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頭一把火就被人如此踐踏,謝君屹立也是氣得不輕,惱羞成怒道:


    “陸彥朝,你放肆。”


    “我放肆也並非一天兩天了,謝知縣莫非才知道?”


    陸彥朝神情散漫的看向他:“哦,我倒是忘了,謝知縣初來乍到還不知道陸府的規矩,今日就讓我來好好教教你規矩。”


    目色淩厲的視向他身邊那群小吏,陸彥朝沉聲道:“說吧,你們究竟是奉了誰的令?”


    眾人啞口無言,哪敢多說半個字。


    陸家本就是不好招惹的,可架不住新任知縣的執拗,隻能跟了過來。


    “既然無令可奉,那就是擅闖民宅了。”


    陸彥朝低眉看向身旁的親隨吉平,假意問道:“按照規矩,該如何處置擅闖民宅的悍匪?”


    吉平頷首:“輕則重打五十大板,重則交由官府發落。”


    “我陸家乃內務府首席皇商,還承著一品光祿大夫的官身,這些個不長眼的恣意行兇打傷我府上家丁,如此又當如何?”


    “罪加一等。”


    “很好。”


    陸彥朝望著麵色鐵青的謝君屹,慢悠悠的拍了拍手。


    眸光流轉間,直指他身邊的小吏和衙役們。


    “諸位在煙陽城混生計也並非一日兩日了,明知故犯,實在是罪不容恕。”


    話落,便對圍上來的小廝們吩咐道:“在場有一個算一個,給我拖出去打,狠狠的打,一板子也不能少了。”


    “陸彥朝,你敢目無王法,藐視天子恩威,就不怕本縣彈劾你濫用皇權?”


    眼看著手底下的差役們被陸家這些家丁押下去,一個個唯唯諾諾的都不曾有半點反抗的意思,謝君屹氣得咬牙切齒,恨恨道:


    “你們這群沒骨氣的東西,陸家不過區區一介賤籍商戶,你們懼他作甚?”


    他不說這番話還好,說完這番話卻有不少衙役們自動趴了下去,任憑陸家人的板子打在身上,大氣也未喘一聲。


    “住手,都給我住手。”


    謝君屹氣急,攔住小廝們,便大聲嗬斥道:“陸彥朝,你有本事就衝著我來,今日正是本縣要徹查你陸家,在本縣的治下絕不容許有欺壓百姓之事。”


    “謝知縣倒是條漢子。”


    陸彥朝冷笑一聲:“那我就不與你客氣了,吉平,你親自伺候伺候謝知縣。”


    吉平剛接了根棍子過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的在院子裏響起。


    “住手。”


    眾人尋聲望去,見是吉甄推著陸文謙的輪椅慢調不吝的行了過來。


    陸文謙視線直勾勾的落在曲雲初身上半晌,本不想管這樁閑事,可聽聞有人誣陷他強搶民女,不得不出來為自己洗脫冤屈。


    “彥朝,不得對知縣大人無禮。”


    陸文謙睨了眼陸彥朝和華氏,冷聲吩咐道。


    “二叔來得還真是及時。”


    陸彥朝似笑非笑:“本也是想替二叔出口惡氣......”


    “哪有什麽惡氣。”


    陸文謙打斷他,順勢將曲雲初一手拉到了跟前,淡笑道:


    “你二嬸待我情深意切,當初為了與我這樁親事險些跪破了你祖母的門檻,如今我病體未愈,她又日日不辭辛勞替我研製藥方,還不惜登上那九雲山去為我焚香禱告祈福,這份厚意我無以為報,不過是為她受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麽。”


    這番話他說得十分坦然,卻讓在場好幾人臉上紛紛露出了難堪。


    陸彥朝看著曲雲初,心裏充滿了酸楚。


    謝君屹瞧著她卻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唯有曲雲初自己,僅剩下想打人的衝動。


    這瘋批可真是會裝傻充愣。


    睜眼說瞎話,一點也不害臊。


    “知意,你老實告訴我,你果真是心甘情願嫁進陸家,嫁給他的?”


    謝君屹呆呆的凝望著曲雲初,白淨的臉上滿是落寞。


    “咳,謝知縣,往事不可追,倒是你剛剛赴任甚是辛勞,還是早些迴去歇著吧。”


    曲雲初並不想與此人有太多糾葛。


    跟前這位還未擺脫掉,又來個更加叫人頭疼的愣頭青,想想都覺得頭大。


    謝君屹有些不甘心,正欲再分說,陸文謙立刻做出相請的手勢:“請吧。”


    “陸文謙,沈小姐的事我姑且可以暫時不過問,可曲家村的事......”


    謝君屹話未說完,陸文謙目色一沉,臉上已有慍色:“曲家村的事怕是還輪不到謝知縣過問。”


    謝君屹頓時噎住。


    良久後才接過話來:“我乃朝廷命官......”


    “有命在你才是官,否則做鬼都難。”


    陸文謙早已沒了耐性,輕盈的擺了擺手,毅然決然道:“送客。”


    謝君屹無可奈何,隻得領著人灰頭土臉的離開了陸府。


    曲雲初用餘光目送著謝君屹消失在眼簾中,打心底不看好他今日這番莽撞的行為。


    方才瞧此人麵向,命宮處有很深的鎖紋,兩眉間的距離不到兩指寬,是為兩眉鎖印,此麵相之人多為不吉之相。


    又瞧他鼻翼邊法令紋早現,眉毛十分單薄,人中也不明顯,隻怕一生命途多舛,趁著年輕多長些教訓未嚐不是件好事。


    陸文謙不經意的抬眸,見她正望著門外出神,迴想著方才謝君屹的話,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這女人有何能耐,能將那些個男子迷得神魂顛倒的。


    他故意輕咳了聲,打斷曲雲初的思緒,沉聲說道:“夫人既然想插手曲家村的事,不妨說說解決這樁糾紛的法子吧。”


    這事倒是說到正題上了,在院子裏耽擱了這許久,也不知曲家村現下如何了。


    可如果沒解決的法子,她去了怕是也難以調和。


    正好陸文謙問起,她便順勢答道:


    “曲家村生產的雪蛤膏乃進貢宮中稀有貢品,而雪蛤膏產量這些年逐年遞減村裏的村民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陸家想要確保貢品的穩定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可凡事總該是有商有量的,曲家村畢竟是村民們賴以生存的祖地,想要讓他們遷徙出村,總該給他們做好安頓,而不是……”


    “嗯,有理。”


    陸文謙也不等她把話說完,就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吉甄,去請大管家和曲家村裏正一道過來。”


    “二叔,二嬸的主張我實在不敢苟同。”


    陸彥朝不以為然,連忙攔住吉甄:


    “曲家村的雪蛤膏這些年我們從未有一兩銀子入庫,反倒是每年還得搭進去數萬兩銀子,如今若是再去安頓他們的後路,那又是一筆巨大的數目。”


    “你想如何?”


    沒了外人,陸文謙全然不給他好臉色:“將全村老幼統統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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