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百花令是一種有棱有角,平平板板的令牌的話,那父親李牧這幾天的臉就是百花令的寫實了。子期問過父親,什麽是百花令?父親的迴答晦澀模糊,“是皇帝的命令。”然後再無解釋,時不時的會自言幾句,“這無常的災禍,也許是因了無常的人心吧。”然後總是急匆匆的出府。子期問他的去處,他隻是搪塞說要去見周皇。


    子期身上的傷好了,俗話說好了傷疤忘了痛,而且她的年輕和異於常人的活力就像在耳邊私語的小惡魔一樣催促著她,出外看看吧!外麵的世界多精彩!經過無數的糾結和觀察後,她便想出了門道。


    將軍府正門是不放她出去的。從上次的綁架事件開始,她基本就被禁足了,這是統帥大人吩咐過的,再寵溺她的副官也不敢違抗。但天無絕人之路,她很快發現了另一個門徑。後門廚房總是有一個癩子頭的小廝進出,他的任務是將每天廚房的菜渣剩飯拉出府去。他並不是從鳳來跟隨來的仆人,而是出生在周都。用癩子頭的原話就是“我生在菜渣剩飯裏麵,老鼠是我的兄弟,我命裏就是要倒垃圾的。”


    他說話的時候會不停的用一隻髒手摸自己的頭,後腦勺。不知道是不是這種動作導致了他現在的癩子頭,他的頭發一塊塊脫落,就像原來不是長在上麵,而是像破布一樣縫補在上麵的,他的牙齒也不齊整,門牙少了一個,整個身體瘦的像個猴子,而且老是臭氣熏天。不過他最在意的還是他的癩子頭,所以當子期在廚房第一次碰到他時,可能因為眼光在上麵停留太久了,第二天子期特意去等他時,他戴了一頂大的破破爛爛的草帽,半張臉都看不到了。


    看到子期一臉詭秘的笑容的逼近,癩子頭邊將剩菜剩飯倒進桶裏,邊結結巴巴的問:“你要幹什麽?”


    子期眼睛直瞪著他,“我們昨天認識了,今天就是朋友了吧?!”


    “我沒有像你這樣幹淨的朋友。”癩子頭下意識的用髒手拉低一下草帽。


    子期哼了一聲,順手抄起幾片青菜葉子,往臉上塗抹開來。“我也可以很髒的。我要你幫我個忙。”


    “什麽忙?我隻是個倒菜渣的。”


    子期站過去,跟癩子頭量了一下身高,然後笑道:“應該說,我也是個倒菜渣的。”看著癩子頭迷茫的眼神,子期歎了一口氣,“我要你在這裏裝扮成我,我要扮成你,出去玩玩。這府裏太悶了。”


    “這將軍府有吃有喝,怎麽會悶呢?”癩子頭道,卻被子期敲了一指榔頭,急道:“我很忙的,我不能待在這裏。”


    子期的臉沉下來,道:“那你會打架嗎?”


    癩子頭正納悶,卻突然被子期一記直拳打在鼻梁上,因出乎意料,他雙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一抹鼻子,發現有血流了出來。


    “為什麽打我?”他疑惑的問道,卻見子期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開始繞著自己轉圈捆綁,他意識到不妙,但已經晚了。


    “你可真不經打。”子期要幫他擦一下鼻血,癩子頭倔強的把頭扭到一邊。


    “偷襲算什麽本事?要不是偷襲,我準贏你。”


    “好,你說的,那敢不敢賭一下,要是我們對打,我贏了,你就乖乖的待在我房裏假扮我。要是我輸了,這銀兩就是你的。”說著拿出幾個硬幣,放在地上。


    癩子頭看到硬幣,心頭欣喜,等鬆綁後便像牛犢一樣向子期衝來,但子期是花了很多時間與很多士兵練招戲耍的,一側身一絆腿,癩子頭就撲了個狗啃泥,子期馬上騎過來壓住他。癩子頭大叫:“不算。”子期說好,又放開他。


    癩子頭稍作喘息,放穩馬步,慢慢逼近,忽的出手,一下子抓住了子期的衣服,他正暗自得意,卻不料他人瘦小,力氣跟子期不相上下,根本揪不倒子期,子期欺身過來,反而抓住他的手腕,一別一抬,把癩子頭的手臂扭到了身後,癩子頭立時大唿求饒。


    “這下你服了吧。”子期得意道。


    “男人洞裏有的是比你厲害的。”癩子頭揉著肩膀說道。


    “什麽男人洞?”


    癩子頭大笑起來,“在都城待著,竟然不知道男人的洞?!歌謠是這樣唱的,我們的周皇在哪裏?女人洞裏?男人洞裏?還是千葉湖釀的酒洞(桶)裏?”他看子期迷惑不解,便撓撓頭道,“男人的洞,就是個非常大的鬥獸場,周皇和其他貴族是經常去的;千葉湖釀的酒洞,據說像天上的神仙佳釀,隻要聞一聞,都要成仙的。女人的洞,那我就不清楚了。”


    子期厭惡的說道:“憊懶的家夥,說話都這麽下流!”說著開始披上癩子頭的破麻衣,戴上破草帽。癩子頭兀自嘟囔:“老百姓都是這樣說的,難道老百姓說話都下流?!”他看子期提著盛滿廚餘的桶往後門走,便急道,“你可快點喔,可別把我的桶弄丟了喔,放到出門外那個石橋底下就得了,你可快迴啊。”


    後門的士兵根本沒辨認出子期,一個眯著眼睛打盹兒,另一個流連在過往婦女的臉蛋和胸脯上,所以子期毫不費力的溜達到後街巷。那一刻,自由的味道甜蜜過糕點。


    周都的整個地勢是倚山而建的,尤其是皇宮,據於山半腰處,鑿山削石而建,鬼斧神工,莊嚴無比,從都城的其他地點,隻需要稍一抬頭,就看得見那泛著銀光的巨石柱子,以及那孤峰卓立的祭台。據於中間地勢的多是達官貴族的豪宅府邸,以及大大小小的商賈酒樓,鱗次櫛比,好多條主流道路就像從山上垂下的指頭,指引著芸芸眾生的朝拜方向。高峻使人敬畏,如同低矮受人輕蔑,最下麵的便是平民百姓的窩,密密麻麻的蟻窩,密密麻麻忙碌的人們。整個都城占域廣袤,上次逛街廟時子期問過副官有多少人,副官答曰近百萬人之多。子期當時迷惑道:“為什麽人們要擁擠在這樣的地方,還不如城外有山林和田野,更有趣不是嗎?”


    當時一臉渣胡的副官迴答道:“也許是他們受不了孤獨,也許人都是要靠別人而活著的。”


    有很多地方沒去過。威嚴的最頂的宮殿,那神秘的異族,中間的酒肆商街,甚至下麵的跳蚤街,貧民區,對子期來說也有著無比的吸引力。但癩子頭進廚房的時間一般是下午,此時已近黃昏,子期並沒有信心能在夜晚中找到迴家的路,所以她隻能選擇一個方向。向上或者向下。


    未知的異族更加神秘,她一路上去,花了大半個時辰,終於靠近了宮殿跟前。然而眼前是堅厚高大而連綿不斷的宮牆,幾個入口也是重兵把守,她本來想報當都城統帥的父親的名,但轉念一想一旦被父親知曉更是悲慘,所以隻能悻悻的在外圍轉了一圈,嘴裏埋怨著“為什麽要在有城牆的城裏再修一道牆,為什麽家家都要護牆,真是一群懦夫!我隻是看看,又不偷不搶,怕什麽!”


    她正要迴轉將軍府,卻被三個蓬頭垢麵的小孩圍住了。


    “你偷了癩子頭的帽子。還有衣服。”為首的小孩兇巴巴的看著她,他們都比子期矮小,各個麵黃肌瘦。


    “我沒偷,我隻是借用一下。”子期迴道,“他果然就叫癩子頭,哈哈。”


    這句話不知怎麽激怒了那小孩,他猛的向子期推來,子期猝不及防,打了個趔趄,隻聽那小孩說。


    “他在哪裏?我們的晚飯呢?”


    “什麽晚飯?”


    “我們的晚飯!”這時其他兩個小孩也過來又抓又咬。子期隻好高喊:“停下,他在將軍府,我帶你們去見他。”


    那小孩們便住了手,子期好奇的問:“你們住哪裏?”


    那為首小孩聞言白了她一眼:“明知故問,男人洞啊。”


    子期驚訝道:“男人洞?那是什麽地方?”


    另兩個小孩嘻笑道:“我們的家啊。”


    傍晚時分,子期兀自在庭園中比劃她的匕首,她日間順利進出,看守並未察覺,這本來讓她開心不已,但自聞見癩子頭那幫人的生活,她情緒低落了許多。周都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她心中想著,很多地方跟鳳來不一樣。同一座城市,有的地方繁華如火,可以把人燒傷,有的地方卻貧寒如冰,可以把人凍死餓死。她心頭煩悶,衝著空氣呐喊,匕首也舞的淩亂無章。


    “你在做什麽,小心再傷著自個兒。”李牧從偏廊走來,他本意是去書房的,見子期如此模樣,不由的趨前問詢。


    “練劍。父親,你今天去皇宮見周皇了麽?”子期收了劍。父親臉上寫滿了疲憊和憂慮,好似鬢角的白發也多了一些。


    “去過好幾趟了。都被擋在寢宮外,說是龍體欠安,人影都見不著。”李牧一臉無奈。


    “也許,周皇是去男人洞了?”子期忍不住說道。


    “什麽男人洞?”李牧皺眉,這短暫溫馨的空間和時刻,讓他心頭舒緩好多。


    “你沒聽過歌謠嗎?大家都知道的,我們的周皇在哪裏?女人洞?男人洞?還是千葉湖釀的酒洞裏?”她興致勃勃的哼唱,覺得自己嗓子有點沙啞,要是姐姐子瑜唱起來,那肯定要好聽太多。


    “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可不是什麽好話,更不是淑女可以唱的。”


    聽到父親略帶嚴厲的話語,子期才發現說漏嘴了,她腦筋急轉:“聽門口侍衛說的。”她怕父親追問,急忙跳開身來,拉開架勢,練她的“劍”。


    李牧哼了一聲,沉默的看了她一會,自語道:“如果你真能好好學劍,也許能磨一下你那急躁魯莽的脾氣,也是好事。”


    “你的動作太慢。你的力氣太小。你就像一隻被丟到水裏的小貓,手腳淩亂無章,到頭來隻會害自己送命。”


    第二天,子期正在庭院舞弄她的匕首,一個身穿青色緊身衣,頭上梳個道髻的馬臉漢子打斷了她,他模樣邋遢,鬆鬆垮垮的依著牆角,倒像一樁爛木頭,若是不仔細查看,還真無從辨認。


    子期駭了一跳,這人是何處來的,來了多久了,她竟一無所知。她抓緊匕首,眼睛緊盯著那馬臉漢子,問道:“你是誰?”


    那人笑道:“怎麽你父親沒跟你講嗎?我是你的老師,來教你武技的。”


    “我不需要什麽老師。我能擊敗任何擋在我麵前的敵人。”子期惱怒他先前的諷刺,硬邦邦的迴道。


    那人臉上掛著捉狹的微笑,他走到子期的麵前,慢慢抬起他的右臂,豎起他的手掌,“我現在擋在你麵前了,你能打敗我麽?”


    子期凝神看著那人的手掌心,那裏有一個奇怪的刺青,是一隻眼睛,眼睛的上麵是火焰狀的紋路,而下麵是水流狀的紋路,甚是怪異。她不由暗生警惕,緩緩把匕首橫在胸前。


    那人嘿嘿一笑,“準備好了沒。我可要動手了。”說完那右掌變掌如劍,往子期直刺過來。子期急忙拿刀上撩,想擋住那人的攻勢。卻不料那手掌明明伸直過來,到了眼前,忽的如蛇樣彎曲,竟避過了匕首,就勢落在子期的手肘處,輕輕一啄,子期隻覺手臂酸麻,拿刀不住,掉落地上。


    子期憤然,她抓起匕首,吼道:“再來!你手上有妖法,剛才不算。”


    那人卻氣定神閑的背著手踱起步來,“那可不是妖法,而是貨真價實的武技。即使我不用手,也能贏你。”


    子期恨恨的道:“我警告你,刀不長眼,傷著你可不怨我。”她像小老虎一樣騰躍而起,往那人手臂處刺去。


    那人輕輕鬆鬆就躲了過去,子期覺得明明他的動作很慢,甚至比自己的還慢,但疾刺的匕首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那人還在好整以暇的喋喋不休:“你有錢嗎,拜師可是要給錢的。你那摳門的老子,說什麽軍中不養閑人,把我調過來,給你這小子當師傅,油水半點都撈不到,那老子可不幹。”


    子期越攻越急,可那人就像條泥鰍,怎麽都抓不到。她正被那人身形晃的眼花,卻聽那人又笑道:“說你是掉在水裏的小貓,原來是說錯了,你是隻一直追著自己尾巴打轉的笨貓啊。”


    子期急怒交加,猛的一頓一衝,這次看準了那人的身形軌跡,誌在必得,卻聽那人哈哈笑道:“你輸了。”這時子期才發現自己身子重心不穩,腳步交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滿臉通紅的急忙站起,那人兀自負手而立,一副令人討厭的模樣。


    “你使妖法!”子期不服氣的道。


    那人笑眯眯的掏出一個硬幣,道:“你識的嗎?這是什麽?”


    “錢。”


    “笨小子,我問的是錢上的圖案是什麽?”


    “一麵是國王,另一麵是。。”子期皺眉,她確實沒注意過另一麵的樣子。


    “另一麵是死神。”那人將硬幣彈起,硬幣在空中翻滾不止。“當錢在空中時,你能知道會在哪一麵落下來?可能是國王,也可能是死神,也可能兩者都不是。你之所以捉不到我,是因為我就是那枚空中的硬幣,而你就是猜正反麵的人,你猜不對,是因為你看不清,你想不通。”他打了個哈欠,“所以說呢,這不是妖法,而是武技。”


    “學習武技,首先要學會撒謊。”他又幹咳一聲,道:“要身體學會撒謊,一隻手是國王,是讓別人看在眼裏,注意到的,是虛的,是假的,是撒著彌天大慌的;另一隻手是死神,是隱藏的,是真實的,是致命的。國王和死神,都是戴著一樣的皇冠,拿著一樣的權杖,不是嗎,唯一不同的是,國王是活生生的麵孔,而死神是骷髏樣貌。但你動作快了,誰能分辨的出呢?誰能知道哪個手在撒謊?哪隻手告訴了真相?”


    子期重新嚐試,她眼睛閃亮,鬥誌昂然,經過十幾次的撲擊失敗後,她慢慢的發現了門道。她開始眼睛注意在那人的步法上。


    “嘿,孺子可教。這是狐步,是模仿狡猾的狐狸的。”那人稱讚道,“要想抓到狐狸,你就得變成靈敏的獵犬。”


    子期終於能抓到他的衣角了,這時才發現自己渾身肌肉酸痛,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氣。


    “你力氣太小。要多練勤練,力氣自然就生長出來了。人的身體就是一個水脈,流轉的越快,就會有更多的精神和力氣,像海洋那樣浩瀚,像瀑布那樣激烈,如果流轉的慢了,就像一口幹枯的井,毫無生機。你想要一片海洋?還是一口枯井?”


    “我想要海洋。”子期抖擻著精神又站起來,這樣的恢複力讓那人感到驚訝,他嗯了一聲,道:“再來。”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摔打滾爬,子期漸漸習慣了傷痛,她天生骨子裏有著不認輸的韌勁,這種韌勁就像寶石一樣,經過打磨便越來越閃亮。那人明顯的看出了這一點,等子瑜再次摔倒的時候,他第一次伸出手來要拉她。是人都得喘口氣。


    “記得你師傅的大名。羽真。”他手上的火眼刺青怪異美麗,手指勻稱修長,並不像其他士兵那樣長滿老繭。


    “師傅,你的手上是什麽?”子期看到他倨傲的表情,趕緊補充道:“我說的是那個刺青。”


    想不到這話讓那人嚴肅了起來。他沉吟道:“這是殉道士的標記。”


    “什麽是殉道士?”


    “殉道士,隻為人類族群的生存而戰,從很久遠時代的異族戰爭開始,殉道士便開始了漫長的鬥爭和搏殺,一直延續到今天。異族不死盡,吾等不退隱。你知道作為一名殉道士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粉身碎骨的獻祭,意味著銜石填海的堅韌,更意味著曠日持久的戰鬥。殉道士沒有妻室子嗣,不居權位高堂,不跪三皇五帝,殉道士,是人類的第一道防線,生於孤獨,死於孤獨。”聶詡真自語道,看了一眼子期道:“你想成為殉道士嗎?”言畢忽的想起子期是女孩,不由大是躊躇,道宗中可並無女的殉道士。要是子期應允了,可不知如何迴絕。


    “異族幾乎都死絕了。”好在子期並未應答,隻見她眨巴著眼睛,像是想起什麽傳聞,道:“周宮裏就有一個,你見過嗎?”


    羽真臉色凝重,“我不但見過,那還是我捉住的。在太吳國東海濱的一個村子旁,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異族。”


    “你第一次見?那你怎麽知道那是異族?我聽說周宮裏的異族很美。”


    “我受訓殉道士整整二十年,半生都在追尋異族,異族有什麽樣子,書裏早有記載。”他白了子期一眼,“要不是她翅膀受傷,我怎麽可能捉住她。也真是殉道士的榮耀,那麽巧,就讓我碰上了。”


    他開始喃喃的嘀咕:“捉到以後,村人就有通知官府的,先送到太吳王府,過了些時日,就送到了周宮。我作為殉道士,是堅持要殺死她的,卻被王令限製,變成個護送監理。現如今這妖姬幾乎成了周皇寵妃,沒有人能碰到,早晚釀成大禍。”


    羽真長籲一聲,道:“異族要來了。戰爭近了。但眾人皆昧,為之奈何。殉道士也是人丁稀落,寡力難扛。”


    ”如果戰爭來了,我會成為一名將軍。像父親那樣,可以率萬人馳騁沙場,所向披靡。”子期響亮答道,她記事起,便隱約有這個念頭,現今這個念頭早已破土萌芽,可以直視陽光了,或者說直視質疑者的雙眼。


    羽真哈哈大笑:“將軍麽?好誌氣!不過要想當好一名將軍,首先得是一名好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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