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百餘年前那個差點取了師傅性命的高僧,那場大戰他亦殞身於皇宮。可是我聽黑貓說過,無塵是不死之身,每隔二十年他會重返世間,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也沒有人知道他要去何處。


    我現在腦子裏全是黑貓描述的畫麵,說無塵法師心狠手辣,隻要他盯上的獵物通通都會開腸破肚死狀慘烈,這麽些年來死在他手上的精怪更是能疊出兩座大山那麽高,而且他之所以能夠練就不死之身,是因為他將捉到的“獵物”噬肉喝血……


    雙腳發軟,原諒我這不爭氣的腦子……直接宕機暈倒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西冷宮熟悉的臥榻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旁邊的茶幾上還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薑湯。


    “人……人了?”我有氣無力的詢問了一聲,迴想起昨夜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死丫頭,醒了呀,喏~自個兒把薑湯喝了吧,可別想我伺候你。”黑貓突然竄到我麵前,嚇我一跳。


    “得嘞,我可不希望您伺候。”我慢慢支起身子,看到黑貓心安了不少,說話也利索了些,“就您想伺候我,我也不敢啊,難不成要您那爪子沾濕了糊我嘴嘛。”


    “嗯,能迴嘴了,看樣子好了。”它倒也不生氣,看我眼巴巴的一直朝門外瞅,看好戲似的嘲諷道,“別看了,他倆不會來了。”


    “我,不,信。”


    “他們把你帶迴來的時候,請求我了,讓我照看下你。而且,我聽見百裏青君說……”黑貓故意留著不說引我著急,我給它又捏爪子又誇讚了好半晌才肯告訴我,“十日之後,大婚之日,正社稷肅朝綱,神石歸。”


    “神石?子夷找到了。那師傅會幫忙嗎?”


    “會,她本就有契在身,不會讓百裏氏全亡的。何況,百裏青君還歸還了神石。”


    “可是,大婚.....”


    “聽聞是呂章的獨女呂忻婉,琴棋書畫皆是一等,可惜了也隻是他父親權謀裏的一枚棋子。”


    十日之後麽?我的子夷要與別人大婚麽?陸淺淺你腦子清醒點好嗎?不要什麽醋都吃,明明知道那隻是一場計謀。


    突然,我又想起了昨晚那個人。


    “老黑,你知道我昨晚為什麽暈倒了麽?”


    “吃太多給撐暈的?”


    “我遇見無塵了。”雖然我很想給它兩錘,但是目前來說我更想了解無塵,明明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和尚,怎滴會讓師傅上心尋找。而且,他似乎並不像黑貓描述的那樣,我嚇暈了他也並未傷我分毫。


    “他在哪?”師傅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她激動的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神中殺戮之氣徒然而生。


    “師……師傅,我.....我是……淺淺。”


    我十分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黑貓也大聲“喵”了起來,師傅的眼神才漸漸清澈了起來,放開了我,眸中閃過一絲愧疚。


    我從來沒見過師傅這個模樣,即便是以前聽她的故事,在百餘年前的那次變身。今日,我是第一次見師傅這個可怕的樣子,幾乎要把我捏碎掉。


    “淺淺,師傅剛剛沒有控製住自己,傷了你……”


    “師傅,沒事的,你看,淺淺沒事。”我努力擠出一個鬼臉想要把師傅逗笑。


    “淺淺,百餘年前我幾乎被他們挫骨揚灰,所以我聽到這個名字才會發瘋。”


    “可是,師傅,我見到的無塵挺溫和的,似乎並沒有那麽兇神惡煞……”


    “淺淺,別信他的表象,他是個魔頭。”


    魔頭!我一下怔住了。得虧是我命大嗎?還是無塵他知道了我跟師傅的關係,想要利用我什麽?


    “對了,師傅,昨夜我就是在天啟城中遇到他的。”


    “他果然來了,無塵,這一次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師傅的眼神中飄過一絲陰狠,令我不寒而栗,就好像那一瞬間她變成了舞著獠牙張嘴要撕裂獵物的野獸。下一秒,我甩了甩頭,那是十年來於我嗬護的師傅啊,百裏常棣可以害怕她,但是我不能。


    這十日裏皇宮張燈結彩,整個宮中的人都在忙著帝王的大婚,冷宮這邊竟連一個巡邏的宮人都沒有來了。我望著那一片一片的“紅海”,心中五味雜陳,那原本是屬於我和子夷的十裏紅妝啊。


    黑貓最近也有些怪異,總是時不時偷望我時眼裏流露出一絲悲涼。怎滴?不會吧,這老黑不會是在同情我吧?


    “老黑,我有表現的這麽可憐麽?別給我甩你那一臉子的憐憫好嗎?你要知道從一隻貓的神情裏看到,真的奇奇怪怪。”我又同往日一樣開始懟起它。


    “陸淺淺。”


    “嗯?。”它第一次叫我的全名,之前都是各種死丫頭、小丫頭、臭丫頭、小崽子的。


    “你可以換個人喜歡嗎?”


    “哈?”我被它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臉懵,一隻黑貓什麽時候還對人類的感情起了興趣。


    “算了,當我沒問過。”它三步並做二步輕巧的蹦上了圍牆,要跳入另一邊前幽幽的來了句,“陸淺淺,對不起。”


    然後它縱身一躍跳下了圍牆另一邊,我望著天邊的晚霞陷入沉思。這黑貓,莫不是又背著我偷了我的吃食?這會兒想著提前道個歉,免得迴來挨打?


    深夜裏我終歸還是忍不住一波又一波襲來的相思意,翻了身躡手躡腳的再次溜出了冷宮。


    已入秋,夜裏的風有些涼了,幾片樹葉從枝頭脫落慢悠悠的在風中飄蕩。我漫無目的的走著,竟不知不覺臨近了帝王的宮牆。夜空裏轟然炸開五彩四溢的煙花,身旁走過的宮女們笑盈盈的議論著,說這是聖上專門從宮外尋來的煙火師,要在天啟城內盛放三天三夜,要讓天啟城所有的臣民都能共沐未來皇後的恩典。


    我向子夷說過,我不喜歡太漆黑的夜晚,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一天能夠有漫天的煙花包裹住天啟城,這樣我一抬頭就會像躺在了漫天星河裏。


    “他是為我放的。”我喃喃自語,笑中帶淚,原來我的每一個幻想都被他悄悄藏在了心裏。


    突然,一個小太監撞到了我身上,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哎喲,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膽敢擋了呂相的坐攆。”


    糟了!我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今日是觸了什麽黴頭,竟然撞見了呂章。他還真是為了他女兒的婚事“勞心勞力”,可憐了我被他碰上了。


    “奴婢一時為聖上和呂相千金的大婚歡喜,失了神擋了大人的道兒,還望大人恕罪。”我低著頭,盡量遮掩著自己。


    “嘴巴倒是挺會說的。”呂章笑了笑,突然又陰冷的說到,“但是見了本相竟然不跪,將雙腿斬了吧。”


    他右手一揮,近旁的幾個侍衛、太監立馬押住了我,然後微閉著雙眼在坐攆上扶著額,在眾人的視線中被宮人抬著離去了。


    這幾個侍衛倒是押不住我的,隻是若我在此時鬧起來,驚了太多人,隻怕會給陸辰安和子夷的計劃增添變數。我隱忍著不出聲,任憑侍衛將我踹倒在地,一左一右的拖著我的身體往處置宮人的宮坊去。


    “嘿嘿,倒是頭一次見這麽個不哭不鬧的?”幾個侍衛調侃著,將我如同草芥一樣隨意的扔在角落。


    “唉~長得挺不錯的,就這樣斬了雙腿挺可惜的。”


    “呂相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斬了雙腿立即複命,別耽誤了事情。”


    “姑娘,你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自己時運不濟。”他說著,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刀向我走來。


    我悄悄在身後撿起了幾粒石子,一個一個的數著在這裏的侍衛人頭數目。我不喜歡殺人,但我也不在意殺人,尤其他們還是呂章的人。


    就在我以為今日我的手上必然會沾染鮮血的時候,一群太監衝了進來,大聲喝住了侍衛們。起初我看見這些太監們,以為是陸辰安發現了我趕過來了,可是當那個在六歲入宮時就鎖進記憶的臉龐出現,我一度震驚不已。


    “這個人,我要帶走。”


    “總管大人,這……這個人是呂相說要斬了雙腿的。”


    “怎麽?在這宮裏,還需要我教你什麽是規矩?”


    “不敢不敢,小人們不知她是您的人,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呂相自然也不會在意。”侍衛頭子招了招手,向李總管抱拳鞠禮,怯懦的退下了。


    唉,我暗自歎了口氣,我這剛數好的石子,這下好了,這排場來了一大群,比起試圖全部打翻,還不如找個機會逃跑來的實在。畢竟,我這張臉也不怎麽出現,認識我的宮人少之又少。


    “帶走。”一聲令下,我又被推推搡搡的帶去另一個地方。


    我今日這倒不完的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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