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山是他們這一片出了名的土匪窩,原主搶親的事兒早已經在村子裏傳遍。


    不少人都因原主的彪悍歎為觀止。


    “是……”


    “他在薑明山上被土匪打傷了腿,不方便起來。”於窈之說著,伸手去掀謝蘭舟臉上的被子。


    一邊掀,於窈之的眼淚忽然又滴了下來:“我從小被爹娘拋棄,沒嚐過親情滋味,一心尋求情感補償……可為了生存,我隻能將身上的刺全都豎起來,對誰都牙尖嘴利,給自己惹了一身的汙名聲……被全村人唾棄……”


    “這附近,就隻有謝郞不嫌棄我……”


    於窈之哀歎。


    原主本該富貴一生,卻因為從小被冠以汙名,遭到驅逐,獨自在個破村子裏蠅營狗苟。


    半大的孩子,在村裏受盡了欺負,名聲受辱,卻不得脫困之法,實在悲哀至極。


    她的話說得情真意切,語氣哀婉,令聞者傷心。


    從方才張三讓其他人都出去這一點,於窈之就已經看出,張三是個容易共情且心軟的人。想過這一關,她就隻能利用張三這一點。


    聽了於窈之的話,張三果然有所觸動。


    “你,你也別太傷心……”


    “謝謝你,張三哥。”於窈之說著,露出微笑,那笑容明媚動人,讓張三心都快要化了。


    張三被於窈之忽悠著,簡單看了兩眼後,就帶著手下的弟兄們撤了。


    於窈之見人走遠,這才終於放心。


    她一把掀起被褥,瞪向他:“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


    謝蘭舟抬眸,目光落在於窈之的身上。


    眼前的女子,時而聰慧果敢,時而風情嫵媚。方才,她壓在自己身上時,發絲零落,弄得謝蘭舟體內沉寂已久的猛獸險些控製不住蘇醒。


    謝蘭舟抿唇。


    短短一夜,他頭一次被一個不知情的女人救了幾次:“蘭舟多謝姑娘。”


    於窈之走向謝蘭舟:“把衣服脫了!”


    謝蘭舟:“?”


    於窈之揚眉:“不是吧,你不會把我方才的話當真了吧,謝郞?”


    兩個字,從於窈之的舌尖繞過,曖昧至極。


    謝蘭舟眸光晦暗。


    於窈之覺得頭皮發麻,見好就收,不再逗他:“你受傷了。”


    方才,她將謝蘭舟撲到床上的時候,發現謝蘭舟身上有傷。


    她並不想多管這個閑事。


    可這男人的身體滾燙得駭人,若死在她家,更是麻煩。


    被發現後,謝蘭舟也不矯情,乖乖扯開身上的嫁衣。


    他的身材修長,皮膚瑩白,腰間一處暗傷,不斷往外滲血。若非身上穿的是嫁衣,恐怕剛才張三進來時,就會暴露他身上有傷這件事。


    於窈之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扯成條狀,當作紗布。


    她小心翼翼朝謝蘭舟的傷口探去。


    傷口處皮肉外翻,很深。於窈之抿唇,在屋內一通翻箱倒櫃,終於找出了根繡花針。可惜現在並沒有現代手術專用的線,隻能先拿棉線湊合。


    考慮到不消毒有可能引發的一係列後果,於窈之無奈,朝外走去。


    謝蘭舟不明所以,順著窗戶向外看。


    於窈之抬手,敲開了鄰居張金鳳的門。


    “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張金鳳罵罵咧咧,從屋裏麵走出來,看到是於窈之,她的臉色瞬間不善起來,“喲,這不是村裏出了名的喪門星麽,大晚上的來幹嘛!”


    “借點東西。”


    “不借!我家啥也沒有!”張金鳳邊說邊要關門。


    於窈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張金鳳的手:“我借的東西你肯定有,到時候我一定還你!”


    張金鳳拗不過於窈之,氣急敗壞的瞪她。


    “你要借什麽?”


    “酒。”


    張金鳳的男人好飲酒,她嫌在外麵酒館賣得太貴,於是在自己家裏起了缸,用糧食自己釀酒。


    張金鳳心生疑惑:“你要酒幹啥?”


    “喝。”於窈之臉不變色心不跳,怕她又生變故,繼續追問,於窈之豎起五根手指,“這樣,你給我打一碗酒,我迴頭還你五碗的錢,行不?”


    聽說能一口氣賺五碗的,張金鳳瞬間沒了疑慮,一張老臉,笑得比花還燦爛。


    “好好好,我這就給你打去!”


    好不容易賒來了酒,於窈之不敢耽擱,拿著酒迴屋。


    她將棉線浸泡於酒中消毒,而後又點了蠟燭來燙針。


    鄉下人自釀的米酒雖然沒有醫用酒精的純度,但是總比沒有要強。


    處理好這一切,於窈之穿針引線,準備縫合。


    被烤得通紅的針刺在身上,滋滋作響,更何況還要戳穿皮肉,縫補傷口。謝蘭舟咬牙隱忍,青筋暴起,臉色發白,卻連一聲都沒發出。於窈之一邊替他縫合,一邊在心底感慨這男人心理素質之強大。


    謝蘭舟勉強維持著清醒,眼前卻不斷模糊。


    麵前少女的嬌軀不盈一握,眼神認真,秀色如畫,令從不與異性親近的謝蘭舟,心生好感。


    縫完最後一針,於窈之終於停手。


    剩下的酒也沒浪費,盡數澆在謝蘭舟的傷口上。


    替謝蘭舟包紮完,於窈之已經徹底力竭:“趕緊睡,睡醒了明天好跑路。若是讓外麵的官兵發現我窩藏逃犯,我小命難保。”


    謝蘭舟瞥向她,鬼使神差問了句:“若我走了,你該如何與外人交代你心心念念謝郎的去向?”


    “死了。”


    於窈之毫不留情:“再之後我替謝郎守寡三年。”要知道,在村裏,最不好惹的就是那種早年喪夫的寡婦。


    “嗬嗬。”


    謝蘭舟的喉間滾出一抹笑。


    居然還想著要替他守寡?


    還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謝蘭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再醒來時,屋裏隻剩他一人。


    謝蘭舟環顧四周,忽然聽見,屋外傳來一陣‘刺啦刺啦’的磨刀聲。


    他瞬間警覺,於窈之想做什麽?


    謝蘭舟的眼底泛起寒光,蒼白的臉陰在陰影中,看上去陰鷙偏執。


    若於窈之敢騙他,便要做好生不如死的覺悟。


    他會一點點活刮了她,讓她看著自己化為肉糜。


    就在這時,於窈之推門而入。


    突如其來的月光射在謝蘭舟的眼底。


    他眯起眼睛,看見於窈之踏月獨行。她長發飄逸,雖是一身粗布麻衣,卻仿佛神明,哪怕站著不動,也有雲光朝她匯聚,令他見之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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