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了離塵的去向之後,幽曇便來到海爾瑞歐的房間裏尋找起線索。


    這個過程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有些無聊。


    她隻是翻看了桌上關於商會的文件以後就確定了此行的目的地。


    根據現有的情報來看,對方大概率是想通過搜集商會壓榨居民的證據,將總督府或者商會一舉扳倒。


    想法很美好,可惜……


    這裏是納沃利兄弟會的地盤。


    法院裏的長老有一半都是他們的人,剩下的人也不敢隨便吭聲。


    自從艾歐尼亞分裂後,法庭的威嚴越發淡薄,甚至可以說蕩然無存。


    因此,他的行動注定是徒勞。


    在艾歐尼亞重新統一之前,正義隻能靠武力和自發的道德維續。


    諾克薩斯撤軍後,艾歐尼亞的內部大致分裂成兩派。


    一方以納沃利兄弟會為首,主張激進,讚同建立龐大的軍隊,對諾克薩斯發起複仇,將艾歐尼亞變為一個軍事國家。


    一方以艾歐尼亞原本的寺院教派為首,主張以平和的方式建立自我防衛力量,希望通過教導,讓人們重新迴到和平的道路上。


    兄弟會認為戰爭無可避免,與其等待敵人卷土重來,不如主動出擊,將隱患徹底擊殺在搖籃中。


    長老院認為戰爭隻會帶來更加深重的苦難,冤冤相報沒有盡頭,受難的永遠是人民,與其為了複仇而戰,不如讓痛苦就此在這代人心裏終結。


    人類陣營尚且如此,其餘矛盾更不用多說。


    諾克薩斯的入侵讓人們的觀念開始改變,對自然魔法的開采使得瓦斯塔亞繁衍越加艱難。


    加上前段時間諾克薩斯發生的政變,以及諾克薩斯文化衍生的各種灰色產業。


    重建艾歐尼亞的和平與秩序,迫在眉睫。


    而這,曾是兄弟會的目標。


    然而隨著手中的權利變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迷失了本心,不再想著如何為艾歐尼亞帶來和平,反而利用手中的權利為自己牟利。


    這兩年,幽曇從一開始的激情澎湃,逐漸變得麻木。


    她已經看出兄弟會絕非是艾歐尼亞的未來,隻有刀鋒舞者能為初生之土帶來真正的光明。


    她曾為了情報獻身於諾克薩斯的軍官,為了解救被拐賣的婦女孤身前往比爾吉沃特,在弗雷爾卓德的港口幫助流浪在外的艾歐尼亞人返迴家鄉。


    她愛這片土地,她相信每個艾歐尼亞人都是如此。


    為了艾歐尼亞,她可以獻出一切。


    雖然戰爭結束多年,但人們仍然期盼著那個帶領他們將敵人趕出故土的人能夠站出來,將分裂的艾歐尼亞重新統一。


    每個人都這樣認為,幽曇也是如此。


    但遺憾的是,無論如何勸說,女孩總是拒絕再次站出來帶領大家。


    她說:


    “我已經玷汙了家族的榮譽,不想再讓它們染上同族的血。”


    經過數次嚐試,兄弟會的高層放棄了這個方案,轉而準備依靠自己的力量擊敗長老院,實現艾歐尼亞的軍事化。


    但常年在外行走的幽曇深知不論長老院還是兄弟會,他們的道路都是行不通的。


    一個極端必然招致另一個極端。


    過去的艾歐尼亞正是因為過於包容險些導致毀滅。


    諾克薩斯則是因為連年不斷的對外戰爭導致了政權的更迭。


    他們需要找到一個新的方案。


    但這方案的前提則是艾歐尼亞的統一。


    幽曇並不反感兄弟會,也不討厭長老院。


    隻要能夠讓艾歐尼亞的人民重新恢複幸福的生活,誰輸誰贏又有什麽關係?


    說到底,大家都是同族。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並不具備統一艾歐尼亞的先決條件。


    名望。


    不論是長老院還是兄弟會,在戰爭中都曾有過巨大的貢獻。


    但相比於激勵了人們的普雷希典戰役,依舊不夠。


    在眾人看來,艾瑞莉婭能夠帶領他們創造一次奇跡,就能創造第二次。


    這就是為什麽大家都費心盡力想要說服她再次站出來帶領艾歐尼亞的原因。


    刀鋒舞者的朋友,家人,鄰裏鄉親,大多都死在了戰爭中。


    幸存的那些人也因為各種原因拒絕幹涉刀鋒舞者本人的意願。


    但他們為幽曇指了條明路。


    “如果說有人能勸的動她,那一定是修道院那小子。你們要是真想和她商量什麽,最好還是讓離塵來吧。”


    於是,經過長時間的探索和搜尋,在各種機緣巧合下,她終於站在了離塵麵前。


    原本幽曇並沒有見過他,並不能確定他的身份。


    但很不巧,離塵偷偷從茅廁飛到港口對麵山坡上時恰巧被她看到了。


    原本她隻是來這個港口碰碰運氣。


    畢竟這裏是海爾瑞歐名下離普雷希典最近的倉庫,隻要不是腦子有病,想要調查東西,大多都會選擇這裏。


    離得近,來迴快。


    天還沒亮,她就蹲守在了碼頭附近的旅店,仔細觀察著眾人的一舉一動,中途還趁著空閑利用身份和管事打聽了一下碼頭工人的情況。


    根據年齡和時間來看,碼頭上符合條件的就隻有那個薩門馬爾一個人。


    基本能夠確定對方就是他要找的人。


    之所以是基本確定,則是為了嚴謹,防止失誤。


    艾歐尼亞人這麽多,就算真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考慮到接下來要請對方做說客,必須留好第一印象,幽曇便不動聲色的繼續在暗中觀察。


    結果諾克薩斯的船才靠岸,那家夥就迫不及待的行動起來,從茅廁後麵的視野盲區裏,一個飛身落到港口對麵的那塊荒地上,又繞過諾克薩斯士兵的警戒,從窗戶爬進了船長室。


    到這裏,她也就真的確定了對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於是便有了先前的一幕。


    一直到現在,二人在草地上相對而坐,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聊了起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和海爾瑞歐是一夥的?”


    幽曇先前簡單的和離塵解釋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動機。


    在她看來,越是和正直的人交往就越不能撒謊。


    與其等待謊言破裂後功虧一簣,不如先堂堂正正的宣布立場。


    “是的,不過正如我剛剛說的那樣,我們的理念在某些地方已經產生了分歧,這也是我為什麽來找你的原因。”


    離塵麵露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找我?”


    找他能幹嘛?


    艾歐尼亞一沒仗可打,二有影流和均衡維係兩界平衡。


    雖然暫時分裂,但統一依舊是必然的趨勢,自己一個中單戰士能幹什麽。


    對方說自己是情報人員,難不成聽說了他在哀傷之門的表現,準備聘請他去做說客,讓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


    先不提卡爾瑪和閃電鬆鼠實力究竟如何,就是幻夢池裏醒過來那位他也打不過啊。


    更別提還有一塊老樹皮帶著自己的石頭人在到處植樹。


    這裏麵隨便拎出一個都能捏死他。


    當然,他肯定是不信對方找自己是去做說客的。


    艾歐尼亞神仙遍地,他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然而麵對離塵疑惑的表情,幽曇站起身,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我想請你做說客。”


    “再見。”


    沒等幽曇說要請他去勸誰,離塵就起身準備開溜。


    幽曇見狀緊忙唿喊起來,在離塵離開之前叫住了他。


    “我想讓閣下勸一勸你的妹妹,讓她站出來帶領大家,複興艾歐尼亞!”


    聽到幽曇的話,離塵微微一愣,想起了那個趴在草地上逗弄兔子的女孩。


    他搖了搖頭。


    “感謝你替娑娜送信,這份恩情我會銘記,不過艾瑞莉婭的事情,我無能為力。她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幹涉。”


    聽到離塵的迴答,幽曇並不意外。


    “我知道你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虧欠刀鋒舞者,但這就是讚家的使命。”


    幽曇這摸不著頭腦的話讓離塵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轉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


    “什麽叫讚家的使命?”


    幽曇沒有說話,將一枚小巧的金屬徽記扔向離塵。


    徽記被離塵輕鬆接下,在看清徽記後,他不由自主的瞪大了雙眼。


    這竟是讚家的家徽,而且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


    比裏托書房中那塊更加精致,更加古老。


    到此,離塵也明白過來,幽曇掌握著許多連他這個穿越者也不知道的東西。


    興許是這個世界深層的秘密,又或者是被他遺忘在某個角落的片段。


    但不管怎麽說,他已經迷亂了。


    “這是我在一處古戰場中所尋到的,和它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裏麵記載著讚家的曆史。”


    幽曇的語氣十分平靜,離塵明白艾瑞莉婭已經沒法從艾歐尼亞的勢力紛爭中脫身出來了。


    “若你想知道更多,就帶著刀鋒舞者,到普雷希典的書庫找我,我會很樂意為你們解答疑惑。”


    說完,幽曇衝他露出禮貌的微笑,轉身走進了茂密的樹林,隻留下握著家徽的離塵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


    日落西山,繁忙的港口也在太陽休息之後停止了勞動。


    經曆一個下午的搬運,諾克薩斯的船隻滿載著艾歐尼亞勞動人民的鮮血離開了這裏。


    而這也意味著離塵要離開了。


    今晚算是他和大家吃的最後一頓飯。


    雖然根據那頭海蟒所說,大都不是什麽好人。


    但至少他在這的日子裏,他們沒有虧待自己。


    有聚有散,就這樣吧。


    在灌了眾人一些酒,讓他們都趴在桌子上唿唿大睡以後,離塵便起身離開了這裏。


    臨走前,他來到管事的房間門口,瞥了一眼沒人的臥室,進去拿了些工錢。


    很合理,他做工了,碼頭就要給錢。


    但不巧的是,他剛一出門就撞上了管事,正一臉不悅的看著他。


    此時的管事並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麵前的“薩門馬爾”隻是喝醉了酒,神誌不清,想要給他個機會,開口警告起來。


    “你要是把錢放迴去,我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哪知一向唯唯諾諾的薩門馬爾竟十分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不說這句話,我都準備讓你好好睡一覺了。”


    離塵可是記得這段時間老頭沒少為難他。


    要不是工友們團結,經常幫襯,怕是已經換了個管事了。


    麵對抽風的“薩門馬爾”,管事決定不再多言,準備把他弄死扔進河裏喂魚。


    反正他早就看出來這家夥跟賴老六沒有半毛錢關係,大不了待會把眾人的錢都拿走,就說被他昨晚偷了大家的錢跑了,等他們去找賴老六算賬時自己再把收上來的錢拿出來,發給他們,不僅把這家夥失蹤的事情蓋了過去,還收攏了人心……


    要是離塵能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人怎麽能黑心到這種地步?


    但管事可沒有想這麽多,抬起幹癟的手臂就將一團法球往離塵臉上招唿過去。


    原本正想著要怎麽把管事搞定的離塵很明顯沒有料到這一情況,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整個人都懵了。


    好在常年累積的經驗讓他反應過來,雙手撐地一個後翻就拉開了距離。


    離塵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感歎人生變化無常。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居然能有強化平a?


    管事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暗自懊惱。


    這家夥看著弱不禁風,沒想到挨了自己一巴掌居然隻是擦破點皮,實在是出人意料。


    感受著臉上殘餘的魔法氣息,離塵臉色一變,迅速將傷勢複原,從空間裏拿出佩劍,警惕的看向管事。


    這股氣息,他曾在德瑪西亞那名搜魔人身上見過。


    “這不是艾歐尼亞的魔法,你不是艾歐尼亞人,你是諾克薩斯人!”


    管事心頭一驚,隨後毫不在意的笑了起來。


    “你倒是眼尖,不過將死之人,我也沒必要和你解釋什麽。”


    管事脫去身上的長袍,手中拐杖旋轉一圈,化作了一根鑲嵌著藍色寶石的法杖。


    而他原本死氣沉沉的模樣也隨之陡然一變,像是一柄埋藏多年的寶劍一般,顯露出危險的氣息。


    “原本隻是想拿你的命斂點財,既然你發現了我的身份,那就留你不得,乖乖去見狼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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