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們棋局過後,考奈薇特就已經靜置一個星期,她的母親對此束手無策,奇怪的是,零件沒有任何受損,也沒有卡殼死鎖的現象。大小姐無論怎麽往她腰腹部上發條,也無濟於事。


    在常人眼裏,她還是一如既往,該怎麽學習就學習。娜莎作為貴族,家裏有請教師來專門輔導。那老師是德·萊索爾祿家族次子,早年的腳疾讓他不得不拐著柱子授課,但修辭學、文法學和生物學都是當時珀黎嘉瑟理工學院(lé koligarit de poliegasse)的第一名。如果說他的學術造詣首當其衝,那麽情商可就真的未必能令人恭維。


    怎麽說呢?長期靠在冰做成的牆壁,自己的後背也會被凍傷。


    娜莎的忍耐力,就如同在帕拉圖恰那邊提到的克拉默鋼劍一樣,不斷經受連續敲打啄擊,刀砍尖刺,依舊堅挺。她並沒有因為老師的冷言冷語(實際上是沒什麽反饋,就算習題做對了也沒有什麽表示,反而做錯了會被批評)而氣餒,在弗蘭格亞和珀裏尼士語的領悟力,她也能遊刃自如。


    就在又一個蘇拉日,這份維持許久的平衡終於斷裂。在此之前,娜莎的笑容尚未褪去,她不乏活力,遊走在花園和鍾表店之間,去會晤她的“仆人”,書桌上的《勒流夏斯之旅》都已經看完,在尾頁插入紙條,寫著“大小姐已閱”的字樣。


    拉雅憂心忡忡,但她從送信人的臉色——一個大戶人家的貼身仆人也用不著臉和發黴一般,還是綠色蠟戳,封麵上寫著:


    致親愛的娜莎


    緘默一年後想說的話


    琉夏斯(liuchasse)


    她本想過把這封信攔下,因為這封信定會是晴天霹靂。職責上,拉雅不能這麽做,她瞞下去,也不想,這會使她尤為頭疼。


    漫步走過玻璃亭後,拉雅偏偏是要走五分鍾,花園莫非如此廣闊?隻是她的心和腳不在一根筋上。


    “你聽我說,有些事情你得接受。”


    娜莎把書合起,就看到她失落的樣子,眼角直泛淚光。“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拉雅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什麽偏偏得把這消息捎給她,在這麽下去,無論是她還是小姐心裏都會壓不住的。


    “你看看。”拉雅將信遞給娜莎。從那封信下標的收信人,大小姐馬上機靈起來,直言道:“琉夏斯!許久不見信,她肯定是想我了。”


    然而當她掰斷蠟戳,挪出信箋時,一開始並沒有多少漣漪,可靜默了幾分鍾後,她緩緩放下信,長歎一聲,喃喃道:“考奈薇特也是,琉夏斯也是,沒關係啦。”


    “你要去哪小姐?”拉雅看出她不對勁,想伸手去抓。


    娜莎反過頭雙手按捺她的手臂,她異常興奮,迴複她:“沒事,我不會的。”


    從莊園大門出走之前,她還向母親告安才離去,並囑咐道:“今天還是讓拉雅休息一會吧。”


    母親自然體會到她的深意,卻也沒說什麽。


    離去的藍色雲朵,沒有在風中波瀾迭起的草海中迷亂,她伸手舉高,一指往天甩動,要將其視為對手,勢要有戳破上天的念頭。直到在深處,莊園大門視野夠不著的地方,她卻再也找不到當時的感覺,淚水如驟雨般淋涕,一時間癱軟下來,坐在地上。


    待到她緩過來,又走向遠方的高地。人們常說,那邊的山坡上,是比周圍更冷的地方,樹蔭下有精靈庇佑,人看不見也摸不著,也是夏天的好去處。天色沉暮,陽光失去色彩,抖散出幽白色的光霧,閃電粼粼交裂,看上去正在割碎天幕。


    她沒像現在如此憎惡上天,墨利烏斯要奪走她賴以希冀的一切,咬牙切齒,摩拳擦掌地看向四周,她沒想到天色這麽不安分,僅在十分鍾內就將藍摸灰,她顧不了,也沒有迴去的心思。


    宅邸太壓抑了。


    她想起來,從七歲開始,就一直窩在床上,最好的時候也就能在宅院周邊看一會,霧涅雅山是她們的遊樂之處。


    琉夏斯——這個來自德·珀利努斯家族的老幺,是當時在眾貴族排斥她在內之中唯一一個支柱,琉夏斯雖然很調皮,但很實在,慧眼識人,也能言善道。在眾家族之中,她最能接受,也最能被寵愛於一身。


    “哎,如今我有什麽好說呢。壞透了,一切都壞透了。”娜莎很疲倦,也阻止不了淚絲泉湧,她幾次摔倒,啃到草泥,最後到山腰上依著一棵樹,忙亂著剝開雜草,找到她朋友留下的蹤影。


    這一刻,她終於無法沉默,刀柄斷裂折碎,不堪受用,哽咽著說:“還能有什麽比親臨死亡更加能絕罰自己呢……那定是我所交好之人全都離我而去……”


    “定是如此……”


    每晚仰望星空的時候,她都沒拿從張燈的諸位身上找到答案,安娜還記得說,自從她出生以來,都在病難之中膠著,其實也不僅僅是七歲,三歲之前都未曾好過,隻不過之後有一段時間突然感覺很好,往日孱弱的身子日益強壯,這才有想起珊妮和她一塊玩雪的機會。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病痛沒能把自己夭折,反而會絕罰她最好的朋友?


    沒有答案,她不能忍受。


    悲慟讓她無法唿吸順暢,她又抖又嗽,雨珠徐徐落地,以風為載體,它們化為針,紮入不算幹癟的草海泥潭。娜莎在樹下很快就成落湯雞,一處不剩,卷發全都在雨中倒掛成奶咖色海草。


    她又懼又怕,倒不是因為在風雨中被擊淋甚烈,而是怕自己帶來的厄運會降臨在朋友們身上。可她擔憂什麽,就會來什麽。


    山腳下的身影,套上灰色披肩鬥篷的少年,攜著兩把傘,山上並不算陡峭,其實這地方更像是高地,也用不著登山杖或者木棍做輔助。


    “大小姐可真是令人糟心,不過,她很努力了。”


    拉雅的歎息,是在責怪自己不能多點時間陪伴她左右。


    他們決定分頭尋找,但看上去是有意為之。


    驟雨像袖針般潑灑刺下,隔著鬥篷都能感受到雨塊的沉重。風將鬱林蔥草撕扯蹂蠕,裁剪脆枝啪啦作響,悲傷使得這些場景變得尤為懼布,黑暗籠罩這片不沉寂的高帽子地。


    待到刮掃大地的紮耳樂章消停些許,早就失去傲心氣的小姐側仰在樹下,手指都磨破了,可她還在不停地挖,嘴裏還念念有詞:“也許在這,琉夏斯給我最後的東西……”


    她不屈服於自己的力量,手都冒一大塊血腫,大喘口氣,依舊要將琉夏斯最後的寄托挖到。咬緊牙關,臉上的水珠已經分不清是雨還是淚,聲嘶力竭地說:“我不管你在哪,我都會遵守約定。”


    揮之不去的記憶,兩個嬉鬧的女孩,拿走宅院的花鏟,在那個尚算清涼的初夏,掘了快近一個星期,才勉強挖出一個小坑。


    她們找到巴掌大的匣子,抽出自己心愛的玩物,身穿淡橙色蓬裙的女孩,也就是琉夏斯,將自己的白色小琉瓶,邊緣帶有水花的,僅有一指大的裝飾連同項鏈都放進匣子裏。


    “琉瓶埋在這裏,願你能得到長久的活力。”


    “那麽我的四葉草發夾就在這,希望你能事願捷成。”娜莎的雙臂柔搭在琉夏斯胸背處,轉身就將發夾取下置入盒中。“這個坑洞不算太深,但願不會被人攫取,雖然這些不怎麽貴。”


    “我保證一定不會的,這才不到一弗杖。琉夏斯的微笑猶如銜著橄欖葉和晨曦的濃鬱草莓,可口酸甜。她細細撫摸著娜莎的頭發,怕磨疼了,就癱掃過頭頂上的一片,還問她:“你覺得這樣舒服嗎?”


    “舒服啊,可你確定沒有粘上泥?”


    “絕對沒有,你看。”她展露出自己的右手,一絲灰塵褐土都扣不出來,另一隻卻沒見蹤影,羞澀地藏匿在後,鬼祟的背影全然不顧自己硌手和粘粘的感覺。


    娜莎還小,若不失聰慧就更好了,這正中她自己的願。馬上稚氣地喝住她,攆她的背。“另一隻。”


    “瞞不過你。”令她以外的是不僅是泥汙,而是手上的莓色擦痕。這讓娜莎很惱,說什麽都要拿出手帕給琉夏斯清理掉。


    還沒來得及埋土,就牽著她的手穿過梧桐樹林,眼角含著小珠,在山邊向西的小河,異常平緩,有時候河水還會半旋著溜走,光能透底,照到兩指大的幼魚,如去掉幹黃色的琥珀般清澈。


    “你如果再這麽瞞我,我就不和你玩了。伸手!”娜莎一把將手帕舀過水,輕拍到琉夏斯的手掌上富有耐性地擦抹,就連傷口也要輕吹一口才敢使陰力貼擦。


    “我真是沒想到你會這麽緊張,拉蘭諾斯的姑娘都這麽好情啊?”琉夏斯翹起舌根卸淡那些傷口的麻痛,憋笑一會,就頷首低眉。


    娜莎也沒這麽難過,就順口說一句:“我隻是……你看你都不在意自己,太令我失望了。”


    “別擔心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你可是我見過最貼心的人。”


    當時娜莎小姐並沒有再迴應,那節手帕即便是已經粘上黃褐色汙點還有些血,也要將她收迴去。時隔這麽多年,那匣子還有它的蹤影。


    對,那琉夏斯呢?


    想到這裏她就更泣痛無比,因為她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可這是琉夏斯自己能決定的嗎?並不算是,許久以來,她被家裏人帶到佩尼蘿之後,就隻能從書紙上讀出隻言片語的友意和思念。


    有的時候,小姐還從紙張看到淚痕,稍比周圍深色不少,略帶苦味,卻嚐不到。


    “對不起,不該讓你這麽說。”她雙手拽出鬱積在樹根旁的深坑七年之久的小匣子,表麵看起來已經被啄蝕很多小窪。錐痛不得不讓她垂手在地,這讓她更感到無力。


    碩碩聲不斷推進,這無疑不讓她警覺起來,本想躲到樹的另一邊,可背後的麵容在娜莎極其能所盡的左眼邊看到矛盾的臉。


    悲傷淹沒了大小姐的思辨,在混亂中,在無奈中,在驟冷中僵垂著身子,擔在樹邊一言不發。


    “我來看看你,好嗎?”他試圖靠近,唿吸也放緩下來。


    她低語:“不,沒什麽有必要麵對的。”


    “可你也不能把自己弄得滿身濕透……”他正想遞傘。


    “難倒你就不知道不該來嗎?!”


    這一聲怒斥讓拉特利耶也愣在原地,手也懸在一邊,貌似想抓住什麽。


    “多荒唐啊,沒有受到召見而來的仆人,難倒還能得到主人的歡心不成?”


    “莫名其妙。你就不能讓我……”拉特利耶的辯駁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沒那個必要,若不是……若不是擅作主張,你豈能見到我,還有,你認為你很重要嗎?愚蠢的人。”娜莎苦笑一聲,心鬱之極,對抗它的無力已經變成一種悲怒。“我再說一遍,你在我眼裏果真舉足輕重嗎?你覺得自己很有空的話,不如去看多點書,否則可真叫你日安呢。”


    “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的客人的?”少年又看到被翻側一邊的匣子,盞尾花銅像都略帶青鏽,封口處也鑲含著泥。


    “不許撿!”娜莎差點喊破音。


    他依舊無視,正當試圖要去撿。就被後腳跟狠踢一把,右手差點麻木,被蓋住半掌大印紅腫。她一把搶去這個盒子,十指被紮到尖的痛已經無法撐起她能抓牢它的念頭,摔落在地。


    “可惡。”拉特利耶摁住紅腫近手腕處,埋怨她:“你究竟把我當什麽了?”


    “這有用嗎?都沒了……”


    他拳頭捏緊,不一會又鬆開,拉特利耶知道這些喪氣話不大像是她的本意,在淒悲之中無暇脫身,也無力反抗的憤怒,作為長期壓抑在宅邸,兩年前才開始脫身的她,她的朋友許久未見竟是落得這種慘狀,哪能不大發雷霆。


    拉特利耶一反常態,要知道如果被罵了,他可不是那麽好客氣,至少會爭論一番。溫和地說:“作為拉蘭諾斯的小姐,非但不好好的請我,還要趕客人,豈有這種道理?”


    他又喝一聲,有些自嘲:“是仆人就仆人吧,隨你怎麽說,人人都說給貴族當這種角色寄人籬下,還不如飛上枝頭當貓頭鷹,至少它們自由。看這些花草都比我要厲害,從不遷就這些烈風,我就不行。


    “我無法得知你今日之傷痛怎麽揉虐你,但請你別拋棄能夠握住的希望,好嗎?”


    雨勢稍微沒那麽大,風也收斂起來,劃拉搖曳的樹枝散葉也不再如此嘈雜,晃下來的落葉其中一片落在拉特利耶的手上,正巧就塞到小姐的手裏。


    沉默許久,小姐在孤寂淒涼的內心泛下漣漪。她捏緊那片葉子,已經要折斷它了。又搖搖頭,她說的很慢:“我沒辦法了,這麽久,我受不了,你也不來找我,已經好些日子了,考奈薇特也是……”


    “我知道,我們都不希望這樣的。現在,讓那些不開心的見鬼去吧。”


    泛紅的雙眼死盯住他,小姐喘大口氣,雙痕流淌在麵頰的表麵匯聚成河,這條河了無蹤跡,在心裏卻是宛如天隔。


    “書籍填不了我,都是枉費心機。拉特利耶,我話說的太過頭了,就看在交情上,將手遞給我吧。”


    “這才是你嘛,樂意至極。”


    她握住無限的力量,痛哭流涕,不知所言。這下就她的仆人也感受到那份難以承重之力,心裏也堵得慌。


    可拉特利耶自己在這之後,與之前憂慮大不相稱的快樂也隨之迭起。因為他終於見到,嚴寒剛剛度過,又經受幹涸的土壤上,又橫遭暴風雨之後,那枚雛菊居然還未枯萎夭折,越發在陽光熏亮下閃耀。


    但她在不自覺地發抖。


    拉特利耶趕忙給她撐傘,雖說在樹蔭下好像並沒有這個必要,風已經不是那麽能甩人臉上磋磨,就更別提雨了。


    大小姐想起已經很久沒有暢意一把地淋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哭咽氣裏含著一絲快活,臨春燕返的光景就正降臨在他們身上。


    她依舊泣淚,強忍疼痛地抓住拉特利耶的傘,將它合起。“沒必要,你看我都被淋了一身。”


    “不要緊嗎?”


    “已經著涼了。於事無補,不管怎麽說,我……很抱歉。”她輕握住近傷口紅腫位置的手臂一端,好在還沒有淤青。娜莎掃過那片紅暈,拉特利耶就有點要咬牙的跡象。“對不起,你應該很痛。”


    “瞧你說的,那肯定疼。”他抿著嘴,又說:“早料到你會作如此狀,你得記住,我撞到你,你卻要以陪伴相還,我就得還終身的人情。”


    “可你說的要做到。”娜莎握得更緊了。


    “你看我像食言的人?”娜莎猶豫著,拉特利耶示意要她鬆手,並露出令人舒心的微笑,少許咧嘴。他大步駛前,把匣子捎在她的麵前,並撥去它囊在表麵的濕泥。


    沉甸甸的記憶就這樣塌在她手上,沉穩柔和。娜莎避開指尖的鬱痛位置,托著匣底坐在草地上,除了樹底下還有幹爽的一片,在樹枝末梢下的罩位已經被雨露均沾。


    這正巧可以坐落兩個人的位置,拉特利耶脫下披風,從樹蔭下硬甩去一大堆珠子之後,也坐在他旁邊,一隻腳撐起,另一隻腳平躺擺前。


    娜莎的眼淚剛幹涸,固在她臉頰兩邊的道路已經不再清晰。眼見拉雅已經站在他們麵前,她想起許久年前,和琉夏斯唱的歌:


    四月的芳草被雨潤而生,


    五月的花朵正在展開。


    誰能給你來找特別的四葉草?


    好希望你和我都來找一朵,


    那麽大家都能在福爾圖娜的幸運下找到庇佑,


    好希望你和我都來找一朵,


    那麽大家都能在春季找到快樂。


    假設悲傷要將你絆倒在地,


    你就更要如它所願。


    但請堅信身邊的摯友,


    從未忘記遞你一雙溫和的手。


    假設悲傷要將你完全擊垮,


    你就更不能癱倒在地。


    他們抱有莫大的榮幸,


    賜予你更大的力量。


    涓涓細流匯成河浪,


    緩緩微風掃過草原。


    雙足漫步佳人尚在,


    迴首一看正是友人。


    她翹首看向天邊一撇,


    又在地上捎走幸運,


    那依舊是女神的眷顧。


    手上四瓣翡綠心葉,


    終將把祝福贈給最好的朋友。


    一旦我們漸行漸遠,


    就像河流中的兩片花瓣。


    啊,若是骰子不能投雙六,


    砂石斷枝不能阻擋。


    可愛又可憐的她們,


    也許一個騰空而起的激浪,


    匯流蹈海前不能再見,


    不會再知道對方的境遇。


    四葉草被陽光熏照,


    淡草味夾雜泥香,


    留下一絲柔細短發,


    切記麵容常在心中。


    於情於理,


    我會讓它守在你身後。


    “太難受了。”娜莎靠在拉特利耶的肩膀上慟哭起來,她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將這些壓抑消停下來。“我不想,可是我做不到,我渴望的,它又給不了我。我並不貪婪,隻是想不要孤獨。”


    “我不保證我不會離席,至少能一起擋住它,哪怕是都要摔倒呢?”他掃過頭上的水滴,除了些許疲倦,這並不要緊,原本肆意妄為的困意被泣聲所破,反而讓他頗為精神,攜著幾近於無限的激勵。


    拉特利耶輕敲娜莎的額頭,淚咽聲被擾了幾迴就停下來。“再說了,大小姐再哭下去,可就變花貓咯。仆人可未必甘願效忠這麽慘兮兮的主人。”


    娜莎注視著他,也不再喪氣著,卻瞅到一絲重影,搖搖頭,眼前不再蒙塵一片,黏糊糊地濁眼。


    也許琉夏斯早就走在她旁,卻不能待太久。


    “好,好。本小姐如你的願。拉特利耶。”緊握住他的雙手,渴求道:“如果沒有什麽能過分的要求,我希望你能常來看我,就算……”


    “還愣著幹什麽?雨已經停了,你若是不走,那可要凍到冷涕,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他很寬慰,畢竟雨淚夾雜下,能見到一張可羞可嬌,略帶呆滯的洋娃娃,手裏緊攥著她想保留的模樣。


    “我會做的小姐,但願以後不會差到哪裏去。”


    “差的盡頭就是好,哼,必要你好看。”娜莎撿起落下的傘,抻拉一下,略沾著血,以手背拽幹框邊的色彩,即便沒什麽顏色。


    大小姐轉頭看著拉雅,她們相互擁抱,剛止住的淚,又被擠兌兩撇。


    拉雅低頭感受娜莎的濕發。“你知道我多害怕嗎?我害怕再也不能陪你,做的不夠,這是我的錯。”


    “你不能這麽說,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娜莎不肯放開手,她怕抓得不夠牢。


    仿佛這世界就剩她們兩人,伴隨著風鈴悅動的叮呤聲互相傾訴。


    “你可知道你也是我的燭光?”拉雅略帶哽咽地說。


    娜莎反客為主,拋棄憂愁,不僅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我們都在照耀大家不是嗎?”


    她們相視一笑,話語之中再也不帶苦澀。


    大家何苦不是被孤獨鞭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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