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的比葉木他們預料的還早慢,直到天色將明,才堪堪走過那道山坳的缺口。


    不過好在過了缺口後半裏,道路就變成了平整的土路,馬車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按照現在這個速度,估計能在將近午時趕到。


    一夜的趕路讓眾人都有些疲憊,卻絲毫不敢有抱怨之意。


    本來以眾人的武道修為,就算連續幾日奔襲也不至於此,況且幾人身為捕快,走夜路這種事對他們來說更是家常便飯!


    但是這一次不同於往昔,第一點就是他們身後馬車裏的三位修士。若是像往常一樣,幾人同行,一人警戒,其餘幾人在馬上能小憩片刻,一夜下來幾人輪換值守,都能休息的不錯。


    隻是偶爾也會馬失前蹄,說不定哪一次睡的太死,不小心從馬上栽下來,在平常也就是幾人間閑時的笑料,可放在今天,誰知道被驚動的那三位修士會有怎樣的反應?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次這件差事太詭異了,幾人做捕快這麽多年也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出於一種本能,讓他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防備著周圍,隨時準備應對有可能出現的變故。


    不過好在一夜無事。


    葉木迴頭看了一眼,此時他們身後,第一縷晨光剛好落下,落在眾人身上,稍稍消去了一絲眾人身上的疲憊。


    第一縷晨光升起,當然不僅僅落在他們身上。


    丹陽門,晨光落在一隻纖細的手上。


    這隻手泛著粉白,肌膚光滑細膩,五指纖細勻稱,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手腕上還係著一根紅繩,紅繩上幾顆五顏六色的石子。


    唯一有些不和諧的是,這隻手是在地上,周圍的泥土上還有不少暗紅色的斑點。


    一隻腳從這隻手上踏過,這隻手頓時發出哢嚓的骨裂之聲,待那隻腳完全落下,被腳上傳來的重量壓進泥土中。


    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年輕男子,右手手持一把三尺多長的長劍,長劍上的鮮血順著劍鋒流淌到劍尖,凝聚成滴,緩緩滴落。


    年輕男子身前有一個斷臂白衣少女,仰麵躺在地上,略帶稚氣的臉上還殘留著一抹來不及消散的恐懼,一身白衣也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紅衣。


    年輕男子略微停頓了片刻,隨後麵無表情的跨過少女的屍體,向山上的宗門大殿走去。


    此時整個丹陽門上下,被一片濃重的血腥氣籠罩,半山腰上不時傳來一陣陣廝殺聲,伴隨著房屋倒塌的聲音,不過大都是短短片刻就平靜。


    聽著山下的動靜,胡鏈滿臉絕望之色:“鎮守府當真要滅我丹陽門嗎?”


    胡鏈此身處於丹陽門大殿的中央,整個大殿已經看不出一絲宮殿的樣子,連地基都被掀起一層,露出了地基下的山石。


    胡鏈單膝跪在一塊山石上,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血肉模糊,幾乎把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胡鏈周圍,有三個衣著各異的中年人,每個人身上散發著紅色的如絲線般的光,無數的紅色絲線連在一起,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牢籠,把胡鏈困在其中。


    其中一個中年人身材有些矮小,臉上帶著倨傲之色,居高臨下道:“我們孫家覺得西山鎮的孫家大院有些小!我孫家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住不下!這不就想到了你這?山青水秀,地方也夠大!”


    另一個長相隨和的中年男子接道:“不錯!可這麽好的地方白白讓你們住了六百多年!你們非但不思感恩,還愈加自大猖狂!到如今,眼裏已然沒有半點的敬畏之心!天欲使之亡,必先使其狂!今日被滅門,也隻是你們咎由自取!”


    胡鏈滿臉苦澀:“我已經命胡健去認錯賠罪了!”


    這時最後一人開口了:“賠罪?滅了丹陽門,丹陽門所有的財物,一樣是我們的!你也不是三歲小孩,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胡鏈發出一聲絕望的歎息,事到如今他如何不懂?隻是他沒想到鎮守府會如此果斷!


    先是故布疑陣,故意以修士的手段殺死一批人。西山鎮的修士除了六大宗門,就隻有一些不成氣候的散修,憑借那些散修的實力不敢也沒能力做出這樣的事,所以最大的嫌疑隻可能是六大宗門中的某一個或者某幾個。


    胡鏈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是個陰謀,可這幾年,因為鎮守府的不作為,六大宗門比之以往確實猖狂了太多!說不定真有哪個宗門,為了再一次試探鎮守府的底線,做出這樣的事!


    隨後鎮守府大張旗鼓的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通知六大宗門去現場勘察,若是發現真是哪個宗門所為,鎮守府將會一查到底,敢阻攔者殺無赦!


    不管鎮守府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是說隻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都能把六大宗門的目光吸引到西山鎮外,從而忽略了宗門本身。否則六大宗門的護山大陣下,鎮守府就算成功打下六大宗門,也會損失大半的人馬。


    胡鏈忽然想到了什麽,哈哈大笑起來:“就算打下六大宗門又怎樣!你們三家的那三條狗,還不是不敢出鎮守府一步?哈哈哈…”


    胡鏈周圍的三人臉色同時一變:“你找死!”


    三人身上的紅線頓時開始變幻,每道紅線就像是一道劍鋒,紅線微動,胡鏈身上就再次添加一道傷口。


    胡鏈不為所動,繼續大笑道:“我今日先去一步!那三條狗又還有多少時日?幾十年?還是十幾年?七殺堂的孝素素那一刀,不單單是斬斷了他們的手臂!還斬斷了他們的神魂!他們終此一生也隻能止步於凝神!一想到這裏,我心中便痛快無比!我殺不了他們!自有老天收拾他們!哈哈…”


    矮小中年男子怒聲低吼:“將死之人,也敢在這大放厥詞!三元合一!”


    無數道紅色絲線開始匯聚凝實,宛若一條真正的紅線,紅線周圍的光線都扭曲了,一股強大的劍意充滿了整個陣法,胡鏈全身再次增添無數密密麻麻的傷口。


    胡鏈卻釋然的一笑,問道:“你們知道結丹和凝神的區別嗎?”


    布陣的三人並沒有開口迴應胡鏈,隻是全力操控那條凝實的紅線,片刻間胡鏈那件靈器折扇就被紅線困住,但依然在劇烈的掙紮,三人身上也開始迸裂一道道傷口,顯然這招對他們的負擔也極大,不過三人手中出現了一枚丹藥,服下丹藥後三人的氣息頓時平穩了下來,折扇的掙紮幅度越來越微弱。


    胡鏈老神自在:“這三元陣確實了不起!困人殺敵都是一流,防禦也是頂尖!可惜啊!你們三人還發揮不了最大的威力!隻能靠著丹藥消耗我的元氣!這確實也是一個辦法!我在陣中連丹藥都沒法用,早晚會被你們耗死!”


    折扇的掙紮幅度已經微不可見了,等到折扇完全停止掙紮的時候,就是胡鏈喪命的時候。


    胡鏈仿佛沒有感應到折扇的情況,自顧自微微一笑:“橫豎都要死,我為什麽要成全你們呢?”


    三人聞言心裏同時一跳:“不好!”同時體內的元氣不要命的灌進陣中!


    轟!轟!


    一弱一強兩聲巨響,三人僅僅支撐了半個唿吸,大陣就宣告破碎,三人的身體被爆炸的衝擊擊飛了數百丈遠!


    片刻後,三道人影心有餘悸的匯聚到一起,各自拿出一塊黝黑的令牌,令牌上遍布裂紋,稍微觸碰就有碎塊掉落。


    “陣符毀了!”


    “我的也是!”


    三人同時轉頭看向胡鏈所在的方向,此時那裏已經是一個十多丈大小的深坑了!


    “這胡鏈倒也是一個果決之人!”


    “生死之戰,當然是無所不用其極!隻是可惜了那三塊陣符!”


    “有什麽好可惜的?若不是那三塊陣符,別說我們,整個丹陽山怕是都要被夷為平地!我們鎮守府的人也會死傷殆盡!如此我們辛苦滅了這丹陽門還有什麽用?”


    剛剛那兩聲爆炸,第一聲是那把折扇,第二聲是胡鏈自爆元氣,修士之間就是這樣,除非是絕對的實力壓製,否則勝也是慘勝,更有可能是兩敗俱傷。


    “胡鏈死了,這裏也就沒什麽事了!隻等清理完丹陽門的餘孽,你就能帶著孫家的人入住這裏了!”


    “算算時間,雙子山和陌刀門那裏應該也正在收尾,你們倆也該準備搬遷事宜了!”


    三人相視一笑。


    丹陽門距離西山鎮僅僅百裏之遙,丹陽門發生的動靜傳到雖然這裏已經很小,但隻要五感稍微靈敏一些的人都能感應到。


    葉木幾人朝西方望去。


    葉東雨有些驚疑不定:“按照這個震動方向,似乎是…丹陽門?”


    葉木幾人點頭,他們也感覺到了。


    這時候那三位修士突然下令停車。


    一行人看著車裏走出的三位修士,靜靜等待命令。


    其中一人環視周圍,開口道:“我們剛剛收到捕頭大人的消息,殺害那些無辜村民的兇手已經被找到,就地處決!所以我們就不必再隨同你們前往了!剩下的事,是你們擅長的,你們照舊處理就是!不會再有修士幹擾!”


    說完不等幾人迴過神,便祭出靈器飛舟離開了,留下葉木等一行人麵麵相覷。


    幾人看向那位邢鋼捕頭,三位修士走了,如今這裏他的實力最強,地位最高。


    邢鋼也是眉頭緊鎖,不過還是下令:“既然三位修士都說沒有危險了,我們就先遵照他們的命令,無論如何先到瓦房店再說!至於到了以後,見機行事!”


    “是!”葉木幾人抱拳遵命。


    邢鋼的眉頭舒展開:“諸位不必如此,都是自己兄弟,又沒有外人!”


    場間的氣氛這才緩和下來。


    “隻是諸位!”邢鋼又正色道:“切莫大意!雖說那三位說了,可這事處處透露著詭異!命隻有一條!小心為上!”


    眾人深以為然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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