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堅的預感不準。


    今晚並非朗月星稀,一杯清酒剛過半,岸邊靜謐的棕櫚樹,便被帶雨的夜風吹得沙沙作響。


    程夕鹿貼了下手臂。


    有些冷。


    正要轉身往迴走,卻見原本應該在酒局上的鬱宗廷,此時正抽著煙,沉靜地站於她身後不遠處。


    她怔怔看他。


    好似在問,什麽時候來的,幹嘛不作聲。


    女孩的眸子在夜色中,清淩淩不動。


    無辜又冷靜。


    像被他嚇到。


    也像是某種無聲無形的審視。


    如同偵探家勘察現場,死活都要找出作案人的破綻。


    鬱宗廷低頭看了眼指間那支抽了小半的煙,眼底浮現出一絲無可奈何。


    該說女孩太過敏感。


    還是他偶爾出於本能的紳士,其實亦是一種負擔。


    程夕鹿執著地等了會兒,終於等到男人撳滅煙蒂,邁腿朝她走過來。


    那刻,看向大理石台麵上,零星點點的火星隨風寂滅,她才恍然迴過神。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有什麽窺視。


    隻是鬱生考慮周全,不想煙味太近嗆著她。


    想到這裏,程夕鹿略顯生硬地切迴到正常模式。


    她抿唇輕頷首,故作淡然的打招唿方式,算是掩蓋剛剛誤會人後的不自在。


    鬱宗廷離她不遠,溫沉目光掠過她裸露在外的雙肩,微微停頓兩秒,抬手解開西服扣子。


    “夜間降溫,不介意可以披上。”男人垂目看她,眸底幽深如海。


    程夕鹿本是打算迴宴會廳的,裏麵室溫高於二十度,不會冷。


    可鬼使神差地,她還是伸手接過西服。


    臨時改變主意,至少風景看到一半,不該半途而廢。


    衣物內襯貼著後背肌膚,幹燥溫熱,衣領輕輕攏緊,帶有男人身上潔淨氣息的味道很淡地彌漫進唿吸。


    遙遙望向遠處繁華燈火,程夕鹿輕聲吐出句晚到的“謝謝”。


    然後,她想到剛剛在飯桌上,不由發問:“鬱先生平時滴酒不沾?”


    她隻是好奇。


    因為不喝酒的男人,據說大多都理智清醒的可怕。


    鬱宗廷卻給了她不一樣的答案。


    他說:“商務應酬會喝。”


    程夕鹿不解:“今晚不算嗎?”


    不算商務應酬麽。


    男人淡笑。


    “我說過,今晚隻是帶你過來,換個地方用餐。”


    女孩沉默。


    也是,鬱生豪擲千金一捐就是超過九位數的款項。


    來吃頓飯不過分吧。


    風勢逐漸變大,雨絲傾斜,寒意撲麵。


    程夕鹿忍不住了,有外套都不足以禦寒。


    她天生是怕冷的。


    鬱宗廷這次倒沒征詢她的意願,電話打給阿堅,讓他將車開到宴會廳樓下,潛在意思是,現在送她迴酒店。


    程夕鹿沒意見。


    臨走前想要脫下西服,還給男人。


    被他用手製止。


    “先去車裏等我,一起迴。”


    ??


    怔愣間,露台外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中年男人西裝革履,四十出頭。


    對方端著酒杯往這邊走,笑意寒暄:“鬱生鮮少出席這種場合,今晚竟然親臨,我聽聞消息特意趕來,四下尋找無果,偶然路過才知鬱生原來是躲在這清靜之地,陪佳人看風景。”


    程夕鹿第一眼見到來人,心裏就隱約升起股不適感。


    在前公司四個多月的風雨洗禮,名利場形形色色的麵具,笑裏藏刀最為陰險。


    她觀鬱宗廷的神色,無波無瀾,仿佛對方的出現,早在他預計之中。


    甚至有種懷疑。


    鬱老板今晚帶她過來,真的隻為了捐幾筆錢,吃個便飯?


    程夕鹿懂得察言觀色。


    知道這種時候,她不方便在場。


    於是朝鬱宗廷軟聲說:“那我先下去了,等你十分鍾好不好,鬱先生。”


    論演戲嘛。


    她還是有些天分的。


    鬱宗廷溫熱的眸子看著她低笑一聲,眼底的縱容無遮無攔,意在默許。


    默許女孩隻給他十分鍾。


    也是給不遠處那位裕豐徐總的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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