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爾卓德凜冽的山風,掠過凍結的湖泊,穿透茂密的樹林,踏過柔綿的積雪,輕撫屋簷下凝結的錐冰,冷漠的吹過每一寸土地。


    眾人的情緒也隨著兩位主角的到場點燃,和火把一同在寒風中被點燃,圍在了一處圓形的場地內。


    離塵站在人群中,看向場上正和對手相峙的布隆。


    似乎是外麵的風比較涼爽,吹醒了他發熱的大腦。


    當那名本地部落的戰士望著布隆手中巨大的盾牌時,微不可察的露出了一絲猶豫。


    有決鬥,就一定要有見證人。


    這個部落的戰母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聽說了自己手下最勇猛的戰士向一位傳說中的英雄發起了挑戰,興致勃勃的前來當起了裁判。


    對於她來講,如果自家戰士能贏,那絕對有助於部落吸納新的居民,就算布隆贏了,也能想辦法將他留下,壯大自己的實力,在這裏,沒人會嫌棄發達的肌肉。


    那名戰母身後背著一把散發幽幽寒氣的利斧,肩甲上斑駁的傷痕向在場所有人證明著她的武力。


    戰母走到一處高台上,高聲道。


    “我是希爾德.斯瓦姆,追雪部落的真知者和戰母,在此作為部落勇士,羅德馬爾與來賓,布隆,二人之間霍爾姆決鬥的見證者,勝者將獲得榮耀與財富,與諸神一同永存,敗者將被冰雪埋葬,來生成為遭人狩獵的野獸。”


    戰母話音剛落,人群裏便爆發出一陣歡唿,似乎這樣的行為,在弗雷爾卓德很受歡迎。


    離塵總感覺不太對勁,這說的怎麽這麽嚴重。


    離塵拍了拍蓋爾納的後背,疑惑的詢問:“這位……壯士,什麽是霍爾姆決鬥?”


    蓋爾納疑惑的看了看他,但一想到對方壓根不是弗雷爾卓德人,也就釋然了。


    看在離塵和布隆很熟的份上,蓋爾納還是盡量耐心的給他解釋了起來。


    “在弗雷爾卓德,如果一個人想要拿取另一個人的財富或者奴隸,就可以發起霍爾姆決鬥,雙方將全力交戰,直到一方死去,而勝者將擁有敗者的一切,或是他想要的東西,真正的弗雷爾卓德戰士,沒有人會拒絕霍爾姆決鬥,因為那樣,就會遭受所有人的嘲笑和唾棄,無法立足。”


    蓋爾納看著摩拳擦掌的羅德馬爾和正低頭沉思的布隆,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終於可以親眼見證布隆的力量,近距離感受偶像的魅力,不得不說,真是太棒了!


    離塵看了一眼布隆,唯一擔心的點,是布隆究竟會不會下手。


    至於輸,他怎麽輸啊,躲盾牌後麵讓那什麽馬什麽德羅往死裏砍,他也破不了防啊。


    不過相比於已經睡著的悠米,離塵倒算是有些高興。


    在旅途中不斷的了解這個新世界,這樣才算是穿越者該有的經曆嘛。


    望著羅德馬爾大吼一聲,提起戰斧朝布隆衝去,蓋爾納興奮的伸出胳膊,高舉酒杯,加入人群一同歡唿起來。


    隨著戰斧劈砍在盾牌上,猶如用最鋒利的刀朝著萬年的堅冰發起進攻,羅德馬爾的斧頭隻一瞬,就因盾牌上附加的魔法而在他手中崩裂。


    幾乎就在同時,這位經驗老道的戰士便將腰間那對短斧卸下,翻身來到布隆身側,將其中一柄扔向了他。


    但好在,布隆行走弗雷爾卓德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隻是一個轉身就躲過了他的攻擊。


    但羅德馬爾顯然十分老辣,在斧頭投擲出的下一秒,就迅速朝著布隆奔去,一躍而起,左手持斧,右手朝著他的脖頸抓去,很標準的撲擊,一般人在麵對這樣的攻擊,一但被撲倒,就會被牢牢鎖住,等待著喉嚨被抹開的命運。


    但布隆很明顯不不是一般人,將那座盾牌輕鬆抬起,強硬的將羅德馬爾擋下,迫使對方收住攻勢,隻能借力蹬了盾牌一腳,隨後再度落地。


    兩人充滿力量的交手引得觀眾席上一陣歡唿,離塵也是對羅德馬爾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行動迅速,出招狠辣,死在他手裏的人,沒有數百,也有幾十。


    羅德馬爾落地後,迅速調整重心,怒吼一聲,重重躍起,手中短斧直直朝布隆劈下,布隆提著盾牌,一個撤步,便讓他的攻擊落了空。


    “怎麽?害怕了?”


    羅德馬爾扭了扭脖子,紅著眼問道。


    “不,朋友,我隻是覺得這樣的戰鬥毫無意義。”


    布隆望著對方癲狂的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


    “哼,那可由不得你”


    羅德馬爾手持短斧,再度朝著布隆攻去。


    布隆無奈,隻得依靠盾牌的體型優勢,不停閃躲著。


    “為什麽還不還手!”


    在羅德馬爾看來,對方這是對他赤裸裸的侮辱和蔑視,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布隆無奈的抓住他的胳膊,用他驚人的力量將羅德馬爾抓起,手穿過腋下,將他死死鎖在懷裏。


    羅德馬爾隻覺得自己身上像是被戴上了數百斤重的鏈枷,動彈不得,隻能被布隆抱起,無助的蹬著腿。


    羅德馬爾拚命踹著布隆粗壯的小腿,試圖讓他放下自己,但布隆臉色毫無變化,耐心的勸說著。


    “朋友,如果你實在不歡迎布隆,布隆這就離開,布隆不想和你進行這樣殘酷的戰鬥。”


    “你在侮辱我!”


    羅德馬爾氣的渾身顫抖,這種大庭廣眾下像是小雞仔一樣被拎起來,讓他高傲的內心受到了巨大傷害。


    布隆也是第一次麵對這種硬茬,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他還是把羅德馬爾放了下來。


    當這位堅強的男人重新接觸大地,便毫不猶豫的抱住布隆水桶般的腰,試圖將他推倒在地。


    而這隻是徒勞,布隆就像一座小山一樣,紋絲不動。


    現場的交談聲逐漸變成了嘲笑,這位昔日的勇士此刻在自己的虛榮心下顯得醜態百出,毫無尊嚴。


    “羅德馬爾,還沒看出來嗎,布隆不願意傷害你!你隻不過是一個挑戰英雄的傻子!”


    蓋爾納發出嘲笑,手中的酒因為身體的抖動潑灑出去,落在雪地裏,凝成汙濁的冰。


    羅德馬爾憤怒的將手斧投向布隆,巨大的力道觸發了盾牌上附著的魔法,將那把短斧炸碎。


    碎片激射而出,在羅德馬爾腿上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烈的疼痛使他失去支撐,跪倒在地。


    而另一枚碎片,掠過他的身邊穩穩插在了蓋爾納的胳膊上,離塵耳邊的歡唿頓時被慘叫蓋過,嫌棄的往後挪了挪。


    人們驚訝的朝布隆盾上看去,連續兩次的強力攻擊,都沒能在上麵留下痕跡。


    眾人期待的大戰就這樣戲劇性的結束,長矛刺穿堅盾,利斧砍倒大樹,這本是弗雷爾卓德人堅信的規則。


    而今天,這一切卻變了,他們見識到了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盾。


    仁慈與友愛。


    而羅德馬爾因嫉妒揮出的攻擊,是那麽脆弱,不堪,甚至顯得十分卑鄙,不能在上麵留下一點傷痕。


    羅德馬爾望著眼前巍然不動的布隆,心知自己不是對手,若是現在大方認輸,還能保留一些體麵。


    而沒腦子的蓋爾納,則被抬去尋求先知的救治,人群也紛紛散開,頓感無聊。


    雖然羅德馬爾輸了,但除了蓋爾納,沒人會否決他的實力,他不弱,隻是過於狂妄,以及選擇了一個過於強大的對手,更何況,對方還是冰裔。


    雖然這樣的行為在弗雷爾卓德值得欽佩,但是,由他發起的霍爾姆決鬥,他就必須遵守規則。


    場上,布隆朝羅德馬爾伸出手,想要將他扶起,卻被對方無情的推開。


    “我輸了,我會離開追雪部落,我的榮譽,我的房子,我的船,一切都是你的了。”


    似乎遭受了某種致命的傷害,羅德馬爾艱難起身,拿起他碎裂的戰斧,一瘸一拐的朝著樹林走去。


    “朋友,我無意搶奪你的一切……”


    布隆露出愧疚的表情,試圖解釋。


    而這名高傲的戰士怎麽會這樣輕易的接受失敗,他的心中隻剩下不甘與憤怒。


    如果自己的武器能再強一些,如果自己能再再強一些……


    “羅德馬爾,我忠誠的戰士,你打算去哪?”


    戰母攔在他身前,不悅的問道。


    羅德馬爾將頭扭到一邊:“戰母,我已經輸了,按照規則,我的位置將由布隆替代,他比我更強大,我已經沒有資格在這裏待下去了,我已經輸光了一切,難道你們還要把我留在此地繼續羞辱嗎?”


    羅德馬爾看了一眼戰母,那寞落的眼神令這位身經百戰的女戰士感到心碎,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將來的自己。


    “羅德馬爾,隻要你願意,追雪部落永遠歡迎你。”


    戰母知道這樣的戰士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如果強行留下,可能適得其反。


    於是,她不再選擇阻攔,讓開了路。


    布隆看了一眼逐漸走遠的羅德馬爾,有些擔憂。


    離塵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可太了解這位暖男了。


    “去吧,布隆,我和悠米會在這等你的,沒有向導,我可走不遠。”


    布隆看了看離塵,露出感激的神情,隨後提著大盾跟在了羅德馬爾身後。


    望著兩位英勇的勇士走遠,戰母歎了口氣,轉身看了看瘦小的離塵,搖了搖頭,隨後朝著長屋走去。


    悠米不知何時醒來,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在離塵懷裏嘎嘎嘎的笑了起來。


    “嘿,探險家,她好像很嫌棄你。”


    “無所謂。”


    離塵跟隨約書亞修行多年,心性哪能這麽脆弱,一個野蠻人的看法,他還真就不放在心上。


    先不提自己擁有操控魔法的能力,就是自己那一手劍術,也能讓這群隻知道大吼大叫和豬突猛進的弗雷爾卓德人大開眼界,更別提群攻屬性的技能——至尊鋒刃。


    當年要是裏托還活著,或者自己敢出手,不敢往大了說,至少,諾克薩斯要是能完全打下納沃利平原,算他諾克薩斯士兵多。


    離塵歎了口氣,又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甩出,向路人打聽了一番羅德馬爾住處的位置,便十分自然的住了進去。


    反正是布隆贏的,現在本人不在,自己隻是代為看管,要是有人不服……


    離塵倒是對霍爾姆決鬥有些興趣。


    就是不知道那些弗雷爾卓德人身上的鐵片子,能不能擋的住他。


    將壁爐裏的柴火點燃,離塵仰頭躺在鋪滿幹草和皮革的床上。


    這可比在雪裏睡覺舒服多了。


    悠米也是許久沒有見到壁爐,在火光前伸了伸懶腰,和離塵閑聊起來。


    “探險家,和我聊一聊艾歐尼亞唄。”


    離塵躺在床上,瞥了一眼蜷成一團,隻留一個腦袋露在外麵的悠米,思緒又迴到了某個時間。


    “真的想聽嗎?”


    大概是心裏憋了許多東西,太久沒有傾訴,聽著爐火劈裏啪啦的響聲,離塵的思緒也忍不住開始飄蕩。


    “那當然,我喜歡聽故事。”


    悠米舔了舔自己的毛發。


    “好吧,你想聽什麽?”


    離塵將手放在腦後,看著陰影裏的天花板發呆。


    “和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我聽說許多人小時候都很快樂,長大了,就不開心了。”


    離塵想起和艾瑞莉婭還有村裏小孩一起釣魚的日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小時候,雖然生活在孤兒院裏,但是長輩們都很關心我,還有很多小夥伴一起陪伴,哪怕生活不是很富足,也過得很開心。”


    離塵想起了總是微笑的娑娜,想起愛闖禍的小沫。


    “孤兒院,那是什麽,好吃嗎?”


    悠米很顯然還不太了解人類,離塵歎了口氣,翻了個身。


    “孤兒院,就是收留那些沒有爸爸媽媽孩子的地方,這裏通常是一些很好很好的人建立的,他們不為牟利,不為賺錢,隻想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一個家。”


    離塵想起前世的生活,雖然早已經在記憶裏變得模糊,但他的嘴角依舊掛著微笑。


    想起前世的某些事情,離塵又補充道:“當然了,也不是所有孤兒院都是好人建的,也有很多壞人,靠孤兒院博取人們的同情,以此謀利。”


    悠米不是很理解離塵的話。


    “沒有爸爸媽媽……悠米也沒有爸爸媽媽,但是悠米有主人!悠米最喜歡主人,她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我喜歡躺在她身邊,曬著太陽打盹,我也喜歡和主人一起冒險!”


    悠米似乎也想起了一段歡樂的時光,可愛的貓臉上泛起笑容。


    “那挺好的。”


    離塵笑道。


    “可是……主人不見了,悠米一直在找主人,她到底在哪啊……”


    提到主人失蹤的事情,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小貓突然無精打采的趴在了魔典上,像是一塊爛抹布一樣,耷拉在地上。


    離塵摸了摸她的貓頭,安慰道:“我也在戰爭裏失去了很多親人,我沒有去救他們,他們也不會再迴來了。”


    離塵的心再度被愧疚占據,自我的懺悔更像是一種嘲諷,令他感到惡心。


    “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你的主人的,悠米,她一定就在某個地方等著你,就算不相信我,你也應該相信她,不是嗎?”


    悠米看了一眼離塵,隨後又打起了精神,鬥誌昂揚的站在了魔典上。


    “說得對!主人可是強大的約德爾魔女,不會輕易倒下!”


    離塵笑著翻了個身,正準備閉眼,身後就傳來一陣魔法波動,還有悠米那逐漸消散的聲音。


    “探險家,我覺得主人肯定在這個地方,我先去找一找,待會再迴來看你!”


    離塵望著空無一物的房間,無奈的笑了笑,拉緊長袍,緩緩閉上雙眼。


    比起弗雷爾卓德,對他來說,艾歐尼亞,可能才是最冷的地方。


    愧疚遠比堅冰折磨人百倍,永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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