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蒹葭恨死顧十一了。


    從小到大,除了親人,從來沒有一個男子觸碰過她的臉蛋。


    從來沒有一個男子敢如此揉亂她的頭發。


    從來沒有一個男子敢將她壓在地上。


    更從來沒有一個男子敢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抹在她的臉上,她的頭發上!


    甚至有幾次,他的手,差點伸進衣服裏了!


    幸虧他沒有。


    委屈,害怕,又不敢說……這種難受的心情她從來沒有過。


    以前她哭的時候,總有人來安慰她,哪怕她惹爹爹生氣,看到她哭,爹爹也會心疼地來安慰她。


    如今……好像沒人在乎她了……


    顧十一站在一旁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他不是沒見過人哭,相反,他見過很多人哭。


    哭有兩種。


    第一種是騙人的,他殺的那些人有不少都哭著求過他,隻要他心軟,對方會立刻跳起來,露出意想不到的殺招。


    第二種是真的傷心了。


    他受傷很重的時候,孽孽也會哭,哭得很難過很難過。


    屋外寒風吹拂,唿唿作響,屋內少女嚶嚶啜泣的聲音分外刺耳。


    “你別哭了。”


    正在啜泣的陸蒹葭一怔,她沒想過這隻冷血的狼,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想歸想,她還是在嚶嚶地哭泣。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定是自己弄疼她了,她身子太弱了,像個隨手就能捏死的兔子。


    “嗚嗚嗚……”


    陸蒹葭不生氣了,但她卻哭得更厲害了,她要抓住這個機會讓顧十一知道,惹自己哭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以後不能這麽粗暴地對自己!


    “嗚嗚嗚……”


    “誰讓你臉那麽嫩,比豆腐還軟,我已經很收力氣了。”


    “嗚嗚嗚……”


    “你皮膚那麽白,根本不像流浪的乞丐。”


    “嗚嗚嗚……呃……”


    “你身上那麽香,肯定會被人發現……”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


    陸蒹葭抬起頭,俏臉緋紅地瞪了顧十一一眼。


    這人說什麽啊,哪有當麵說女孩子臉嫩,皮膚白,身上香的……簡直無恥!登徒子!


    顧十一不知所措地撓頭,陸蒹葭咬牙切齒,臉上又通紅的模樣,他實在看不懂。


    陸蒹葭覺得差不多了,長舒口氣,道:“好了,我們說點正經事吧。顧十一,你想讓我裝成乞丐混出城對嗎?可你想的太簡單了,你知道敵人有多少嗎?”


    顧十一看著陸蒹葭不說話。


    陸蒹葭長舒口氣,凝重地道:“陸家的家族試煉決定的是未來的家主,往年除了其他的幾大家族,甚至還有皇室的影子。


    這次家族試煉我的年齡最小,因為時間提前,我幾乎沒有拉攏什麽強大的勢力。


    至少在這白瓷鎮我連靠的住的人都沒有。


    還有,你殺了宋家的人。雖然明麵上有雲將的保護,但宋家絕不會善罷甘休,陸家與宋家,幾乎半個官場都會和我們為敵。”


    陸蒹葭伸手指著顧十一,道:“接著就是你,你明白十七歲的七品武師意味著什麽嗎?


    我爹說,江湖人爭的就是名利,那些費盡心思,耗費無數心血培養出十大武師的勢力,還有那些爭名奪利的江湖人都會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


    至少大半個江湖都會為你而動蕩,也就是說,半個江湖的人……”


    “我知道。”


    顧十一起身走到一旁,依門坐下,閉目道:“我們兩人要和半個大夏為敵。”


    陸蒹葭黛眉緊蹙,剛欲張口,卻又看到了顧十一的眼睛。


    不再明亮而刺眼,而是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寂靜又黑暗,仿佛連落在其上的光都能吞噬。


    “不管對手是誰,不管有多少人,我都會活下去,不管發生任何事。”


    屋內再次沉寂。


    隻有門縫吹來的微微風聲。


    不知過去了多久。


    少女抬頭還欲再言,但少年卻依舊沉沉睡去。


    感覺身上的衣服十分不舒服,陸蒹葭小聲嘟囔。


    “扮成乞丐混出城,以為當那些江湖人都是笨蛋嗎?”


    “這是什麽餿主意,虧你還是江湖人。”


    ……


    翌日。


    “殺人啦!”


    “快跑啊!”


    ……


    白瓷鎮炸鍋了。


    守城的官兵正在打著瞌睡,忽然便聽到城裏炸了鍋。


    順著聲音看去,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無數的乞丐、地痞、江湖人……他們如同瘋了一般拚了命地狂奔!


    他們匯聚在一起,如同一股洪水,向著城外狂奔。


    “發生了什麽!”


    守城的官兵大喊,麵色驚恐,那無數的江湖人,流浪兒、乞丐正向城門口湧來!


    路上的小攤被踐踏的不成模樣,客棧、醫館、藥店,紛紛將店門緊閉!


    “快跑啊!鎮獄軍殺人了!”


    人群中的一聲驚叫,讓守城的官兵一個打了個激靈。


    大夏鎮獄軍?


    怎麽可能!


    他們不是昨天就離開了嗎?


    “唏律律~”


    一聲巨響忽然打破了寂靜,順著聲音看去,守城的官兵瞳孔驟然一縮。


    “唏律律~”


    遠處人群後,一匹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駿馬嘶吼著,淩空躍起數十丈,馬上一位黑衣人手握一把染血長刀!


    “殺!”


    黑衣人發出一聲低吼,手中長刀破空而出,“轟”的一聲射在地上,炸出一個半丈大小的深坑!


    “雲將又要屠城了,快跑啊!”


    一位江湖人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跑,身邊的乞丐、流浪兒更是撒丫子狂奔。


    “關城門!”一位官兵大喊。


    “不能關,打開城門!”守城將領王劍大喊。


    片刻後,無數江湖人、乞丐、流浪兒,烏泱泱一大片人群,如潮水一般衝向城門口。


    “隆隆隆”的腳步聲震耳欲聾,城門上的王劍看著這些人如潮水一般湧出後,又如同溪流一般散開。


    足足半個時辰,奔流的人群終於消失殆盡。


    王劍迴首看去,遠處的地上冒著黑煙。


    他神色一動,跳下城樓,一步十丈地來到遠處。


    地上有一匹燒成焦炭的馬。


    他眉頭緊皺,片刻後,神色一緩,露出笑容。


    “噓~”


    一道歎息聲響起,令宋光從角落裏鑽出來,擦著額頭的汗水道:“王統領英明,要是不堵城門,這股子人流非將城裏破壞的一塌糊塗不可。”


    王劍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地道:“城裏破壞倒是其次,主要把這燙手山芋一並送出城,大人才能安心啊。”


    宋光怔怔地看著王劍。


    王劍似笑非笑地道:“宋家、陸家,還有無數的江湖人,嘖嘖嘖,這要在城裏打起來,那還得了?


    三天死一人,五天死一群的,恐怕縣令大人的烏紗帽也戴不安穩。”


    宋光也不反對,轉身望向城樓。


    “本縣令昨日丟失重金,立刻緊閉城門,通緝要犯,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王劍哈哈大笑。


    ……


    城外,小道。


    “放下我!”


    陸蒹葭奮力掙紮,顧十一停下腳步,將她放下。


    陸蒹葭立刻走到一旁,吐得稀裏嘩啦。


    天啊,這還是人嗎?


    跑的比馬都快,一步十幾丈,兩側的景物飛速倒退,被他扛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半晌,陸蒹葭終於吐完了。


    她漱了漱口,盯著前麵木頭樁子似的顧十一,瞪圓杏眼道:


    “顧十一,既然你打算這樣出城,那為什麽非得要我扮成乞丐!


    “你跑這麽快,別說相貌了,連男女也看不清吧,那我穿這麽髒亂有意義嗎?


    “再說,下次你能不能背著我,不要扛著我,我的五髒六腑都要被你肩膀給頂壞了!”


    “喂,和你說話呢!”


    見他不理會自己,陸蒹葭忍不住上前想要給顧十一一腳,走了幾步,她才發現,前方的大雪地裏竟然坐著一個人。


    是一個佝僂的老者,瞎了一隻眼睛,披著一身雪白的狼皮,盤膝坐在雪地裏。


    看到陸蒹葭,他咧嘴了露出一口黃牙。


    陸蒹葭心一跳,下意識地藏到顧十一的身後。


    “從城門出來後有三條路,北邊大路一馬平川,兩個人在雪地很是紮眼,你們大概不會走那條路。


    東邊鬧匪患,雁過拔毛,死了不少人,估計你們也不會走。


    西邊這條小路直通樹林,雖然兇險,但也不外乎是些野獸畜生,換作我,也會走這條路。”


    老者起身,陸蒹葭杏口微張,露出震驚之色。


    因為老者身下的白雪竟依舊平如白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哪怕是一隻鳥落在雪地裏也會留下腳印,他卻沒有!


    老者手腕一晃,掌中出現兩把銀白色的匕首,兩把匕首上都銘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陸”字。


    “六小姐,三少爺讓我向您問好,他說天寒地凍,小姐一個女孩子不要在荒山野嶺亂跑,萬一凍死在什麽地方,可沒人知道!”


    話音一落,老者握著匕首淩空揮下。


    陸蒹葭看到地上的白雪被一分為二。


    真氣!


    七品以上的武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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