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女孩憨憨的,指了指旁邊的休息軟塌。


    室內暖氣十足,鬱宗廷聽命照做,解開襯衫領扣,笑笑,“然後?”


    程夕鹿拍拍軟塌扶手,“伸手啊~”


    意思是,讓他自己放上去。


    男人探出手臂,任她擺弄,“今晚玩得開心?”他問。


    “肯定開心呀,拿到offer了。”程夕鹿蹲在他腿邊,邊說邊歪著頭在包裏一陣摸索。


    菱格鏈條包外形不大,但很能裝。


    不出片刻,尋到便攜濕紙巾。


    從裏麵抽出一張,折疊成小方片。


    程夕鹿小臉微微湊近,一點點清理男人袖管的口紅印。


    目光落在女孩纖白手指,鬱宗廷為遷就她的動作,身體稍向前傾,他講:“找工作不用心急,看好再入。”


    大約是在提醒她。


    小心重蹈覆轍。


    不過,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耳朵聽不得任何反調。


    她撅撅嘴,不高興地反駁:“天下哪有那麽多壞蛋。”


    輕笑。


    “所以,你以什麽標準評判一個人的好壞。”鬱宗廷問。


    顯然,原本行程繁忙的鬱生,突然有了興致,願意放下身段,和一個意識半昏半醒的小醉鬼寒暄,辨是非,明好壞。


    程夕鹿性子直率,說話不喜拐彎抹角。


    喝醉後,幾乎就更不懂斟酌。


    她手上動作一頓,疑惑地抬首瞧她,“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後知後覺。


    時至此刻,才發現自己跟一個不熟的人,說了這麽多。


    她離他太近,睫毛都根根分明,這般微微仰視,可以清晰看透那雙眸底的幹淨澄澈。


    沒有汙染。


    才能說出剛剛那番話。


    鬱宗廷垂目看她,“我姓鬱。”


    嗯?哪個yu?


    程夕鹿腦子不好使。


    下刻,又聽他說:“見過三次,你之前稱唿我為‘這位先生’。”


    哦。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腦袋。


    “這位先生,你是好人。”


    “你比那個禿頭,好十倍。”


    “禿頭王,他自己也有女兒,卻讓我去幹那種事。”


    嗚嗚~


    程夕鹿癟了癟小嘴,情緒上湧,傷心地哭起來。


    “誰還不是家裏的小寶貝,憑什麽要我去陪男人睡覺~”


    鬱宗廷:......


    女孩淚珠子往下滾落,抽抽搭搭不停控訴:“那個甲方都五十多了,有老婆,有孩子,比我爸還老。”


    “我明明喜歡年輕的,漂亮的。”


    “要睡,也得陪自己喜歡的人睡。”


    “以後,一定要找個漂亮男朋友......睡~”


    天馬行空,越扯越遠。


    鬱宗廷看了眼被她眼淚浸濕的口紅印,山楂色暈開,前麵認認真真的清理,功虧一簣。


    他拿過身側西服,從裏麵取出一方深藍色手帕。


    遞到她麵前。


    程夕鹿不接。


    那雙濕漉漉的眸子,目不轉睛盯著他。


    鬱宗廷低問:“要我給你擦?”


    女孩點頭,又搖頭。


    然後把視線,悠悠落迴到男人慘不忍睹的衣袖。


    她默了兩秒,不情不願地嘟噥:“你這個看起來好貴的,多少錢嘛,我賠給你。”


    思維跳躍。


    鬱宗廷似乎已經適應她有頭無尾的聊天模式。


    一室安靜間,助理章岑打來電話。


    他單手接起。


    “鬱生?”


    “在清吧小築,休息廳。”


    掛斷後,鬱宗廷看著女孩問:“你朋友在哪,我送你過去。”


    程夕鹿這才想起自己的凜月小姐姐。


    好奇怪哦。


    出來這麽久,她的小姐姐,都不給她打電話。


    殊不知,此時清吧那頭的溫凜月,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幾分鍾後,章岑在外敲門,進來。


    看到趴在鬱生腿上酣然入睡的女孩,見慣大場麵的章特助,神情也不由得凝住兩秒。


    廳前停駐。


    確保自家先生沒有讓他迴避的意思,才緩步走上前,匯報行程和工作。


    “有一封下周三晚宴的邀請函,華潤董事長攜董事會設宴招待,您要赴宴嗎?”


    “地點。”


    “國貿中心。”說到這裏,章岑繼續補充:“還有,裕豐徐總昨日抵京,想約您見一麵。”


    “推了。”


    “是。”


    鬱宗廷手臂穿過女孩腋下,將人抱到軟塌上,安置好。


    “去找樓總的助理,安排山莊的人過來。”他偏頭叮囑一句:“喝醉了,叫他們弄點醒酒湯。”


    章岑道聲:“明白。”


    再如何詫異。


    鬱生私事,也不敢過問。


    隻在走出廊道,不經意瞥見老板白色衣袖上的小片汙漬。


    “鬱生先去房間換衣服?”


    “不用,直接迴市裏。”


    鬱宗廷長腿闊步,邊係著襯衫領扣,餘光掠過臂間那抹浸染過的紅印,唇角微微抬了下。


    身後章岑落後兩步,猶豫幾秒,征詢著問:“上次名單裏的人,真的要全部不留,剔除幹淨?”


    男人臉色不算冷。


    甚至還若有似無地淡笑了一下。


    但那抹笑意,卻稱不上溫和。


    他問:“你在擔心什麽。”


    章岑神色驀緊,壓低了聲線道:“我怕,您要是做的太絕,老爺子那邊不好交代。”


    “我需要交代什麽。”


    依舊是淡淡的語氣,一句話定生死。


    夜已深,落拓背影似染了一層寒霜,孑然,孤高,卻又掩蓋不了步伐間,那與生俱來的清貴與果決。


    鬱宗廷腳步未停,從貴賓通道一路往外,即便室外溫度已逼近零下,自始至終,也未見他從助理手中接過西服外套披上。


    很多時候,男人仿佛感受不到冷。


    或許是,胸腔底下的那顆心,遠比這嚴冬刺骨更寒,更無堅不摧。


    -


    程夕鹿醒來時是在山莊酒店的頂層套房裏,此時,正與溫凜月大眼瞪小眼。


    “乖乖,你再仔細想想,昨晚到底去哪了,最後又是怎麽被侍者帶到這裏的?”


    看麵前人一臉嚴肅,程夕鹿擰起眉,試圖拚湊零碎的記憶。


    “從洗手間出去後,依稀是跟一男的說話來著,聊了很久很久。”


    “還有呢。”


    “我當時,好像蹲在他腿邊,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蹲著,腿都麻了。”


    “看清那男人的長相沒有?”


    程夕鹿搖頭:“沒,但直覺不是壞人。”


    “然後呢。”


    “沒了。”


    好吧。


    溫凜月稍微放下心來,能記得一點,總比什麽都不記得的強。


    人是她負責帶來的,小姑娘在外,萬一受了欺負,她良心難安。


    酒這東西,害人。


    以後還是少沾為妙。


    侍者隻說是一位貴客吩咐,送程小姐迴去休息,但追問貴客的名字,對方卻緘口不言。


    她知道,山莊有山莊的規矩,不願意透露對方的信息,隻能說明那人身份尊貴,至少能隨意出入,想必跟樓總也私交甚好。


    會是誰。


    溫凜月腦中劃過一個人名。


    心神微震。


    難道是......那位?


    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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