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李涵才猛然驚覺,此人的容貌,竟與昔日的琅琊郡郡守韓疏同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對了,說起來,你弟弟當初在琅琊郡任郡守,不知現在如何了?”


    呂父似乎想起了什麽,放下手中的筷子,突兀地發問。


    李涵聽到這話,麵色如常,仿若他們說的隻是個陌生人罷了。


    但心跳卻依舊控製不住的加速了幾分。


    韓修明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嘴角卻仍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迴答道:為歹人所害,早已入土了。”


    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卻是如鷹隼般緊緊盯著李涵。


    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探尋著什麽。


    李涵故作悲痛之色。


    此時,他已確信無疑,這人知曉自己的身份,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不過,他心中仍舊有一絲疑惑,自己銷聲匿跡已有一年之久,此前從未與此人謀麵,即便韓疏同是他弟弟,又怎會知曉自己的長相?


    更何況,他還知悉自己身在呂府?


    “哎,實在是令人惋惜啊。”


    呂父聞此噩耗,先是一愣,隨即便舉起酒杯,遙遙相對,滿懷歉意地對韓修明說道。


    場上霎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涵心知不能久留,必須趕緊撤退。


    當即便是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踉蹌起身,對著呂父和韓修明拱手道:“呂公,韓大人,在下實在是喝不下了。”


    “就先行告辭了,還望兩位見諒。”


    說著,便又是腳步虛浮般,想要離開。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韓修明卻並未出言勸阻,反倒是很貼心的讓他好好休息。-


    春風化雨般,但李涵心中卻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這人比他弟弟,卻是要難對付的多。


    再次告別之後,他也就離開了涼亭,搖搖晃晃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在李涵轉身離去的那一刹那,韓修明臉上原本燦爛的笑容,仿佛被突如其來的寒潮瞬間冰封,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陰霾,仿佛冬日裏凝結的寒霜。


    他緊緊盯著李涵離去的方向,眼底的恨意滔天,讓人看著,便是不由心生恐懼。


    待不見李涵人影後,他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擲在桌子上,聲音很大,也是將呂父都嚇了一跳。


    呂父今日也是喝了不少,見他這副模樣,忙開口問道:“怎麽了?韓兄?”


    韓修明聲音不帶有半點情感,隻剩冰冷,“呂兄,李涵這人可是不簡單啊,我弟弟就是死於此人之手。”


    “啊?”


    呂父聞言,手一抖,酒杯便掉落在地,一張蒼老的麵容上寫滿了震驚,方才的醉意,頓時煙消雲散。


    他雙眼微縮,許久之後,才遲疑地開口:“怎麽會這樣?”


    “韓兄,會不會是你搞錯了,據我跟他交流,他可是從未到過琅琊。”


    韓修明猛然一拍桌子,目露兇光,惡狠狠道:“嗬,這人連同反賊,殺我胞弟,這般場景,卻是被我弟弟手下的士兵看的真切。”


    “對於這人的相貌更是刻骨銘心。”


    “當然若隻是如此,單憑相貌來說,天下之大,長相相近之人不說多,但也絕不是鳳毛麟角。”


    “但加上李涵的那條斷腿卻是不一樣了。實不相瞞,他這條腿,正是被我弟弟差人打斷的。”


    言及此處,他霍然起身,滿臉怒容,原本的相貌都因憤怒而變得扭曲,聲音更是大了幾分。


    “同名同姓者,相貌特征又這般吻合,若不是此人,還能是誰?”


    呂父心中仍有不解,他自認辨人無數,李涵所言所行絕不像是個惡徒。


    忙繼續追問,想要知道當中的細節。


    韓修明凝視著老友,竭力抑製住內心的憤恨,也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當然,在他的口中,李涵是個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賊人,被韓疏同抓住,準備處死。


    但在刑場之上,卻是被反賊所救。


    韓疏同派人追捕,不幸落入圈套之中,最終為他所害。


    至於韓疏同貪圖李家的家傳之寶,卻是隻字未提。


    說來也巧,李涵前來呂府拜訪那日,卻是正逢韓修明差人為呂府送來東西。


    差的這人,正是原本在琅琊郡時,韓疏同手下的親兵。


    當日易小川用劇毒的野山峰驅散秦兵之後,這人並未逃離,隻是到了遠處安全的地方,看著場上發生的一切。


    親眼目睹了李涵將劍刺進韓疏同的身體。


    他本就是韓氏子弟,自然要去找韓修明報信。


    也就有了如今這種情況。


    聽完這些,呂父隻覺得渾身如處冰窖之中,心底更是一片冰涼,後怕之意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萬萬沒想到,這所謂的救命恩人,竟是個惡貫滿盈的賊子。


    在李涵與好友之間,他當然更信任相交多年的好友。


    “為何還不派人速速將其擒拿?隻要想到這種人留在府中,我便覺得心驚膽戰。”


    人一旦偏向某一方之後,就會覺得另外一方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此時,呂父心中莫名想起李涵救自己全家時,手刃山賊時的那份果敢決絕。


    然而,此刻這果決卻成了李涵漠視生命的確鑿證據。


    這得殺多少人,才能鑄就如此冷酷的心性!


    韓修明見呂父如此,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寬慰道:“不必擔憂,現今這宅院已被我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地看守著。”


    “必定不會有恙。”


    “再說,今日可是呂兄你的壽辰,豈能見血呢?”


    “如今,我們隻需要靜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即可。”


    “什麽時機?”


    “嗬嗬,天機不可泄露。”


    韓修明眼中依舊一片冰冷,但若是仔細看去,那裏麵竟摻雜著一絲熾熱的光芒。


    顯然,他想做的,並不隻是複仇而已。


    話分兩頭,李涵在裝醉離開涼亭之後,便是撐著竹竿,快步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必須趕快逃離。


    越快越好!


    須臾之間,他便走到了門前。


    正準備開門,一個細節卻讓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在呂府這段時間裏,他有在嚐試依靠前世的知識,製作一些防身之物。


    畢竟武力在麵對被人圍攻之時,總是顯得有些吃力。


    誠然如項羽一般的千古神勇,最終的結局也是被圍困烏江而死。


    這些東西,他不想被他人窺見。


    所以每次在離開房間之時,他都會在門縫處放上一根頭發,若是有人私自進門,他便會知曉。


    然而,此時此刻,這根頭發竟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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