的樣子很怪。


    也許很怪這個形容不太恰當,它整個身子上下顛倒,兩條胳膊竟被裝在腿的位置,往上彎著,撐住軀幹,它像被隨意拆開,又亂七八糟地拚湊迴去。


    模特的樣子就像皮克曼在夢中看到的d村裏一個黑色的人形雕塑一樣。


    皮克曼拖著沉重的步伐,用彎曲的食指按壓著太陽穴,思索著自己是否開始有了夢遊的症狀。


    電話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


    那是艾迪的來電,他說今天在家看馬丁的原稿,明天再來公司。


    這沒什麽,經紀人本來就是到處奔波,況且他剛拿下《蛭子之淵》。


    “呃,剩下的稿子……你看得怎麽樣?”皮克曼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煩。


    “明天下班前能看完。”艾迪的聲音聽著有些疲倦。


    “艾迪,聽著,明天上班前看完,懂嗎?”


    “好吧……嗯,老板。”


    皮克曼掛斷電話,他心中有些急切,想盡快看看那個癮君子到底還能寫出什麽讓他驚奇的東西。


    他需要答案,或者說,他渴望從那些文字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個房間雖是租的,為了方便,皮克曼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都會放置一套。


    皮克曼換下都是油彩的襯衫,穿上新襯衫,披上外套準備去公司。


    臨走時順便看了一眼畫架,他驚呆了……


    畫架上擺著的並不是他昨晚的作品——皮克曼太太的側臥像。


    畫中的女人,或者說那個怪異的東西,除了那頭金發外,幾乎與皮克曼太太毫無共同點。


    它的手臂從骨盆處伸出,雙腿則被安裝在手臂的位置,腹部異樣地隆起,整個軀幹呈c型彎曲,四肢支撐在地上,像極了《驅魔人》中的小女孩倒著爬行的姿態。


    這一切讓皮克曼心頭一緊,感覺到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怖。


    他有些害怕,倒不是怕中邪或者見鬼之類超自然的東西。


    “看來那個庸醫不怎麽管用,是時候換個心理醫生了”皮克曼想著,然後去了公司。


    *


    下班後,皮克曼迴到家,與往常一樣和妻子共進晚餐,今天他顯得耐心,聽菲奧娜聊著千篇一律的日常八卦,不時地還說幾句俏皮話,妙語連珠,他們甚至還聊到了去希臘度假。


    要知道上次他們一起度假還是五年前。


    今夜,皮克曼沒有拒絕菲奧娜,他們一起進了皮克曼的臥室。


    皮克曼很亢奮,並不是因為情欲,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但這點讓菲奧娜很受用,仿佛迴到了新婚時的那幾年。


    菲奧娜關上燈,與丈夫擁抱。


    他們大概親熱了5分鍾左右,菲奧娜就發現了皮克曼不太對勁。


    他抓住妻子的右手,像電影裏警察對付嫌疑人那樣,用力扭向她的背部,動作粗暴且毫無憐憫。


    不……還不知,皮克曼不知道怎麽想的,還在加大力度,想把妻子的手臂沿著順時針方向轉圈,就像把模特的手臂從軀幹上拆卸下來一樣。


    “啊!停……快住手!”


    菲奧娜開始痛苦的大叫,但她的丈夫就像著了魔一樣,雙眼射出一種莫名的欲望,拚命想擰下自己的手臂。


    她不斷地掙紮,手在床頭櫃摸索到了手機,用力砸在了皮克曼的腦袋上。


    皮克曼沒有流血,也沒有痛覺,但這一下讓他清醒了。


    “我……我在幹什麽!”


    菲奧娜不斷地哭泣。


    “我怎麽會……親愛的,我怎麽可能傷害你呢”


    “出去!”


    “我就算傷害世界上所有人也不會動你一指頭。”


    “出去!”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你他媽的快滾出去!”


    菲奧娜用左手開始瘋狂地扔著枕頭、台燈等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


    皮克曼在妻子的攻擊下慢慢後退出去了臥室,然後門砰一聲關上,裏麵傳來反鎖的聲音。


    和昨天一樣,他默默地拿上了裝著馬丁原稿的包,走進車,發動。


    思索再三皮克曼決定驅車前往最近的酒店。


    他知道此時,最好不要在家,他倒不怕菲奧娜報警告他家暴,就算被抓自己也是罪有應得,他才不會像娘兒們一樣對著警察說自己精神有問題才差點擰斷妻子的手。


    不,現在還不行,他還沒有看馬丁剩下的原稿。


    到了酒店,開好房間,他沒有換上睡衣,把頭蒙進被子裏,開始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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