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定下了南巡的行程,尤其將皇後的名字放在嬪妃之首,並親自寫下南巡緣由之一是為孝順太後和使還在病中的皇後寬心,故而雖然宮務依舊由純貴妃和愉妃代理,可是皇上冷落皇後的傳言,已經不攻自破,


    隻是,此行的人選由皇帝親定,玫妃和順貴人自然是要靜心待產,輕易挪動不得,愉妃自請留宮照料二人,其餘答應常在等人沒有這樣的福氣,貴人以上的各宮小主,便都在翹首以盼,畢竟江南好風光人盡皆知,且此行人少,若能伴駕,指不定能得盛寵。


    “去江南啊。”嬿婉的思緒漸漸飄遠,上一世的這次南巡更早,也正是這一次,她三年伴駕,無子封妃,惹了一陣青眼。


    “令主兒想去?您放心,奴才早瞧著了,純貴妃,舒妃,後一個便是您,皇上早早寫了您的名字,”進忠笑了笑,“江南好風光喲。”


    “是嗎?”嬿婉半撐著手,“那嫻嬪,皇上也叫她去嘍。”


    “是,”進忠呲著的大牙一下子收了迴去,“雖然皇上有些厭棄嫻嬪,到底還是把人帶上了的。”


    “也是應該的。”


    最終定下的嬪妃便是純貴妃,舒妃,令嬪,嫻嬪,婉嬪,慶貴人,晉貴人。


    正月十三,南下江南,皇帝一路既是遊山玩水,也是體察民情,督辦地方,於三月到杭州西湖。江南三月,姹紫嫣紅,早開的花骨朵依偎著西湖的池水,實在醉人。


    皇帝更多地陪伴在琅嬅的身旁,二人似乎早早放下了芥蒂,攜手遊山玩水,如從前東巡一般。


    皇帝冷落青櫻已久,一個普通的午後,倒也傳了她來,到底是與自己相伴許久的女子。


    青櫻心裏一直覺著皇帝對她是不一樣的,故而巴巴的就來了,早早忘卻了皇帝同她的齟齬。


    青櫻親自服侍皇帝脫下龍袍,一層又一層,皇帝也忍不住感歎,


    “這龍袍一層層,實在是束縛啊。”


    “是束縛,但也是世人難以企及的榮耀,”青櫻笑了笑,眼睛微微地斜看著,撅著小嘴,“那皇上願不願意褪去龍袍,和臣妾做一對尋常夫妻呢?”


    “青櫻,”皇帝皺了皺眉頭,“朕與皇後才是夫妻。”


    青櫻整個人都僵住,是啊,她不過是皇帝眾多妃嬪中的一個。


    “可是皇上,您和臣妾青梅竹馬,牆頭馬上遙相顧,一念……”


    “好了好了,”皇帝有些厭煩地打斷,“青櫻,朕都是要做皇祖父的人了,一日日還這樣記掛著情愛,有些不妥了。”


    “臣妾,”青櫻攥緊了小手,皇上怎麽連曾經的誓言都不記得了?皇祖父?是了,大阿哥都有兩個兒子了,不知不覺,自己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紀,不,不是這樣的,她哪有這麽老?她分明還是那個烏拉那拉氏無憂無慮的少女!


    “李玉。”皇帝也不多廢話,李玉忙上前幫皇帝換了常服,皇帝隻看了看她,“青櫻,你該懂點事,不要總是沉浸在過去。”


    等青櫻反應過來,皇帝已經轉身離去了。


    “皇上!”青櫻急急地跟上,雙肩不住地聳動,翹著護甲小步跑著,若是叫之前二位嬤嬤見了,怕是要眼前一黑,嫻嬪娘娘的規矩禮儀,都學到哪裏去了?


    ——


    晚上,皇帝攜皇太後,皇後,眾嬪妃,以及眾多王公大臣在西湖邊設宴,吳儂軟語,微風襲來,好不舒爽。


    隻可惜如今還隻是春天,皇太後最喜愛的荷花不曾開,皇帝亦是遺憾。


    “皇額娘最是屬意荷花,可惜如今隻有些荷葉能瞧瞧。”


    “哀家年近六十還能得見西湖美景,已然是高興了,”太後笑吟吟地說道,“皇上最屬意蘇州春曉,可咱們不能在杭州留到夏日,既然來了,怎麽也得瞧瞧荷花再走啊。”


    太後擊掌,一群二八少女捧著琵琶上前來,穿的是蘇州民間的衣裳,水一樣的女兒家,彈出來的曲子也是柔情婉轉。


    湖上,則飄過碧綠的荷葉和粉紅的荷花,在真荷葉的襯托下,亦假亦真,甚是夢幻其中一朵格外突出,有半人高,一女子坐在花蕊處,黃鸝一樣的好嗓子叫皇帝不住驚喜。


    他側身向琅嬅道:“詞應景,曲亦好,琵琶也相映成趣。”


    “是啊,皇額娘真是有心。”琅嬅側身向太後頷首道。


    “你最近瞧著倒是好了不少。”皇帝端詳著琅嬅的臉,“皇後,朕的心裏,一直盼著和你百年夫妻。”


    “皇上有此言,臣妾此生無憾。”琅嬅看向皇帝,她愛了一世的夫君,終於還是走到了她的身邊,是可憐也罷,是心軟也罷,她已經知足了。


    青櫻看著上首的帝後,心裏頗不是滋味,有富察皇後在一日,她終究隻能做個嬪妃,百年夫妻,明明自己才該是皇上的妻子,自己才是……


    一曲結束,遊船悠悠地靠近岸邊,船上的女子摘下麵紗,正是慶貴人陸沐萍。


    “沐萍?怎麽是你?”皇帝愣了愣。


    “皇帝怕是忘了後宮還有這號人了,慶貴人,哀家記得你剛進宮不會唱歌啊。”太後問道。


    “臣妾自知技藝微末,便學了這門技藝,閑時打發時間罷了。”慶貴人眼波流轉,似是哀怨。


    “是朕稍稍冷落了你,往後不會了。”皇帝溫柔地說著,慶貴人謝恩,迴了原位。


    太後心裏頭滿意,隻恨不得現在就叫皇帝翻了慶貴人的牌子,不過她的目的達到了,在留著也沒必要,便起身離開。


    宴席繼續,卻見滿天花瓣,迎著湖心的一艘小船,船上置有銅鏡,嬿婉正在銅鏡前翩翩起舞,不過今日她手上拿的成了一束桃花。


    “是令嬪?”婉嬪驚訝道。


    “桃花?令嬪倒是喜歡這樣俗氣的花。”青櫻瞥了一眼,不屑地開口。


    “喲,花還有高低貴賤呢。”晉貴人笑著開口,“嫻嬪娘娘好見解啊。”


    青櫻迴頭橫了她一眼,晉貴人仗著自己是富察氏出身,實在是放肆,不過既然皇上皇後都在,她也不願和她一般計較。


    “古人說桃花,隻說它代表愛情,幸福,美麗,就連桃子也要冠以長壽的名號,到嫻嬪這裏倒成了低賤,也不知是哪本聖賢書寫的。”舒妃輕輕瞥了一眼青櫻,說道。


    “舒妃,你。”青櫻一下被噎住。


    “這正是桃花的季節,白日瞧著同晚上倒是頗有不同。”琅嬅笑了笑,“令嬪人比花嬌,粉色最襯她。”


    “是啊,令嬪懂事知進退,也是皇後好生調教的功勞。”皇帝靜靜看著嬿婉下船前來。


    “皇上,皇後娘娘,臣妾昨日讀《詩經》,見其中提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想起皇上和皇後娘娘夫妻恩愛,便特意準備了今日這支舞,願皇上和皇後娘娘琴瑟和鳴,鴻案相莊。”


    “好,你有心了,朕今日方知,何謂人麵桃花相映紅,”皇帝笑了笑,“既然如此,今日就由令妃侍奉朕吧。”


    “令妃?”在場嬪妃訝然,令嬪入宮不過三年,已然無子封妃了。


    “臣妾謝皇上。”嬿婉笑著起身,一旁捧著綠頭牌的小太監白了臉,今日太後特地吩咐了慶貴人的牌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可皇上分明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皇上,那臣妾就先帶著嬪妃們退下了。”琅嬅笑著起身,“臣妾告退。”


    “嗯。”皇帝起身,嬿婉已經迎上去陪伴在了皇帝的身側,琅嬅則帶著合宮嬪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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