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水絮怔怔地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因著昨晚上哭得頭疼迷迷糊糊睡著了,所以此刻頭痛欲裂,感覺頂著千斤重的秤砣,眼睛也腫得睜不開。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微信,媽媽的語音長條像遊戲進度一樣長短不一的排列了一整屏,再往上一劃,幾乎都是30秒以上的語音。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窒息。就像做噩夢的時候想跑跑不動一樣的絕望。腎上腺素的飆升使她的麵頰微微發脹,心裏也漸漸浮起焦躁和不安。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含著眼淚睡著,又是第幾次的爭吵,還是多少次的失望希望又失望的惡性循環。


    餘水絮翻著聊天記錄,看到媽媽發來的微信:“我把你辛辛苦苦養了這麽多年,我做的還不好嗎?你是家裏花我的錢最多的,給你花的最多,你現在長大了,我管不住你了,我成了最大的惡人了。”然後就是長短不一的語音長條,像一條條蛇盤踞在手機裏。


    餘水絮不敢點開聽,也不想點開聽。因為那種謾罵的語氣和咄咄逼人的質問讓她一次次陷入自我懷疑和深深地絕望。


    然而強迫症使然,還是全部都轉成了文字。也無非還是那些老生常談的幾句。“不聽話”、“不懂事”、“白眼狼”,“花了我多少錢”,“供你上大學”之類的。這些話,從弟弟出生開始,就成了成長中每天需要麵對的噩夢,耳朵裏的繭子都夠蓋起一座城牆了。


    不想迴複。心生厭煩。但是又壓不下心裏的恨。還有那該死的被馴服了幾十年的孝道綁著,所以最後隻能迴複一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爸爸,是我白眼狼,你們養育我長大辛苦了,我無以為報,等我有錢了把花你們的錢都還給你們。”


    本來餘水絮打這些字的時候已經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要淡定地麵對,冷靜地說出這些話。但是越打字,心裏的委屈越重,不知不覺中,最後竟然眼裏噙滿了淚水,打完了最後一句。


    餘水絮突然想起來不久前在抖音裏刷到的一句話“愛是常常覺得虧欠,而不是虧本”。餘水絮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而我就是被嫌棄的鬆子的一生。


    我這一生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呢?重男輕女的一生?討好型人格的一生?無法治愈的一生?還是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階級不對等的一生?


    餘水絮突然想起莫言老師《晚熟》裏的一段話:“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並且他們是被劣人所催熟的。當別人聰明伶俐時,他們又傻又呆;當別人權衡利整時,他們一片赤誠;當別人心機用盡,他們靈魂開竅。後來雖然開竅了,但內心還會保持善良與赤誠,他們不斷的尋找同類,但最後變成了孤獨的那一個。”


    餘水絮從高中時期便學會了抽煙,好在沒有煙癮。然而隨著年齡的增加,閱曆的增長,她也會在情緒崩潰的時候狠狠地抽好幾根煙。她不喜歡煙味,也不喜歡口腔裏的煙草味道。但是很奇怪,吞雲吐霧之間,焦慮和不安的會消散許多。情緒也能漸漸平穩下來。


    很多事情的解決辦法也是餘水絮在抽煙的過程中產生靈感的。對,就是靈感。餘水絮非常喜歡大腦在那一瞬的豁然開朗。


    果然,煙是個好東西。


    再三思想鬥爭之下,她決定起身喝杯咖啡,好好消一消眼睛的浮腫。又看了一眼一直靜靜陪著自己的小咪,打著唿嚕眯著眼看向她。突然覺得生活也沒那麽絕望。貓咪果然最能治愈人心。


    突然微信彈出了一則消息,打開一看,是許久不聯係的大學同學賈欣:“幹嘛呢?最近也沒見你消息,我後天休息,咱倆約個飯唄。”


    餘水絮看了一眼,冷哼一聲,靸著拖鞋慢悠悠去客廳泡一杯掛耳。嫋嫋的咖啡清香撲鼻而來,大學時期的一幕幕瞬間湧上餘水絮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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