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看著已經入睡的女兒,輕輕為她撫平散亂的鬢角,她身後的地毯上,是玩累了的葉無恙,已經躺在睡著了。


    “心兒,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看你爹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你爹也說過,最喜歡我不講道理的樣子。別聽你爹亂說,我什麽時候和他不講道理了?”


    說著山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過笑著笑著,眼淚就無聲的布滿眼眶。


    “可是魏良不許!”


    山青的淚水奪眶而出,打濕了衣衫。


    “不許就不許吧!誰讓他是魏良呢?”


    “五年來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戴著那副麵具,無論他提出再過分再變態的要求,我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


    “我看著魏良一天天向我炫耀,他比前一天又更強了一分,可以更好的保護我和無恙了。”


    “我越發絕望,這一生一世我還能真正完整的站在你爹麵前嗎?”


    “我每次站在你爹麵前,心中都像插了一把刀,你爹對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增加了一絲那把刀鋒分量。”


    山青取出兩把精致的匕首,把一把放在葉寸心身邊,另一把握在手中,看向葉無恙。


    突然,山青像是想到了什麽,從身上取下一塊雕刻著鳳凰的玉玨,小心的係在葉寸心手腕上。


    “也許魏良是真的喜歡我吧!”


    山青溫柔的一笑。


    “心兒,你說女人是不是越漂亮越好呢?”


    山青輕輕捏捏葉寸心的鼻子,輕聲歎息道:


    “女人啊!不要太漂亮,要不然會招惹很多是非!”


    “也不要太聰明,要不然會活的很累很累的!”


    山青低下頭看著葉寸心。


    “如果你能活下來…”


    “替我和你爹好好活下去…”


    山青閉上眼睛,在腦海裏勾畫出葉木的樣子,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傻木頭,你是我這一生中的最深的毒,也是我在這無邊黑暗裏唯一能看到的光!”


    “哪怕萬箭穿心,隻要能看到你,哪怕隻是偷偷的看你嘴角的笑,哪怕隻是小心的拉著你的衣袖,哪怕隻是,隻是安靜的坐在你身邊。”


    山青睜開眼,迴頭看向葉無恙,葉無恙似乎是有些冷,雙手畏寒似的抱在胸口,眉頭微皺。


    “可是你爹,連我的最後一絲希望都要打碎,我能怎麽辦呢?”


    “木頭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想到葉木心痛的模樣,山青就一陣心疼。


    不過山青很快又笑了:“沒關係啊!我會在黃泉路上跟你解釋的,你可不許嫌棄我啊!”


    “要是你沒來,那就更好了,等下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到時候再和你解釋,你一定不會怪我的!”


    山青似乎想到了和葉木重逢的畫麵,笑容更加燦爛,抽出手中的匕首,很隨意的向後一扔,她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悶響。


    葉無恙胸口正中間,那把匕首的握柄筆直的立在那裏。


    葉無恙被這股巨大的疼痛疼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醒來,還沒等他清醒,就疼暈了過去。


    山青終於起身,抬腳向窗口走去,路過葉無恙身邊時,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山青打開窗,天空就像她第一次見到魏良的哪個夜晚一樣,繁星滿天。


    山青取出葉木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一把纖細的短劍,劍身上刻著兩個名字,葉木,山青。


    這是葉木和她的定情信物,她這次是第一次使用這把劍。


    山青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兒,又瞥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葉無恙,最後向窗外看了一眼,看了看自己熟悉的家,然後一劍刺穿了自己的眉心。


    ……


    就在山青倒下後片刻,葉府屋後的北矮山上傳來了那一聲震天巨響!


    葉木家,屋頂的瓦片在那股衝擊下瞬間化成齏粉,被緊隨而至的一股狂風吹的滿天都是。


    山青的屍體被那股衝擊震離地麵,又被狂風卷起,在空中翻了數圈後重重落在演武場的假人旁邊,整個身體像是被擰成了麻花。


    葉寸心和葉無恙卻沒有被影響。


    巨響傳來的一瞬間,兩人身上的鳳凰玉玨就主動散發能量,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能量護罩,將二人牢牢守護在其中,不過鳳凰玉玨上也裂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紋。


    對於西山鎮的人來說,這是真正的晴天霹靂,整個西山鎮建鎮以來,也沒有發生過如此大的災難!


    整個西山鎮的房屋幾乎盡數損毀,隻有極少數有修士加固的房屋才幸免於難!西山鎮的人在這突如其來的巨響下,有三成的鎮民直接被震死!另外的人,身體弱一些的雖然活了下來,可和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西山鎮鎮守府的反應可謂迅速。


    一道白色的光暈眨眼之間就籠罩了整個西山鎮,若非如此,緊接著的一連串驚雷下,西山鎮凝神以下的修士怕是都要死傷殆盡!更別說那剩餘七成的普通鎮民了!


    但更可怕的還在後麵。


    北矮山塌了。


    無數山石,大的如同房屋,小的也有半人高,如同滾滾洪流,傾泄而下!看氣勢,就是真正的山洪與之相比,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鎮守府上空,魏方和另外兩人正望著北矮山。


    魏方臉色鐵青,開口道:“不行,必須收縮大陣!鎮守印擋不了這麽大的威力!”


    另外兩人同樣臉色難看,一人說道:“若是收縮大陣,整個北岸都要…”


    魏良咬牙道:“顧不了那麽多!快!”


    說著魏良拿出一枚印章,體內元氣不要命的灌入,同時看著另外兩人,怒吼道:“大陣一破,再啟動要一個唿吸的時間!那時候就是我們的死期!”


    另外兩人頓時不再遲疑,一人取出一塊驚堂木,另一人取出一方硯台,體內元氣湧動。


    眼看巨石洪流就要砸到白色光暈,那層白色光暈忽然退去,一直退到鎮子中央的清溪河上。


    沒了阻擋的巨石洪流一瀉千裏,整個河北區域除了最西邊的夕陽區和半個油條區,其餘的區域盡數被巨石洪流淹沒。


    與此同時,河上的一葉扁舟內,一個駝背的老嫗冷哼一聲。


    “三隻貪生怕死的老狗!”


    ……


    葉木和葉東雨愣愣的看著北矮山方向,剛剛那幅畫麵對他們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突然,葉木臉色劇變,看著葉東雨:“爹!”


    葉東雨也反應了過來,臉色一白:“北矮山!”


    這時,身外半空的魏良突然禦劍飛向北矮山!葉木也顧不得其他,背起重傷的父親,體內真元洶湧,整個人化作一道幻影奔向北矮山!


    僅僅半刻鍾,葉木就趕到了北矮山山北的碎石堆前,沒有多做猶豫,葉木腳踏著一塊又一塊的巨石,身形好似猿猴般靈敏,迅速的登上了北矮山山頂。


    如今的北矮山稱得上是真正的矮山,高度比之前低了兩百多丈。


    葉木和葉東雨麵無血色的看著眼前廣袤如海的一塊塊石頭,已經認不出自己曾經的家在哪裏。


    這時候,魏良身形不穩,在在半空晃晃悠悠,似要栽下來,卻也終於趕到了北矮山上空,稍微停頓了一下,就衝向一個方向,一躍而下落在一塊石頭上。


    葉木眼神微動,背起葉東雨跟了上去。


    “葉木,下麵就是你的房間,算我求你!讓我先救出青兒!”


    葉木冷冷看了魏良一眼,算是默認了魏良的話。


    魏良感激的向葉木點頭。


    葉木冷聲道:“此事過後,你欠我的,我會親手取迴來!”


    魏良無所謂的一笑:“隻要青兒無恙,隨便你怎麽樣!”


    說完,魏良自顧自催動體內元氣,在身前形成了一股微弱卻經久不散的風。


    說是風,卻又像水一樣,無聲無息緩緩流動,但這股風所到之處,一塊塊石頭便被風中蘊含的力量研磨成石粉,簌簌落入下麵一層的石縫裏。


    很快,魏良前方百丈大小的區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遠遠望去,就像一隻碗鑲嵌在地上。


    忽然,魏良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一躍而下進入深坑,葉木精神一震,向下望去,隻見數十丈的深坑底部,那股風卷起厚厚的石屑,一個朦朧的白色光罩緩緩顯露,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葉木緊隨其後,落在光罩麵前,魏良已經進入進入光暈內,葉木還沒衝進去就聽到魏良失聲驚唿:“無恙!”


    葉木心中一緊,進入光罩後就看到魏良正掏出一枚丹藥,塞進葉無恙的口中,葉木衝到魏良身邊,這才看到魏良懷中的葉無恙胸口插著山青讓自己打造的匕首。


    葉木臉色一變,上前一把推開魏良,搶過葉無恙抱在懷裏,看著氣若遊絲的兒子,顫抖的手想撫摸葉無恙的臉,卻怕弄疼了他不敢落下。


    “葉木,不要亂來!”


    魏良以為葉木要拔掉匕首,驚慌道:“你現在拔掉匕首,無恙必死無疑!再等片刻!等迴春丹生效,求你了!”


    葉木聲音低沉無比:“無恙是我兒子!”


    魏良心中五味雜陳,看著葉木道:“你知道的,無恙是我兒子!”


    葉木冷冷的盯著魏良,毫無征兆的一拳砸出,砸在魏良胸口,魏良胸口傳來哢嚓一聲骨裂聲,整個人被擊出光罩,落入光罩外厚厚的石屑中。


    “無恙是不是你兒子,你說了不算!”


    這時,葉無恙的眼皮動了一下,迷離的睜開雙眼,就感覺自己胸口一股巨大的疼痛感襲來,可是在丹藥的藥效下,他想暈過去都做不到,隻能承受著這股疼痛感,喉嚨裏傳出輕微的痛苦聲。


    不過好在,葉木在他麵前。


    “爹!”葉無恙用盡全身的力氣吐出了這個字。


    葉木低頭,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爹在呢!別怕!”


    葉無恙睜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痛苦的都有些扭曲了:“疼!”


    從遇見魏良到現在,葉木第一次流下了淚水,抱緊了葉無恙,顫聲道:“沒事沒事,一會就好了!記得爹和你說過嗎?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算什麽?就像是蚊子咬了一口!”


    葉木看到葉無恙胸口的匕首緩緩被推出一絲,又看了一眼懷中的兒子,一咬牙握住了匕首:“無恙,忍住!”


    說完拔出匕首扔掉,快速的為葉無恙點穴止血,葉無恙咬牙悶哼一聲,牢牢記住葉木的話,沒有哭喊一聲。


    光罩外,魏良禦風推開身旁的石屑,捂著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還來不及對葉木說些什麽,就聽到一個滿帶著希望的字:


    “爹!”


    魏良跌坐在地,捂著胸的手顫抖的放在心口。


    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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