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水絮擦了擦鹹濕的眼淚,突然想起了小學的時候,和陳婷婷一起在廣播室播報新聞的事。


    那時她們的美少女戰士姐妹團的五朵金花風靡全校,正是最風光的時候,幾人放學之後經常會在教室裏互稱老公老婆,互相親親。


    每次餘水絮和陳婷婷都會在彼此播報新聞的時候,逗一逗對方,撓撓脖子,腰上點一點。她們最親密的時候,餘水絮還會在陳婷婷念稿子的時候,偷偷親她的臉,故意捂著她的嘴,不讓她說話。兩人笑點都低,這個時候,他們其中一人就會盡量控製住正常的聲音,插播音樂,然後關閉麥克風,兩人互相打鬧怪對方搗亂,笑得花枝亂顫......


    餘水絮看著廣播的調頻按鈕,再看看現在這個空蕩蕩的辦公室,想到她和陳婷婷走到了今天這個份上,心裏升起更多的悲涼。算了,算了。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就別想著出去玩的事了。


    餘水絮不想再陷入過往的迴憶中,時過境遷的友誼早已分崩離析。


    原地踏步的從來都是自己,人家早已走向下一站,友情也是分時間段的,這一段走完,該離場的就體麵一點,識趣地退出吧。


    運動會的舉辦,好像一場冬天與秋天的交接儀式。


    運動會結束之後,時間仿佛過得飛快。每天早上起來跑早操的困難程度不亞於數學課的那種煎熬。


    餘水絮每個周末迴去,媽媽的肚子都會又大一圈,聽奶奶說,可能是個弟弟,媽媽的預產期就在在年底了。那就是元旦之前弟弟就要出生了。


    餘水絮每次迴家都感覺是一種折磨,她看著同學們每周五要迴家很興奮的樣子,她實在是不能理解,難道迴家是什麽很高興的事情嗎?


    她們的媽媽不罵她們嗎?


    餘水絮自嘲地笑笑,也是,何必擔心別人呢?生活費少的隻有自己,他們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而且,她們的父母並沒有重男輕女,壓根就不會對家裏嬌生慣養的女兒苛責打罵。


    陳婷婷家裏也是兩個女兒,兩人的年齡差距也跟餘水絮姐妹倆差不多。可是境遇卻天差地別。一個是對兩個女兒視為掌上明珠,連起名字都是婷婷、嬌嬌,一聽就是被父母疼愛的女兒。


    再看看餘水絮姐妹倆,一個水絮,一個水麗,這個兩個名字,就帶著一種無足輕重和孤苦無依的意味在裏麵。


    餘水絮也問起爸爸,為什麽給她們起了這樣的名字,爸爸隻說是本來起兩個字,但那段時間流行的港劇主角都是三個字的,所以給她們起了三字的名字。


    餘水絮出生的時候飄著柳絮,那年大旱,所以給餘水絮起了這樣的名字。至於妹妹的名字,“麗”字一般都是形容女孩子的容貌好看,餘水麗生下來的時候又黑又瘦,爸爸媽媽希望她長大之後能變得漂亮,所以起了這個名字。


    而延用“水”字,完全是因為餘水絮的名字帶“水”,爸爸他們也認為水能主財,寓意也不錯,所以後麵的餘家妹妹們都是水字輩。


    可是現在弟弟還沒出生,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爸媽,就已經在一個筆記本上,反反複複寫了好多男孩的名字,總感覺哪一個都不滿意似的,寫寫劃劃,一個名字而已,竟然好幾頁都是他們多次修改的塗鴉。


    餘水絮每次看到爸爸一個人坐在客廳,拿著那個薄薄的筆記本反複咂著嘴琢磨時,她都會在心裏升起一股對弟弟出生的厭惡情緒,那種即將到來的恐懼與擔憂,她似乎能預測到對自己來說,將是何種悲劇。


    夏天雖然也必須要住校,但距離學校的11 公裏路,卻要騎自行車迴。其他同學都是坐2塊錢的線路班車,要麽就是花5塊錢一起打車迴家,但餘水絮沒有這種特殊待遇。


    她的16元生活費是媽媽細化到每一頓飯的開銷,沒有額外的一分錢是留給她坐車或者買日常用品的,更別說奢侈的零食了,那賽根本不可能點的事。


    秋葉飄零驟風起,餘水絮每周往返的迴家路也似乎變得越來越漫長,她側麵跟媽媽說了一下,天氣漸漸寒涼,騎自行車雙手實在被北風吹得生疼,臉上也起了風吹後的皴裂。


    可是媽媽卻說她嬌生慣養,說她們年輕的時候都是大冷天騎自行車去w市的,一百多公裏路,沒地方住就找個山洞或者莊戶人家借宿,然後第二天繼續騎著大二八自行車趕路。


    這樣的憶苦思甜似的故事,她的耳朵都快起了繭子了。於是她也不再堅持,因為講完一百多公裏騎自行車去姨奶奶家的故事說完,就要開始訓斥她了。


    果不其然,不但沒有得到媽媽的半分心疼,反而遭了一頓罵,媽媽的聲音就跟機關槍似的喋喋不休,餘水絮如坐針氈,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還在這裏指望媽媽能心疼自己什麽呢?可是還是要聽完,每次拿生活費的流程便是如此。


    一頓侮辱和警告之後,才會把那“珍貴的”16元生活費,施舍到她手裏。


    末了還不忘來一句:“你省著點花,不要這個星期又花完了,你真是的,給多少花多少!你看看人家張禮,每個星期都能剩個五塊十塊的迴來,人家還給自己存錢呢,你看看你,真是個花錢的代王......”


    餘水絮卑微的接過媽媽手裏捏皺的票子,默默點了點頭,心裏鄙夷道:人家張禮能剩下生活費,是因為他爸爸給他每個月生活費都是三十元,你為什麽不提這個?你隻看他能剩下多少錢生活費,咋不看他爸媽給了多少?我這點生活費,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您是怎麽狠心對我說出這麽殘忍的話的?


    每每要生活費的時候,都是餘水絮與媽媽的一場較量,她必須卑微下賤地小心翼翼的模樣,伸手向媽媽討要生活費,媽媽才滿意似的。


    唯有這副卑微模樣,才能讓餘水絮明白生活的不易,明白父母偉大的養育之恩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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