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為何會在此地?”


    葉木看著對麵的青年書生,執弟子禮,神色不卑不亢。


    青年書生一笑,道:“囚禁之期已滿,自當迴歸。”


    “囚禁?”葉木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先生為何要救他們?”


    青年書生道:“他們都是這方世界的未來,如何不能救?”


    葉木微微皺眉:“如此囂張跋扈之人,也配稱作未來?”


    青年書生笑了,問道:“依你之見,未來該是何種情形?”


    葉木不假思索道:“未來,自當人人豐衣足食,再無不平之事!再無失德之人!再無不義之戰!”


    青年書生哈哈大笑:“葉木,你乃是這數十萬年間不世的天才,我不反駁你,我隻問你,你真的相信有這樣的世界存在?”


    葉木默然無語。


    “我不信。”


    青年書生反問道:“你自己都不信,又何必著眼於眼前的景象?”


    葉木冷冷一笑:“可若是連心中的信念都是錯的,你又如何保證你不會在萬年之後變成另一個他們?”


    青年書生憐憫的搖頭:“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葉木心中一突。


    青年書生看著葉木:“魏良不是已經告訴你了?我們隻剩下三萬年的時間!”


    葉木的心仿佛被一股未知的恐懼籠罩,甚至心底深處升起了一絲絕望之意,連聲音都有些顫抖:“魏良說的是真的?”


    青年書生道:“自然是真的!魏良告知你實情,也是我授予他的權限!否則天道誓言之下他怎敢胡亂開口?”


    葉木看向對麵:“計劃也是你製定的?”


    青年書生哂然一笑:“怎麽可能?我最多也就是做一些查缺補漏的活!製定計劃的另有其人!”


    葉木寒聲道:“那一定是一位性情殘酷的人!”


    青年書生氣急而笑:“殘酷?葉木,你沒有見過那位前輩,根本不明白將來我們要麵對的是怎樣的一種情形!那種情形下,別說殘酷,碰到哪怕一絲希望都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侈!難道你想讓他們安穩的度過三萬年,然後安心赴死?”


    葉木不為所動:“所以你們就能任意掌控他人的性命?若真是這樣,倒不如三萬年後清算日降臨安心赴死!”


    青年書生沉默片刻,似乎有些疲憊,開口道:“葉木,你可知曉,億萬年前,人族先祖降伏妖獸野獸化為家禽用了多久?其間又有多少人族葬身?那些人為何要悍不畏死的降伏野獸?因為他們知道,一旦降伏了野獸將其化作家禽,其餘的族人便不用再如此辛苦的捕獵!人族就能更好的生存繁衍,人族的文明就能夠傳承的更加久遠!”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犧牲三萬年的歲月,有機會換來一絲希望,不值得嗎?”


    葉木已經完全穩定的心神。


    “說的很好!”


    “先生,學生也想問你,若是人人都學會了獵殺野獸,最開始的那一波所謂的勇士會怎麽樣?”


    “若是人人都能自給自足,他們那些人便無法率先享用肉食水果!其餘的族人也再不會像從前那樣看待英雄一樣看待他們!尤其是那些此前辛苦勞作卻隻能啃骨頭吃果皮的族人,又會怎麽看待他們?”


    “那些勇士會放下曾經的地位俯身走入族群一如往昔?”


    “就如同你們!”


    “就算你們能為這方世界換來一絲希望,就算你們成功了!”


    “但是緊隨其後呢?你們這些屠龍的人,會怎樣對待自己這個新的巨龍?就算你肯放下曾經的那些榮耀,那麽其他人呢?你覺得那時的結局會比清算好上多少?”


    “更何況,你們有什麽資格決定這三萬年內世人的選擇?就因為你們強?那麽現在我比你們強,我是不是也能隨意操控你們的生命?”


    葉木冷冷的看著青年書生,取出了自己的刀:“今日我不殺他們,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以後,我與先生便是敵人,還請先生珍重!”


    青年書生氣餒於葉木的固執,卻又無可奈何。


    “葉木,此事過後,你隨我去一趟中州皇城,我帶你見一見那位前輩,到時一切的前因後果便會明明白白呈現在你麵前!你也會明白我們為何會這樣做!”


    葉木有些疑惑的看著青年書生,更加疑惑於青年書生的自信。


    青年書生道:“我知曉你來此所為何事,也沒想過阻擋你,隻是沒想到你居然入道!其實這六位將軍並非是為那小小的一個通任出頭,他們之所以出手,隻是想困住你帶你去見幾個人!”


    葉木看向內城方向:“先生說的可是那幾位一直看戲的?”


    青年書生苦笑一聲:“正是那幾位看戲的!”


    葉木似笑非笑,道:“既然先生開口,學生怎敢不從?隻是還請先生稍待片刻,學生要先去處理一件小事!”


    青年書生歎了一口氣道:“我又攔不住你,你自便吧!”


    ……


    內城涼亭中,四人相視一眼,都有些尷尬。


    這時那位青年書生出現在了涼亭中,悶悶提起一壺茶,一飲而盡。


    李明看著青年書生一笑:“看來戰雲氣的不輕!”


    李明旁邊一個少年模樣的人開口道:“何止是氣的不輕?恐怕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人打一架!”


    戰雲瞥向李明身邊那人,沒好氣道:“怎麽,你想跟我打一架啊!”


    李明身邊的那位少年頓時摸摸鼻子不說話了,跟戰雲打架?那不是找虐嗎?


    這時一個很清亮的聲音傳來:“看來這三千年還是小雲進步最大!你們都該向小雲討教討教!一個個就知道偷魚摸蝦!”


    那少年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道:“我可沒有不用功,隻是我政務繁忙,可不像他們幾個有那麽多空閑,還讓雲哥落在身後!不過雲哥確實進步驚人啊!放在以前,估計早就把那個葉木錘成渣了!這等心性,我確實不如他!”


    戰雲輕輕搖頭道:“六弟不必妄自菲薄,你身為皇帝,確實政務繁忙,我們幾人中最苦的應該是你才對!不過李明確實有些不像樣!這都三千年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都趕上你了,你就沒有一點壓力?”


    李明翻了個白眼:“你以為破虛境真是那麽容易突破啊?再說了,趕上來又怎樣?讓你一隻手你打的過我?”


    看著李明笑眯眯的樣子,戰雲似乎想起了曾經被李明修理過的日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


    葉木來到了西城區。


    這裏被很多宗門占據著,一個個山頭林立,不過都是些不大的門派,門中最多有一兩個結丹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況且原陽領不是什麽山明水秀之地,不像其他出名的領地,有著各種名門大派。那些名門大派就是在主城裏,也最多就是占據一個山頭,作為入城的落腳之地罷了。


    而原陽城內最大的門派,就是原陽領內最大的門派。


    一宗二門三姓六部六將軍。


    一宗是原陽宗,背後是內城,地位超然。


    二門是俠義門和神刀門,嚴格意義上說,這兩門才是這個小江湖的真正第一門派,原陽宗雖然是第一宗派,但基本上不怎麽理會原陽城中的各種小事。


    三姓是魏姓武姓寧姓。據傳這三家的老祖都是入道境界的大修士,隻是無心創建幫派。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任何人敢輕看三家之人,所以將三家列入其中。


    至於六部,乃是名義上主管原陽領一切政務的部門,主管政務的部門。


    而六位將軍,是這原陽城的駐軍鎮邊將軍,每部二十萬人,盡皆是修行者!其中每個百人隊都有一位凝神做百夫長,每千人有一位結丹做千夫長,最後這一萬人歸於一位化神境界的先鋒將軍統領,而六位鎮邊將軍,直接向內城城主負責。


    這六位,平常每月都有兩位,要帶著自己部下,去城牆上帶領那些普通的城衛軍值守。久而久之,都在這原陽領中有了自己的家族,家業也越來越大。


    而那些普通的修士軍卒,一般都是居住在內府裏,隻有修為達到結丹境界以上,才有資格被賜予一座山頭,或是自己開個小宗派,再或者幹脆租給那些想開宗立派的散修們。


    整個原陽城的所有地皮山頭都是內府的,確切的說是內府中那位大人物的。


    “神刀門!”


    葉木立於神刀門山門下,仰望這座神刀門。


    三十一年前的那場變故,便是起源於神刀門。


    一位名為張四的散修,見財起意,劫殺了神刀門的一位紫衣執事,可誰曾想那位紫衣執事是六部中工部尚書的嫡孫!


    神刀門迫於內城的壓力不得不全力追殺張四,再加上瘋狂的工部尚書一億紫金的重金懸賞,可以說幾乎是整個原陽城都在追殺張四!


    那張四倒也有幾分本事,在各路高手的圍追截堵下硬是逃了兩千多萬裏,才被神刀門的洪山和非玨斬殺!


    據說二人都因此受了重傷,還是非玨在緊要關頭冒險施展禁忌之術祭刀才堪堪斬殺那位張四!


    葉木手中握著一枚書簡,上麵大約記載了張四的逃跑路線和數十次的戰鬥情形。


    這上麵隻字未提戰鬥中被戰鬥餘波波及的數十個村鎮。


    葉木邁步走向神刀門,踏上神刀門的台階,眼前的景象頓時一變!


    一股衝天的刀氣從山腳而起,山下各個蜿蜒的路徑猶如係在刀柄上的紅纓,山腰一座座宮殿像是刀身上鑲嵌的寶石,山峰高聳入雲,如同一把出竅的巨刀插入天空,刀意橫空!


    “後學末進葉木,前來拜山!”


    突兀的聲音響起,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神刀門外進出的諸多弟子有近半痛苦的捂住耳朵。


    “何人敢在我神刀門放肆!”


    另一道聲音傳來,眾多弟子這才感覺身體一輕。


    “嗯?是他?”


    神刀門的兩位太上長老相視一眼,均是露出驚容!


    城南一戰整個原陽城也就他們這些入道強者有資格觀看,這位可是連六禦封天陣都能劈碎的狠人!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突兀出現在神刀門山門前。


    “道友遠道而來,我等未曾遠迎,還望道友勿怪!”


    神刀門內有弟子看到了兩道身影,失聲道:“那是兩位太上長老!”


    眾多弟子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時間議論紛紛,都在猜測來者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兩位太上長老出關相迎!


    這其中,赫然便有洪山!


    “遠觀即可,萬萬不得靠近,更不得非議!”


    有長老現身維持秩序。


    的確如此,能惹得兩位太上長老迎接,無論如何他們都得罪不起!


    葉木還禮道:“冒昧來訪,還請兩位道友見諒!”


    兩人中那位高個老者笑道:“無妨,來者是客,道友能來我神刀門,也是讓我神刀門上下蓬蓽生輝啊!”


    葉木眯眼一笑:“朱長老客氣了!”


    笑得兩位太上長老心裏都是一突。


    另一位矮老者硬著頭皮笑道:“不知道友來我神刀門有何要事?”


    葉木負手而立,歉然一笑:“我來貴宗,是來了結一段因果!”


    兩位長老心中一沉,不過那位矮長老還是笑問:“竟有此事?還不知我神刀門哪位弟子竟有如此福源?”


    葉木似笑非笑,心中卻感歎於對方的臉皮之厚!城府之深!


    他先是堂而皇之的堵門打臉,二人都沒有因此翻臉,如今他更是僅差一步便徹底撕開了臉皮,這二人卻還能顧左右而言他!


    不過想來也是,活了萬年的人精,哪會這麽容易就上頭?否則也活不到現在!


    葉木索性不再兜圈子。


    “兩位道友可還記得,三十一年前的張四一事?”


    兩位長老相視一眼,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猜測。


    還是那位矮長老,開口問道:“張四一事當時鬧得整個原陽城都幾乎亂成一團,我神刀門更是因此遭受內城的諸多刁難,時至今日也未能恢複元氣,我等怎會不知?但不知道友與此事有何因果?”


    果然是老狐狸!


    葉木心中冷笑,他還沒有開口,這位阜長老就已經把黑鍋甩給了內城的工部尚書!


    葉木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倒是我唐突了!險些錯怪了神刀門!既然如此,兩位長老將非玨洪山二人交給我即可!如此我便不再為難神刀門!”


    朱長老和阜長老猝不及防,沒想到對方就這麽撕破了臉皮,朱長老臉色一青,渾身氣息猛然一漲,不過隨即就收斂入體。


    阜長老倒是還好,甚至還能分心提醒朱長老。


    阜長老已久滿臉笑意:“道友說笑了!那張四正是非玨和洪山二人拚死擊殺的!道友此舉,難道是想為張四報仇?道友可知,內城六部一向同氣連枝!工部尚書嫡孫被殺,就等於挑釁整個六部!張四雖然已經俯首,但若是六部之人知曉道友的身份,即便以道友之能,怕是也不好揭過呀!”


    阜長老很是誠懇的看著葉木,一番話似乎都是在為葉木考慮。


    葉木淡然一笑:“六部?待殺了非玨和洪山,我自會到六部之中的工部一行!但有一點你們猜錯了!我並非為了什麽張四!而是為我自身!”


    阜長老這次是真真切切的疑惑了。


    葉木繼續道:“非玨和洪山二人,追殺張四兩千多萬裏,最終於西山鎮北矮山經曆生死一戰將其格殺!端的是威風無比!而且又能領到工部的一億紫金懸賞!更是風頭一時無兩,成為神刀門中萬人羨豔的弟子!”


    葉木盯著兩位長老身後的宗門大陣,大陣內諸多弟子嚴陣以待,像是隨時準備列陣殺敵!


    葉木看到了處於眾多弟子前排的洪山,一身華貴的紫衣,手持一柄上好的重器,剛毅的臉龐上一副毅然決然隨時準備赴死的模樣!他身邊則是數位容貌出眾的女弟子,如同眾星拱月般將他圍在其中。


    葉木的聲音很是平靜,可落在兩位長老耳中,卻是刺骨的森寒!


    “我家住在北矮山下,事發之時我外出曆練,我妻女盡皆死在亂石之下!”


    葉木看著臉色難看的兩位長老,眼中的殺意毫不掩飾:“你說,我是不是該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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