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之後,他狠狠將燈籠甩在了地上。燭火歪了,火舌立馬吞噬了燈籠。就像他的心,也被熊熊怒火吞噬了一般。


    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裏燃燒,從他的雙眼裏迸射了出來。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那老太太此刻已經被他眼裏的怒火燒死了。


    老太太麵沉如水,平靜地與他對視。


    沒有驚慌、沒有躲避,她一點愧疚後悔之意都沒有。她就那麽坐在那裏,看著他從外麵走進來。


    老太爺看著,臉頰的肌肉跟胡須都抖動起來:「呂氏,你要做什麽?你究竟要做什麽?」


    「我要做的,我已經做了!」


    老太太嘲諷地看著老太爺:「去年冬天,薛玉娘跪在我門前的時候就說寧願打掉孩子,我賞了她一包紅花,她沒用。既然她不用,那我隻有親自喂她喝了。」


    「我後悔了,我不該心慈手軟隻打掉那孽種。我應該直接將薛氏亂棍打死,這樣就不會浪費我一碗紅花了,就不會弄髒我的屋子了。」


    「你聞聞,這屋子裏還有血腥的味道。」


    老太太淩厲道:「這就是我得要做的,弄死那孽種,弄死薛氏!」


    「你、你……你怎麽能這般心狠手辣?」


    老太爺牙咬的「咯咯」響,他指著老太太的手止不住地發抖:「你這毒婦,你知不知道,薛氏肚子裏是我的孩兒……」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老太太冷笑:「你以為我是針對薛氏,錯了,大錯特錯!」


    「你打我的安安,我就將你的孽種打死!」老太太麵容堅硬剛毅凜然:「誰動我的安安,我就跟誰拚命。」


    「毒婦、毒婦!」


    老太爺大叫著跳了起來:「我莊家沒有你這樣的毒婦,我、我要休了你,我莊金山要休了你!」


    「你休想!」老太太冷眉冷眼道:「我要跟你和離,現在就和離。」


    「好。」老太爺氣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了:「現在就和離,你立馬給我滾!帶著莊明憲那個小畜生給我滾!」


    「誰不和離誰就是畜生王八蛋。」老太太一巴掌將一張紙拍在了桌子上。


    老太爺瞪著那張紙,隻見紙上寫著:和離書 呂氏青苗,與莊金山結為夫妻。本該如魚得水,相攜白首。然結緣不合,性格相衝,致使家宅不安,夫妻相怨。二人既不同心,今日和離相別,從此婚嫁自由,歸為陌路。第二孫女明憲,脫離莊家宗族,與莊家再無幹係……


    他看著隻覺有人對著他的太陽穴猛然一下敲擊,敲得他眼前烏黑,頭疼欲裂。


    「你……」他扶著桌子大口大口喘氣,不敢置信又痛心疾首:「你竟然連和離書都寫好了?」


    不僅寫好了,她寫了她的名字蓋好了手印,就差他簽名字蓋手印了。


    「這不是正合你意嗎?」


    老太太輕蔑地撇了撇嘴:「你可看清楚了,我的錢我是一律要帶走的。你要是舍不得,那就重寫,這些錢還給你。」


    老太爺怒吼:「不用重新寫,我莊金山不稀罕那些錢。」


    老太爺蓋了手印,抓過筆寫了自己的名字。


    他將毛筆狠狠朝地上一摜,麵容冷硬,聲音發抖:「你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幹係!」


    他猛然轉過身,狼狽而去。


    老太太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把自己淹沒在燭火的暗影裏。


    福姑進來,見她整個人像去掉半條命般疲憊,又想退出去,老太太已經看到了她。


    老太太站起來朝外走:「我們走吧。」她聲音很輕,卻是前所未有的穩。


    今天下午,老太太已經安排人去布置院子了。那原本是她給莊明憲買的陪嫁小宅子,在城南棗樹胡同,沒想到現在會派上用場。


    福姑也安排好了馬車,隻等她老人家的吩咐了。


    我們走吧。


    輕輕的一句話,卻讓福姑心頭一顫。


    這一走,便是再也不能迴頭了。


    薛姨奶奶得知老太太走了,陰測測地笑了起來:「這毒婦終於走了,以後這莊家便是我薛玉娘的天下。」


    大太太陳氏道:「你可看清楚了,除了近身服侍的幾個人,老太太真的一件東西都沒有拿嗎?」


    「是真的,太太。」那嬤嬤激動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一根針都沒有帶走。安榮院跟玉玲瓏館不願意跟著走的丫鬟說了,她們每個人都是兩手空空,一個包袱都沒有。」


    老太太走了,沒有壓在頭上的一座大山,以後這莊家內宅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了。


    老太太什麽東西都沒有帶,老太爺百年之後,這家產全部是她們長房的。


    薛姨奶奶被灌了大量的紅花,肚子裏的那個眼中釘被除掉了不說,她傷了身子以後也別想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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