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陽城南坊市有一間小酒肆,位置偏僻,酒水一般,生意也一般,隻有一個夥計時常忙前忙後。


    不過最近這兩年,酒肆掌櫃卻常常麵帶笑意,衣著用度較之以前也好了許多,就連夥計的工錢也漲了三成。


    因為這兩年來,他們酒肆一直有著一位怪人,一壺接一壺,一壇接一壇的飲酒!


    他們酒肆中的酒水售價半兩銀子一壇,平常時期生意好時一天也就賣出個十幾壇,生意不好時一月也就十幾壇。


    可自從那怪人來到以後,一天十二個時辰喝了三十多壇酒!


    本來這也沒什麽,但凡有些修為的修士都能輕易做到,可是架不住這位怪人一直喝下去,直到如今仍然沒有離去!


    本來酒肆掌櫃還擔心這位客人吃霸王餐,可沒想到這人出手闊綽,直接扔出二十兩紫金!


    如此一來,掌櫃放下了心,安心在後院釀酒供應這位前輩高人。


    酒肆中的角落,孑二雙眼無神,木然的重複著倒酒喝酒的動作。


    “唉!”


    孑二重重歎息一聲。


    兩年多了,他依然沒能走出雲柔的幻術。


    雲柔的身影仿佛一個種子,種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而他師姐的身影卻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這世上的對錯,又有誰能真正的分清呢?


    酒肆外傳來一陣動靜,孑二側目而視。不過也隻是看一眼而已。


    有什麽關係呢?


    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女驚慌失措的朝南跑去,她身後不遠一群家丁手拿棍棒追著她。


    少女有些修為在身,看身手距離先天也不遠了,奈何身受重傷,眼看就要被身後的一群人追上!


    偏偏這時,前方的拐角處出現了一道人影。少女驚唿一聲,來不及多想,急忙改變身形,這才堪堪避過那人,可是她本就受傷的身體再也維持不了平衡,整個人跌倒在地,向前滑行了數丈才停住。


    少女不顧身上的傷,奮力想要爬起,可是剛剛那一跤,她的腿摔斷了。


    耳中逐漸傳來那群家丁的腳步聲,少女眼中逐漸被絕望之色充斥。


    這就是命吧?


    少女癱倒在地,絕望的閉上眼睛。


    忽然,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你…怎麽樣?”


    少女睜開雙眼,看到自己避開的那人正半蹲在自己麵前,臉上一片關切之色。


    少女委屈的快要哭了出來,若不是為了躲避你,我怎麽會落到這個下場?就算他們能追到我,最起碼也不會是在這裏吧?


    可是少女終究說不出這樣的話,搖搖頭道:“我沒事,你快走吧!等他們追上來你可能就走不掉了!”


    葉木輕輕一笑道:“沒關係呀!”


    遠處的家丁已經衝到了這條胡同,眼看著動彈不得的少女,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放緩了腳步。


    而酒肆中的孑二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倒酒的動作微微一頓。


    “臭婊子!你跑啊!怎麽不繼續跑了?”


    惡狠狠的聲音傳來,少女的臉色一片蒼白,但還是咬牙對著葉木道:“你快走吧!要不然真的來不及了!他們會殺了你的!”


    話音還未落,那邊果然就已經傳來了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小子!滾遠點!通家的事你也敢摻和?”


    葉木卻不為所動,手中一道精純的青色元氣緩緩注入少女體內,少女頓時感覺斷裂的骨頭傳來一陣陣酥麻的感覺。


    “他們要殺你?”


    少女怯怯的點頭,又搖搖頭:“他們要抓我!”


    少女的腿傷已經開始愈合,不過少女也感覺一陣陣頭暈。


    元氣能恢複她身上的傷,可無法讓她虧空的氣血再生,畢竟是凡俗之人,還做不到靈氣化元。


    “好些了嗎?”


    葉木柔聲問道。


    少女偷偷看了一眼已經停住腳步的眾多家丁,一顆心漸漸放迴了肚子裏。


    “好多了!”


    眾多家丁也早已經看出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事關修行者,也由不得他們大意,畢竟說到底他們也隻是通家養的一群惡犬,還是最低等的那種。


    不過眼看葉木要帶走那位少女,雖然畏懼,卻也由不得他們袖手旁觀。


    家丁中一個領頭模樣的人站了出來,向著葉木恭敬行了一禮:“這位大人,此人乃是我通家的家奴,因為傷了我家小公子外逃!多謝這位大人幫我通家擒此惡賊!”


    那位家丁很是誠懇的看著葉木,他相信身為一個修行者,不可能沒有聽說過通家,更不會因為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家奴和通家對抗!


    葉木恍若未聞,低頭問那位少女:“他們欺負過你嗎?你身上的傷是不是他們打的?”


    少女縮在葉木身後,悄悄點點頭,聲音細不可聞:“有一部分是!”


    葉木一笑:“我明白了!”


    在葉木向少女問出那句話時,那位家丁頭頸就已經聽出了一絲不妙之意,等葉木說出第二句話,不光是他,他身後的眾人也都感覺汗毛豎立!


    可是來不及反應,一陣細微的風刮過,眾多狂奔的家丁便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化開一道道口子,一片片碎肉被風刮起,片刻間奔跑的眾人就被吹的骨肉消散,隻剩一堆骨架還在下意識的奔跑,很快也成了一堆碎骨散落在小巷。


    少女捂住嘴連退數步,看向葉木的眼神滿是驚駭,隨後終於忍不住轉身幹嘔。


    葉木走到她身邊,細心的遞上一方手帕:“你不恨他們嗎?”


    少女被葉木的聲音嚇了一跳,牽扯到她還未愈合的傷口,讓她忍不住低聲痛唿。


    不過這陣疼痛也讓她醒悟了過來,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恐懼。


    “我…我恨他們!”


    “我恨他們!”


    “我恨他們…”


    少女蹲在地上嗚咽的哭泣,蜷縮成一團,剛剛的吐泄物弄的她滿身都是。


    葉木有些心疼的看著少女,施展安神術法讓少女睡去,隨後將少女收入了自己眉心紫府。


    待葉木起身,他身後不遠已經有一個人等他多時。


    “通家的人?”


    來人臉色蒼白,低聲迴道:“是!”


    葉木取出一把長刀,繼續問道:“她是你的奴才?”


    來人臉色更加難看,滿頭冷汗:“是!”


    葉木淡然道:“你想怎麽死?”


    來人撲通一聲跪下,卻咬牙反問道:“還請前輩明示,我為何要死?”


    葉木饒有興致的一笑:“你殺死你的奴才,需要理由嗎?”


    來人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這時,那人身邊出現了另一道身影,讓那人心中升起了一絲生的希望。


    “前輩手下留…”


    嘭!


    第一道人影如同一個氣球一樣炸開!


    “正兒!”


    那道身影痛苦的看著爆炸之處,那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將來有望成為戶部尚書的人!


    “你是何人!竟敢在原陽城中殺害朝廷命官!”


    通任幾乎陷入癲狂之中,但好在還有一絲神誌,沒有盲目出手。


    葉木輕歎了一口氣道:“也快要來了吧?”


    通任不解,葉木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你以為我拿刀是為了對付你?那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通正瞳孔猛然一縮,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火焰從腳底蔓延,瞬間將他吞噬!他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


    原陽領南城牆上,一棟略顯豪華的角樓裏,兩位將軍正在百賴無聊的喝酒,身邊是笑語嫣嫣的幾位妙齡少女,不過看慣了這等場景,兩位將軍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突然,兩位將軍的神情同時一正,角樓內的氣氛瞬間一凝,幾位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相處了這麽久,她們也大概知道了兩位將軍的性格,一位少女大著膽子問其中一位將軍。


    “將軍,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讓您這麽失態?”


    兩位將軍收斂了氣息,又恢複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掐了掐少女的臉蛋。


    “就因為一個和你一樣,不,沒你漂亮的小丫頭,就要死一個結丹圓滿的高手,你說是不是大事?”


    “啊?”


    幾位少女麵麵相覷。生活在原陽城中,她們可是明白,一位結丹圓滿的高手代表著什麽。


    不過兩位將軍都不願再多說,隻是相視一眼,繼續喝酒。


    北城區一棟靠近內城的大宅院裏,一名坐在靜室內的中年黑衣人驀地睜開雙眼,衣衫無風自動,咧咧作響。


    片刻後,黑衣人再次入定。


    東城區一個破落的小院裏,兩位身著樸素的中年人正在下圍棋,突然兩人同時看向西南方,隨後繼續落子。


    隻是落子聲再次傳來,卻隱隱多了一股金鐵交鳴之意。


    北城區的一片貧民區中,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傳來,原來是一座草廬內有幾十名孩童或少年,他們衣著簡陋,衣服上渾身都是補丁,卻幹淨無比。


    學生們身前的教案上跪坐著一位白衣中年書生,一身氣息儒雅隨和,正在提筆寫字。


    忽然一滴墨汁從毛筆上滴落,打濕了桌案上的廉價草紙,一篇文章被這滴墨漬從中間打斷。


    中年書生的眉間隱隱露出一絲不喜,很快又隱沒。


    內城之中,屋舍錯落,幾條清可見底的小溪從眾多房屋旁蜿蜒穿行,最後匯聚在內城中央的一片湖中。


    湖上有幾座涼亭,被幾條長長的走廊連接在一起,此刻正有四人坐在涼亭裏品茶。


    此時四人身側的半空中正懸浮著一麵明鏡,明鏡裏麵的影像正是身在小巷中的葉木等人。


    小巷中,數十道神念來臨,等待著葉木的下一步,一個說法或者一場大戰。


    隻是葉木的反應真的讓他們無比意外。


    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辯解甚至借口,直接就殺了通家的兩人。


    ……


    小巷忽然起風了,卷起葉木腰間的係著的藍色腰帶。


    手握住酒杯,卻不再喝酒。


    靜室裏的風,一直未停。


    手中撚著棋子,卻不落子。


    手中握著毛筆,卻不再落筆。


    唯有內城的涼亭裏,是另外一副光景。


    四人同時變了臉色,其中一人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真的就這麽突破了?”


    那懸浮的明鏡之中,異變陡起!


    葉木感覺天地間似乎有一股莫大的壓力在朝他擠壓而來,剛剛與虛空建立的那絲聯係被強行切斷!


    “這種感覺?六禦封天陣?”


    葉木抬頭望著天空,整片原陽城的天空不知何時多了六道絲線,將天空均勻的分成了六份!


    六片天空仿佛六麵明鏡,每麵鏡子中有一道身影,各自手持一把長刀。


    六道人影和六道長刀在鏡麵中反複折射,投影到葉木上空時凝聚成了一道烏黑的人影!


    那道烏黑的人影手持長刀劈向葉木,於此同時,鏡麵內的人少了三人,葉木仔細感應之下卻,是在發現另外三人已經在自己腳下!


    上下三人各自又結成陣勢,如同磨盤般上下將葉木包圍!


    “大三元陣!”


    葉木嘖嘖稱歎!


    三麵夾擊,看你如何應對?


    “還有幻術?”


    葉木更加驚歎這陣法的設計者,居然能夠如此巧妙的改進陣法!


    “不過今日,攔我者死!”


    葉木神色冰冷,幻術自然不可能迷惑到他,鏡麵投影出的身影是假的,可以不必理會!


    至於大三元陣,大三元陣法一正一逆一陰一陽,陰陽碰撞之間的威力確實也不容小覷!再加上六禦封天陣的封鎮之力,也著實讓人難以逃避,隻能正麵對決!


    而且這還不是六禦封天陣的殺手鐧!


    葉木站立在雲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看著身下的鏡像替身被那一擊輕而易舉的擊碎。


    他手中握著六條細絲,正是六禦封天陣的六道陣基。


    六禦封天陣的六位主陣之人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太輕鬆了!沒有一絲反抗的痕跡!


    不過等他們發現陣基被葉木掌握後,並沒有如葉木想象的那般震驚。


    “合!”


    六道陣基突兀的組合成一朵蓮花,蓮花邊緣微微震動,虛空不斷的震顫破碎又重組,還伴隨著一股極致的寒冰之力!


    大意之下葉木的左手被蓮花震碎,形成一片青色的霧靄。


    冰蓮花綻放,層層蓮花將葉木包裹其中,冰寒之力不斷侵蝕葉木的肉身,蓮花邊緣的絲線也不時從虛空中竄出刺向葉木!


    “還有這等變化?”


    葉木不驚反喜,揮刀應對著絲線的偷襲,不過這絲線實在是防不勝防,又堅韌無比,即便砍斷一截,還能快速連接,一時間讓葉木也有些苦惱。


    “算了!有空再研究吧!”


    葉木放棄了將六禦封天陣研究透徹的打算,他要出手了!


    葉木一刀斬向蓮花!


    這一刀不像之前的應付,一刀出手,原本堅韌的絲線如同冰雪遇見燒紅的烙鐵一樣迅速消融!


    徹徹底底的消融!直接化作天地靈氣!


    甚至蓮花中蘊含的極寒之道都被這一刀劈得七零八落!


    冰蓮花無聲無息的碎裂,葉木再度揮刀!


    六人駕馭陰陽大三元陣抵擋,但是麵對葉木的刀,大三元陣五行紊亂,陰陽倒轉!一道金色的雷霆自陰陽大陣中間憑空而生,一分為六,擊中六道身影,六道身影的氣息頓時一陣萎靡!


    陰陽大三元陣就此被破!


    葉木第三刀揮出,刀光如畫,直指六人的身影!


    這時,一個身形出現在葉木刀下,葉木頓時停刀。


    “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他們可好?六位鎮邊將軍,死在這裏未免太過可惜!”


    葉木收刀,在空中向著來人行了一弟子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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