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劍宗


    主殿


    昏沉的夜色彌漫山間,窗外的冷月送來了刺骨的凜冽。


    離塵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著大殿中的眾人爭論不休。


    “兄弟會的人越來越過分了,不僅要向我們收什麽武稅,教習稅,還要求我們把門派的絕學公開出去,讓艾歐尼亞人人都能學習……”


    “前段時間北部的一個無名小派已經被他們給滅了,那座山門裏最後一個弟子為了活命,把他們的絕學交了出去,我來的路上路過一處營地,兄弟會的家夥已經把那些門派的招式作為培訓的教材,開始在他們的軍隊裏推行了……”


    “聽說最近影流的人好像也被收編了,那些原本還算行俠仗義的刺客,最近開始對一些小武者下手,如果不加入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橘黃色的燭光在月色下微微晃動,隨著爭論的愈演愈烈,牆麵投射的影子逐漸變得張牙舞爪,好似一隻隻潛伏的鬼怪。


    “影流的掌門就是個欺師滅祖的混蛋,你指望他們能做出什麽好事,戰爭時期他們是殺了不少諾克薩斯的軍官,這沒錯,但那也隻是因為諾克薩斯危害了他們的利益罷了,再說那個劫,判出均衡教派之前,本來就加入過兄弟會,在我看,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趙掌門,話可不能這麽說,不管怎麽樣,影流之前保護了許多弱小的人,還為艾歐尼亞做出過貢獻,我覺得不管怎麽樣,也不能這樣對人家隨意揣測,說不定是有什麽苦衷呢……”


    “能有什麽苦衷,那個劫就是王八蛋,當年苦說大師把他收入門下,從一個不知名的雜役變成了均衡教派的優秀弟子,但他是怎麽做的?”


    就在眾人的爭論愈演愈烈,情況馬上就要失控之時,一名眼帶紗布,留著辮子的武僧忽然開口,將跑偏的話題製止。


    “你們可別把話題扯遠了,今天來易大師的山門,可不是為了讓你們聊天的。”


    武僧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的落在了眾人耳中。


    從武僧的裝扮和行為上不難看出,他應該是一個瞎子,但即便明知道對方什麽也看不見,這些實力高強的武術大師卻不敢站出來頂嘴。


    見現場安靜下來,武僧心中一陣歎息。


    當今武林之中,有能力者就那麽幾個,還各自為戰,貪圖利益。


    若是昔日大師們都還活著,就憑一個影流和一個兄弟會,能翻出什麽風浪?


    如今的艾歐尼亞,當真是疲軟了。


    就在他沉思之時,忽然發現了角落裏似乎還有一人的氣息。


    他雖然被龍焰灼瞎了雙眼,心卻是看的透。


    那人周身氣息內斂,從入場之時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比起這些隻知道互相叫罵,氣息虛浮的酒囊飯袋,不知道強上多少。


    正閉目養神的離塵忽然察覺到有人在觀察自己,下意識順著對方的目光看了迴去。


    二人的目光隔著紗布交匯一處。


    見到武僧的第一眼,離塵先是震驚,隨後輕輕衝對方點了點頭。


    武僧微微歪著腦袋,似乎發現了他的動作,以同樣的禮節給予迴應。


    就在眾人焦急之時,易終於出現在大殿外的台階上,將手中的劍倚在門邊,步履匆匆的入了場。


    “諸位久等,門中瑣事繁多,還望多多包涵。”


    易一邊走,一邊朝眾人道歉,經過離塵麵前之時,二人進行了一個簡單的眼神交流。


    這一小動作並未被眾人發現。


    除了那位盲僧。


    見主要人員到齊,那些還在竊竊私語的大師紛紛閉上了嘴,安靜的等待著接下來的會議。


    易走到自己位子上,盤膝坐下,隨後吩咐一旁的弟子為眾人續茶。


    “諸位不遠萬裏前來寒舍,易深感榮幸。既然情況緊急,那我便也不再客套,長話短說。”


    他抬起茶杯,小酌一口,隨後道:


    “自戰爭結束,艾歐尼亞百廢待興,卡爾瑪也因諾克薩斯的入侵,威望大不如前。


    你我皆知,現如今的艾歐尼亞,長老院與兄弟會各自為營,長存之殿退居山林,正是需要有人出來帶領大家的時候。”


    易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些領導之事,本與我們這些山野之人毫無關係。


    但最近兄弟會動作頗大,已經滅了不少不願加入他們的門派,如今武林皆是你我這般孺徒,承蒙諸位抬愛,願在我牽頭之下,召開此次大會,共同商議武林未來。”


    易環視四周,隨後又道:


    “其實大家所求,無非就是不想卷入無謂的鬥爭,隻想安安靜靜待在山門,鑽研自己的武道,能夠憑心借意,懲惡揚善,還艾歐尼亞一個清靜,隻是兄弟會勢大,背後又似有影流的參與,如今便想團結起來,共同抗敵。”


    易話音未落,一個按耐不住的武術大師便站起身來附和。


    “易大師說的沒錯,我們老遠過來,就是為了選出一個能夠代表我們整個武林的人去和兄弟會談判,我們隻想過迴以前的日子,對複仇什麽的沒有興趣。”


    “諾克薩斯的軍隊雖然殺了我們很多親人和弟兄,但複仇是永無止境的,與其冤冤相報,倒不如各自安好……”


    易的名望毋庸置疑,奈何他大半輩子都花在了如何精進自己的劍道上,對於處理人際糾紛這方麵,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經過這幾人的出頭,許多早已按耐不住的武術大師紛紛出聲附和,他們的膽氣就如他們的武學造詣一般,小的可憐。


    旁觀已久的離塵聽到這話,本想出聲反駁。


    但很快,他就記起,自己就是諾克薩斯的幫兇。


    既然這樣,他又哪來的臉,敢談什麽正義。


    一番糾結後,他無奈選擇了沉默。


    他是最沒資格討論這個問題的人。


    “各自安好?雖然以往卡爾瑪常常教育我們放下暴力,但是我實在想不到這話會從你嘴裏說出來。”


    就在場麵即將再度失控之時,那位盲僧又一次站了出來。


    明明瞎著眼,卻準確無誤的站到了出聲之人的麵前,揚起他高傲的頭顱,猶如一尊真龍般俯瞰對方。


    “趙掌門,沒記錯的話,你父親和你哥哥,都死在了普雷希典,你的姐姐被諾克薩斯抓走做了奴隸,整個趙家村就剩下你一個人,擔負著發揚趙氏拳法的重任。”


    僧人一字一句,宛若千斤墜地。


    “我能理解你怕死的心情,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就算你真的是個軟蛋,你也不應該堂而皇之的說出各自安好這樣的話。”


    盲僧環視四周,先前出聲的幾人,仿佛被什麽遠古猛獸所注視一般,渾身汗毛炸立,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武僧不屑一笑,迴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哪怕你們真的想借著父輩的榮耀招搖撞騙,在不知名的地方開個小武館養家度日,我也能理解。”


    見僧人一語道破自己所想,那幾個年輕的大師臉上表情一變,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什麽也沒敢說。


    “我可不相信你們會有什麽大智慧,連人都沒殺過,就能說出冤冤相報這樣的話,哪怕你們實話告訴我,自己沒那個能力和膽量複仇,又不想加入兄弟會受人擺布,隻想當一個頂著父輩名頭的武士糊口,我看在你們父輩的麵子上也不會說什麽。”


    僧人一番話可謂字字誅心,那些原本還想狡辯的大師最終沒能想得出顛倒黑白的話,無能的選擇了沉默。


    望著一群被盲僧氣勢壓製的大師們,離塵感到一陣無語。


    教習武功他們沒那個能力,但是搬弄是非竟也不在行。


    屬實是一群廢物了。


    好在盲僧對眾人的嘲諷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坐迴了位子上。


    “以戰止戰的確不是上道,但你們也不該如此說出來。”


    僧人臉上寫滿了失望,重重歎息一聲。


    “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我不想再繼續下去,既然你們是來找易大師解決問題的,那就把話語權還給他,解決問題不是你們擅長的事,少說幾句才是你們應該做的。”


    隨著僧人話音落下,在場之人紛紛按住了自己的心思,乖乖閉上了嘴。


    劍聖看著殿中的情況,忍不住搖頭歎息。


    “諸位稍安勿躁,不要動怒,你們的來意我自然知曉,許是在下江湖名盛,得了諸位厚愛,雖已經收到許多信件,讓我代表武林與兄弟會談判,但易難擔堪大任。”


    易掃視一番,淡然道:“代表武林與兄弟會及各方勢力談判,這無疑是一件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


    易這突如其來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他緩緩站起,走到眾人中間。


    “無極百年大典在即,易欲邀約武林中人,於三日後至山門參加,除去往年比武交流之傳統,此番將擺下擂台,決出最終勝者,讓此人作為武林的代表,與外界對接。”


    “不可能!我們絕不任人擺布!”


    “想要收服我們,也得有那個實力!”


    “癡心妄想!什麽角逐代表,我看你就是想借此機會鏟除異己!”


    易話音未落,現場頓時炸開了鍋,不少徒有其表的大師紛紛起身抗議,揚言易是想借此實現他統一艾歐尼亞武林的野心,說什麽也不同意他籌辦擂台行為。


    當今武林凋敝,誰不知道真正有能力擔得起大師名號的就那麽幾個,其他人不過是虛有其表。


    在這些大師看來,易的舉動,明擺著就是要把他們這些其他門派的餘孽清理出去,讓無極一家獨大。


    但易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本在嗷嗷叫的他們愣在原地。


    “為保公平起見,此次擂台,掌門之人不可參加,參賽者必須為門派當代弟子,評判將由均衡教派的慎大師與卡爾瑪擔任,結果保證公平公正。”


    突如其來的沉默過後,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驚唿。


    “卡爾瑪?卡爾瑪出麵了!我們有救了!”


    對昔日領袖的信任依舊根深蒂固,雖然已經有不少人摒棄了往日的教導,但卡爾瑪在艾歐尼亞人心中的形象卻仍舊高大。


    現在的艾歐尼亞,除了刀鋒舞者,沒有人敢與卡爾瑪比較威望。


    甚至某些情況下,刀鋒舞者也得屈居第二。


    除去卡爾瑪對艾歐尼亞人民上千年的教導,更重要的是當外敵入侵之時,她展開了針對侵略者的第一次還擊,極大的鼓舞了人們的信心。


    因此,在聽到卡爾瑪會出現在大典之上時,眾人各異的心思紛紛收攏起來,轉而變得輕鬆起來。


    雖然卡爾瑪威望大不如前,但有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前輩坐鎮,他們自然無需擔心無極村的這群家夥會在背後使絆子。


    至於說消息是假的,那更不可能了。


    劍聖的品行世人皆知,否則他們也不會千裏迢迢趕過來參加他發起的這什麽大會了。


    “既然如此,我們願意信易大師,也願意相信卡爾瑪,三日後,我們便會帶著門內得意弟子前往交流武術,年輕人的事自然要讓年輕人自己解決,屆時還勞煩劍聖,為我等提供住所。”


    先前出聲質疑的幾位掌門紛紛露出笑容,朝著劍聖抱拳。


    該說不說,他們見風使舵的功夫,放在整個符文之地,那也是一流的。


    麵對這些無理的家夥,劍聖也未過多計較,依舊好言好語,將他們送出了殿內。


    待到這些大師離開,整個大殿裏便隻剩下了離塵、劍聖、盲僧三人。


    見眾人都已經離開,盲僧站起身,活動了一番筋骨,走到劍聖身邊和他交流起來。


    “今晚參加會議的人裏,有幾個不太對勁,我懷疑他們已經被兄弟會收買,三日後的大典,我會在暗中巡視,助你一臂之力。”


    易聞言笑了笑,沒有反駁。


    二人在戰爭結束後便互有往來,對於這位身懷神龍之力的朋友,他自然信任。


    劍聖拍了拍盲僧的肩膀,指向一旁站立的離塵。


    “介紹一下,這位你可能不太熟悉,他是最近剛剛迴到艾歐尼亞的劍術大師,離塵,離大師。他師傅的名頭你應該聽過,尚讚的那位。”


    盲僧聞言,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自從裏托大師病逝之後,至尊鋒刃便在江湖上少有傳聞,戰爭末年,我曾有幸見過一少年使出此門派招式,劍隨意動,身若遊龍,屬實人間絕景!”


    麵對盲僧的稱讚,離塵多少有些尷尬。


    這滿臉激動的樣子,反而讓他有些不自信了。


    要是自己的實力達不到對方的期待,豈不是讓他失望了?


    劍聖看著兩人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離塵的肩膀,笑著解釋道:“這家夥就是這樣,一聽到什麽厲害的武學,就跟酒鬼見了酒窖一樣走不動道,非要領教領教不可。”


    劍聖的比喻使得李青十分尷尬,揚言有機會一定要試試究竟是劍聖的劍快還是他的龍焱更加迅猛。


    望著麵前有說有笑的二人,離塵也不由得放鬆下來。


    他雖然認識李青,但也僅限於故事。


    他記得李青少年時便是個性格張揚的,在得知自己身懷神龍之力後,主動去到了朔極寺,在剛剛學會召喚神龍之力後不久,就因為無法掌控這股力量而把一位長老踢成了半身不遂,後來被放逐出艾歐尼亞,一路行俠仗義,去到了弗雷爾卓德,在那裏認識了同樣無法控製自身能力的烏迪爾。


    二人在一起修行了一段時間,最後在李青的邀請下,一同迴到了艾歐尼亞,卻剛好撞見諾克薩斯入侵。


    為了保護眾人,李青顧不得其他,完全釋放了體內的神龍之力,雖然救下了大家,自己的雙眼卻也因此灼瞎,從此成為了盲人。


    戰爭結束後,僧人們認可了李青的改變,允許他迴到寺廟繼續修行。


    “雖然龍的憤怒危險奪命且捉摸不定,但是最謙卑最有資格的凡人靈魂能夠抵消它暴烈的本性,並不時對其進行疏導。”


    在李青拋下曾經的高傲與自大之後,他終於被寺院所接納,成為了朔極寺最為出色的武術大師。


    一個十分經典的成長故事。


    正在迴憶李青故事的離塵忽然感覺自己的思緒停頓了一拍,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對方居然曾經見過其他人用出過裏托的獨門武學。


    這很明顯不太正常。


    不過就在他打算問個清楚的時候,一迴頭才發現,李青已經被劍聖送出了門,早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看來這個問題隻能以後有機會再問了。


    而等李青走後,劍聖並未離開,而是重新沏了壺茶,邀請離塵坐下。


    看兩人的樣子,似乎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談。


    ……


    夜色漸濃,蕭瑟的秋風裹著清冷的月,在秋天寂寥之時立上眉梢。


    窗外吹來了冬日將至的訊息,在遠處山間的石壁上結成了霜,拖拽著潺潺的溪泉一點點遲緩。


    劍聖抿著唇,品嚐齒間淡淡的茶香。


    “三日後的大會,你當真不去?”


    他抬頭看向對坐的離塵,後者輕輕搖晃著杯中的茶水,點了點頭。


    “我還要去影流一趟,這般盛自是無緣了。”


    望著麵無表情的離塵,饒是劍聖這般見多識廣的宗師,一時間竟也看不出對方的意圖。


    “為尋仇?”


    離塵搖頭,劍聖越發看不透。


    “既然不是,那又為何蹚這灘渾水?”


    離塵笑了笑,將茶水飲盡,饒有興致的迴味了一番,這才答道:


    “去殺一位老朋友,若是沒了他,武林的日子也會清靜些。”


    劍聖眉頭緊鎖,在腦中思索了一番,對離塵的說辭越發難以理解。


    “劫?”


    “不是。”


    劍聖歎息一聲,話已至此,他也明白對方這是不想把他牽扯進去,不願過多透露。


    “好吧,那我也隻能祝你順利。”


    劍聖沉默片刻,有些不死心的問道:“三日後的大典你當真不參加?那可是讓至尊鋒刃重現江湖的大好時機,如此精妙之武學,實在不該埋沒。”


    離塵微微愣神,思索片刻,笑著搖了搖頭。


    “我覺得,我還沒有做好為人師表的準備。況且恩師在時,也一貫秉承著低調謙虛的原則,要是太過招搖,反而不對味了。”


    見離塵如此,易也不再勸說,心中感慨。


    “心之所往,劍之所向”


    這是多蘭大師當年給予至尊鋒刃的評價。


    易曾聽多蘭說過許多裏托的事跡,十歲拜入藏鋒門,十五歲劍法大成,十八歲自創武學,縱橫江湖,未逢敵手。


    裏托二十歲那年,不知發生了什麽,整個藏鋒門一夜之間死傷殆盡,隻剩裏托一人獨活。


    從那之後,江湖上便再沒有了裏托的傳聞,多蘭隻知道他已經封劍歸隱,在一處景色秀麗之地安定,開了個商行,偶爾替人押運押運貨物,日子十分平淡。


    自修行有成之後,易便朝思暮想,迫切的想要一睹至尊鋒刃的風采,那被稱為符文大陸最致命武學的技藝,究竟該是何等瑰麗。


    自從十三年前傳出裏托收徒的消息後,他便更加急切,希望那位素未謀麵的傳人能夠盡快成長起來,與他切磋一二。


    兒時所聽的故事中,高手不正是這樣惺惺相惜嗎?


    可惜後來沒等到至尊鋒刃重現,便傳出裏托病逝的消息,又聽聞那位傳人不過十歲左右,易一陣懊惱,感歎這門絕技怕是要從此失傳。


    然而諾克薩斯入侵第一年,他又聽說了那位傳人一人獨戰諾克薩斯軍隊的事跡,雖然下落不明,卻極大的鼓舞了易的信心。


    在他看來,習武之人,遇不平事,敢拔劍揚刀,當為豪傑。


    某種意義上,這也成為了易違背無極聖理古道的引線。


    他雖習劍多年,卻從未殺人。


    但看著諾克薩斯的鐵騎肆意踐踏自己的家園,他做不到。


    在他第一次擊潰諾克薩斯軍隊時,也曾想過那位傳人的心情是否與此刻的自己相當?


    隻是世道無情,當諾克薩斯撤軍之後,他的宗門也已經消失在戰爭之中,直到那時,他才猛然發覺,這世上隻剩自己一人的感覺。


    如今機緣巧合下,見到了這位至尊鋒刃唯一的傳人,要說沒有點激動,那肯定是假的。


    易平生就兩個愛好,詩詞劍術。


    如果哪裏有人寫出了什麽好詩好詞,他也許隻會看看聽一聽,抄下來掛在書房裏時不時欣賞。


    但若是聽說了什麽玄妙劍術,那一定是鐵了心的要見上一見,參悟觀摩一二那才作罷。


    如今這號稱符文大陸最致命武學的“至尊鋒刃”就在麵前,卻遲遲找不到借口一觀,著實讓他心癢難耐。


    思襯良久,易隻好打消了留下離塵的念頭。


    “也罷,雖然敬仰裏托大師已久,但看來是無緣一觀他高徒的風采了。”


    易喝光了手中的茶,隨後道:“足下隻管放心前去,留在此處的家眷,我自然會好好看護。”


    離塵站起身,躬身朝劍聖表達謝意。


    “大師如此關照,原諒我無以為報。”


    易輕笑一聲,無所謂道:“當今暗流湧動,情勢複雜,武林中人隻有互幫互助方可度難克艱,以複艾歐尼亞往日風光。”


    雖然離塵知道劍聖本就是大仁大義的俠客,但總感覺給對方添了麻煩,不說點什麽總歸過意不去。


    見離塵還要再說,劍聖微微一笑,一手搭在離塵肩上。


    “以前的艾歐尼亞,不也正是這樣嗎?”


    離塵愣了愣,心中湧起一股異樣,像是找迴了什麽被遺忘東西。


    “我以為大家都忘了,不過看起來,似乎隻有我忘了。”


    他看向易,對方笑的是那樣輕鬆,那樣自然。


    “你此去影流,我還需要給你提個醒。”


    劍聖忽然出聲,引得離塵有些錯愕。


    “自從劫殺害了苦說大師以後,原本屬於均衡教派的薩恩韭魯神廟就成了影流的老巢,這處神廟的位置在普雷希典西北方向的山林之中,如果想通過打聽來找到它的位置,沒有個一年半載是絕對找不到的。”


    劍聖的提醒讓離塵感到些許尷尬。


    他的確是打算用問路的方法去尋找影流的位置,卻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雖然均衡教派和無極一樣常年隱居於世,但這次能找到無極村是因為劍聖為了重建宗門而麵向外界公開了無極的存在。


    否則別說普通人,怕是不靠近點,一般的武者都沒法說出個一二三。


    “多謝易大師提醒。”


    離塵剛道謝,易便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像你這般年輕時,也十分莽撞,師傅常常勸誡我三思而後行,不要逞一時之勇。”


    易轉身走到一旁,取來了一柄無極的製式劍。


    “先前聽弟子說,你的劍已經用了許久,鏽跡斑駁,若是要去刺殺劫,那可不趁手。”


    雖然依舊被易誤會了自己的意圖,但離塵並未生氣。


    苦說未死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易將劍交到離塵手中,道:


    “這劍雖比不上師傅所鑄,但也算得上結實,你且拿去,權當我助你一臂之力。”


    麵對劍聖的好意,離塵有些不明所以。


    “大師如此幫襯,倒是讓在下有些心慌了。”


    易看著離塵詢問的眼神,沉默片刻,解釋道:“隻是不想武林再少一門技藝,讓後人無物可學。”


    離塵點了點頭,他明白易對武學的癡迷。


    況且他那柄常年伴身的佩劍,的確該退休了。


    雖然能以靈力化劍,但麵對苦說這種精神領域的高手,能夠把對方帶入自己的領域,自然更好。


    離塵看向窗外,天邊漸漸泛白。


    “那就多謝了……”


    望著轉身欲去的離塵,易笑道:


    “可不要爽約了,塵大師,你我還未曾切磋。”


    晨風中,離塵擺了擺手,將袍子扯緊了些,在易的目送中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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