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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邢夫人抹眼哭了兩聲“我苦命的兒,我百伶百俐的孝順兒”,分派嫣紅翠雲,報與王夫人鳳姐兩處知道。武磕巴悶頭吃盡三個糖溜蛋,邢夫人放腔哭送他去了。


    賈琮傳了話,與賈珍一齊來了。邢夫人迎麵哭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規規矩矩來把信,大小總得把個人去,才好蓋了這個臉。”賈珍稱是,勸道:“生死有命,還請太太節哀順變。上迴繡橘偷偷倒跑了迴來,這迴怎沒提早來報個信兒?姊妹一場,我這做哥哥的,生前也沒瞧瞧二姑娘去——”


    邢夫人趕緊兒拿話岔道:“你也別難過,都是他們夫妻不和鬧的!要不然,誰還能割斷我們娘兒父女的韭菜?”賈珍見問,隻得陪襯兩句。


    賈環奉太太之命,一並帶上璉二嫂子的祭儀,跟著珍琮二位,三人一齊吊喪去了。王夫人養了迎春一場,心說是孫紹祖虐待死的,哭的一發傷心。一時想起元春,複又哭道:“我狠心的兒,怎忍心棄我而去?”


    玉釧知道此時斷不宜勸,端進盆來,隻陪淚侍立在側,襲人也隻奉巾遞帕而已。王夫人嗚嗚咽咽哭了一迴,捧心道:“我這心口痛,時好時歹,我看也不得好了。才剛險些又犯了。”


    襲人道:“太太放心,寶二爺行前都和他們交代了,太醫郎中按日子時辰來瞧太太。寶二爺還說了——一到了南邊,便打發小芸大爺迴京,替他孝敬老爺太太。”說了,伺候洗臉。


    王夫人洗了道:“難為你二爺的心,一半在老太太身上,一半在我身上。老爺發話了:趁著這迴寶玉不在家,把他院子隔出來——牆動屋不動,‘拆南牆,砌北牆,添些磚石,砌一麵西牆,就挪出來了。’既說芸兒要迴來,等兩天,就派他領著動工。”


    說了,聽見繡鸞在外說“林姑娘喜姑娘來了”,王夫人把口裏的話吞了迴去,端起手邊十錦琺琅蓋鍾,揭開蓋子,吹吹吃了一口。


    喜鸞清早來送了二哥哥出遠門,便一直陪在黛玉身邊,此時跟著來瞧二太太。黛玉規矩問了安,舅母指他坐,他便道繡墩上安靜坐著,心掛寶玉,不知此時到了何處,也無人可問。


    王夫人問了幾句起居上的話,囑咐黛玉:“男人們都到南邊去了,園子裏又空曠,你們各人交代各人丫頭檢點。我這病害的奇怪,說來就來,一來就動彈不得,不得時常進園提醒。原說寶玉胡鬧,他這去了也好——沒人歪纏你,你落了清淨,跟你大嫂子把針線好生學學。”


    黛玉隻得答應了,喜鸞見他聲色倦怠,便作辭,道:“太太安心保養,我們在這裏倒鬧的太太不靜,我陪林姑娘去請大太太的安。”王夫人要來幹淨手帕,抹著眼道:“迎丫頭可憐,無緣無故,說沒就沒了。你們去道惱,也替我看看大太太。我心口好些,身子還要過去看大太太。都早些過去罷,女郎中一會子就該來針灸了。”


    這一對杏林伉儷,各得師承家傳。鑿牙是張友士的徒子,其妻杏娘是山子野的女孫。杏娘入內請了手脈,坐杌子上針巨闕穴。鑿牙在外間發火燒針,預備針灸上中二脘之用。


    杏娘左手按穴,右手撚針,小幅快動,提插之間,那針漸次入了皮肉。隻見他手眼俱在針上,口誦醫訣道:“心口痛多食氣寒,時發時止屢經年。”鑿牙在外接道:“上中二脘明補瀉,斜向巨闕針便痊。”


    王夫人正讚杏娘手輕,聽見了,便讚他兩個彼此提點的好,道:“你們兩個,這叫天生的一對——進門是一對小夫妻,出門是一對師兄弟。”杏娘道:“太太抬愛。師兄弟的話,太太說的倒是呢。家裏家外,我隻喚他牙郎中;我穿上這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行頭出門,他便隻稱我師弟。”


    玉釧眼見太太談的高興,灸的受用,笑向杏娘道:“沒你這樣女郎中,太太小姐們就是要針灸,也沒合式的人來針。”杏娘頷許,“正是為這授受不親的緣故,爺爺隔代傳此醫術於我。”


    王夫人道:“都說‘腹加心口痛,十痛九要命’,你這是祖傳的,世代行醫,醫術高明,醫理必也是明白的。我這病,到底有無妨礙,還請直說。我不敢望從前老太太的壽庚,隻望寶玉成了親,生了子,立了業,就不怕閉眼睛了。”


    杏娘笑道:“這話太太,問過我三迴了,我也說過無妨了。太太既然不放心,請聽我細解了來,替太太破悶。”王夫人道:“我聽著呢,就請說罷。”


    杏娘便照爺爺的藥書道:“臍上屬火屬實,臍下屬水屬虛。虛實相生,心痛多自腹痛而成。腹痛者,有外感寒邪而痛,有脾虛氣滯而痛,有食滯而痛,有血凝而痛。”說了這些,朝外道:“牙郎中,後麵的,難為你替我說罷。我也聽聽,看看你說的,和我心裏記得的,可是一樣。”


    鑿牙應聲道:“外感寒邪,口食生冷而痛者,其腹柔軟而不拒按;脾胃虛弱,氣滯血凝而痛者,其痛綿綿而不已。症因既明,對症施治,抽絲剝繭,可保無虞。飲食有度,則無氣滯之虞;坐臥有時,則無血凝之虞;憂思善忘,勞心放閑,則無滯凝之二虞。”


    說完了,問向裏麵:“我說的可還清白?”杏娘在內道:“清白清白。這會子不敢多打攪了太太,迴去我們彼此再把《雜症方》對一遍出來。”


    盛情難卻,琮環二人在孫姑爺府上住下了,賈珍沒好吃酒,用些茶飯便迴來,俱道喪禮之隆重、紹祖之悲切,以慰大太太之心。邢夫人聽了沒幾句,憋的已是一肚子氣了,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他是做賊心虛,做給活人看,為著明兒好再娶!那傅試也不是好東西,夫妻兩個都在罷?”


    賈珍道是,邢夫人鼻孔裏哼了一聲,“我一口就猜到了。你們瞧著罷,多則一年,少則半年,傅試那妹子就要成了孫大奶奶!好在你大老爺不在家,不然,以他一衝霄的脾胃,不鬧個人死牛犯瘟,也不放過姓孫的!”


    賈珍道:“語村今兒也是太太這話。目今姓孫的巴結京營節度使,攀上了忠王府的高枝兒,太太瞻前慮後,息事寧人,正是語村口裏那上策。姓孫的,無知而無畏,從前娘娘在日,王太舅在朝,他還放肆呢!”


    邢夫人便歎:“朝裏無人不做官,三姑娘可惜是外國的王妃,四姑娘心在空門裏,更指望不上。那年,寶姑娘要是選進宮去,眼下做了娘娘,我們有這樣親戚撐腰,也不至於虎落平陽,受孫紹祖這惡狗的窩囊氣!”


    賈珍迴想胞妹,不覺走了一迴神。迴過神來,聽見大太太道:“大老爺二老爺都有年紀了,往後我們賈府,指靠你們這一輩的光宗耀祖了。”賈珍趁機道:“語村向大老爺說了個主意。”邢夫人忙問:“什麽主意,我咋不知道?”


    賈珍緩緩道:“語村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坑是現成的,就是沒那蘿卜移進去栽種——’”邢夫人急問什麽坑,什麽蘿卜,“老爺口裏從沒說過這話。”


    賈珍道:“語村深謀遠慮,他的意思:北靜王妃虛位已久,聖上指婚,那是遲早的事。咱們府上和北王世交之誼甚厚,若有待選之人,早日上奏天聰,成算不可謂不大。”


    邢夫人聞得此話,有如蒼蠅聞得有縫的蛋,心忙口忙,忖道:“喜鸞四姐兒兩個,雖是小姐,生的也齊整,可都是小門小戶出身,不是正宗嫡派大家閨秀。思來想去,我想:寶玉沒有娶了林姑娘又娶寶姑娘的理,若娶林姑娘,寶姑娘便可為王妃;若娶寶姑娘,林姑娘也可嫁到王府——況且我聽見說了,他有個作詩的外號,正是‘瀟湘妃子’!”


    這日,黛玉自大舅母房裏出來,打黑油小門迴園。心懷悲切,坐到月洞窗前,話也懶待說,飯也懶待吃。紫鵑去往外麵喂水食,鸚鵡不吃不飲,但瞧茜紗窗下的黛玉。


    紫鵑因嗔他:“姑娘茶飯無心,是替一個叫狼吃了的好人傷心,你也水米懶進,又是為個什麽來?”嗔了,勸道:“快些吃罷,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解勸半日,鸚鵡仍不就食,紫鵑佯怒,“你再不聽我的,我進去請姑娘,請寶二爺來!”說時作勢出了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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