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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們在廳上給賈赦行禮磕頭,裏麵眾人行了禮,又有西府兩房的仆婦丫鬟按差役上中下三等挨次給邢王二夫人行了禮去。邢夫人笑道:“今年不比往年,不虛留你們了,迴去各盡各的心,都給老太太守孝罷。”


    東府人丁悉皆散去,西府以茶代酒,兩房團圓吃了年飯,坐坐也都散了。入夜,各處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了供,王夫人迴房更了衣,院內設下天地紙馬香供,拜禱如儀。家家煙火,戶戶弦歌,賈赦兄弟兩個席薪枕塊,靈前與亡母守年夜。天寒地凍,其間淒苦形狀,也不必細說。


    府裏節間並無往還酬答吃年酒等事,賈琮腿腳已痊,出不得門,拘的腿酸腦悶,與賈環各在院中拋石鎖、舉石擔練氣力。立了罰約,爭的是誰早日拉開焦大八個力的鐵胎弓。


    此日也如前一日,賈環早起吃了半鍾蘭花素泡的花茶,潤了肺出來。活動開了,拿石鎖練了一套臂力,紮好把式,氣沉丹田,雙手把住石擔。憋一口大氣進去,默念一拉二提三舉心法,一鼓作氣,托在頭頂。


    尚未穩住,正當腳隨石走之時,他娘在奩前窗下看見了,興的推窗叫好。賈環分心泄了氣,石擔壓的手臂軟耷耷,眼見著砸將下來,趙姨娘驚唿:“仔細砸腳!”賈環跳在一步開外,迴頭白了母親一眼,從頭再來。趙姨娘白一眼迴去,噗通合上槅扇,夾了手兒哎唷叫。


    錢華家的領著兒媳入畫,來給姑媽磕年頭。說了節間吉祥話,講明來意——接姑媽到家吃年茶。趙姨娘換身出門的衣裳,廊下看見周姨娘送周瑞家的出來,兩邊姑嫂頂了麵,虛情假意,有來有往,彼此萬福拜年。


    錢家和來旺家是巷東巷西的鄰舍,父輩也罷了,小一輩的錢槐和來旺小子五九兒是穿開襠褲的發小。進府裏當差,二人與王住兒桃園三結義,號稱“斜街三兄弟”。入畫一過門,便與彩霞姊妹相稱,這一來,把入畫娘家無人的孤苦著實解了幾分。


    錢槐接入姑媽,送上廳堂。錢華兄妹見了麵,相談甚洽。錢槐心知姑媽愛吃菱粉糕並合歡花浸的杏仁茶,兩樣年前就都備下了,此時端上來孝順。入畫跟後獻茶,趙姨娘把侄兒侄媳一雙人笑嗬嗬看在眼裏,一遍遍讚在口上。


    錢華亦笑道:“我這媳婦,知高識低,比兒子還強十倍,都虧姑媽成全。”趙姨娘看著壁龕裏的神櫝,笑說道:“我們老錢家祖宗行善積德,嫁女不嫁負心漢,招媳不招攪家星,所以死鬼柳五兒,還有強驢子司棋,都沒福進我們錢家這門!”


    入畫迴房去了,錢華噓聲道:“三姑娘查庫,我和姑媽破些財,姑媽生氣,是心痛娘家哥哥。也別難為探丫頭,留得青山在,才能砍柴燒。三姑娘一旦出了閣,外甥打燈籠——也就照了舅了。”趙姨娘道:“這話槐兒傳給我了。你是我親哥哥,放心,我聽進去了,再不生探丫頭的氣。我生的是南安太妃的氣——老太太在日,就相中了我們姑娘做王妃,年頭望到年尾,竟然沒影兒了,這不是拿我們當猴耍麽!”


    錢華想想道:“姑媽莫急,我看探丫頭才貌雙全,生來就是王妃皇妃的料,姑媽母子好大的福氣,就在後頭呢。我在紫檀堡酒市開的鋪子,財神爺看待我還好呢,琢磨著在長安縣照樣開一個,姑媽可入一股?”


    錢槐心係嬌妻,往了義兄王住兒的年,辭飯家來,徑入東廂,笑向入畫道:“大節下的,我怕你一個人無趣,迴來陪你說話破悶兒。你雖有叔叔嬸子在長安縣,他們隻知吃酒賭錢,不知有你這侄女,有還不如沒有。我們家連日人來客往,你別見外,他們嘴裏心上都疼你呢。”入畫悶悶仍然不樂,錢槐一鼓腮向手上嗬口氣,伸進入畫咯吱窩裏撓癢摳他笑。


    入畫“啪”的一聲,抬手打將下去,啐道:“才剛你姑娘還有臉說我命好,我命好在那裏?一般的也是拐來的,隻不過你不是吐膿吐血的癆病鬼,比彩霞略強些!”


    錢槐笑摸挨打之處,道:“打是親,罵是憐,娘子這一打一罵,顯見得心裏有我。你心裏有我,我心裏自然有你,娘子悶悶不樂,我也樂不起來。你才說彩霞,他人就在隔壁,何不就瞧瞧他去?你跟他是姐妹,我和五九兒是弟兄,這一去,一則顯得我們兩個的情分,二則你去散散心再來,免得悶出病來。都說害癆病的嘴饞,為姑媽備的菱粉糕還有,我去包些你帶去。”


    兒子半死不活,媳婦身在曹營,來旺家的心神不寧,聽見母雞“咯咯噠”的叫,牆角撿了雞窩裏的雞卵,眼瞅旮旯裏殘雪上的貓爪印,指桑罵槐:“母貓不叫*春,公貓就是偷腥,也不曉得往那裏偷!”


    彩霞在內道:“你聽聽,你娘這是咒我呢。”五九兒自怨:“都是我這身子不爭氣,要是身強力壯,母親也疑不到這上頭。背後我也勸了,爹娘不信,我能怎麽樣呢?咱們做下人的好歹忍耐些。”彩霞掩麵抽泣,五九兒勸不住,躁的蹬腿捶床,“我這不死不活的,不如閉上眼睛看不見,憑你們鬧到天上去!”


    彩霞把眼一抹,搶白道:“我沒日沒夜給你端屎端尿,他不說我的好,還作踐我,壞我名聲!”說時“嗖”的一聲,貓兒應聲慘叫。出來看時,隻見兔夾子夾了一隻貓,婆婆照著貓頭踢一腳,罵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叫你偷腥,叫你偷腥!”


    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牆外罵:“姓趙的騷狗再敢來,老娘把命跟你拚!”出來找砸貓的棒槌,入畫和他照了麵,二人強都笑起來。來旺家的拿著棒槌道:“野貓偷雞,還叫*春叫的煩死個人!我們家的拿出夾兔子的法子,布了四五日,今朝把那偷吃不要命的——夾死了!”


    迎進院來,瞧一迴死貓,接了入畫的食盒道:“前兒槐兄弟送的棗泥山藥糕,五九兒吃了四五天,吃一迴念一迴結義兄弟的情義。這又送什麽來?”入畫道:“我們姑媽帶來的,不是宮用,也是官用的,送些你們嚐嚐。”


    來旺家的倒了茶,說聲“失陪”,去喂兒子吃糕。張口閉口說錢槐夫妻的好兒,求天地神靈保佑,“吃的百家食,治得百般病。”彩霞看不上,出來陪入畫說話兒,小聲問:“鴛鴦去勸司棋了麽?”


    入畫道:“我去的不巧,鴛鴦叫大太太傳去問話。半日不見迴來,我隻得和琥珀說了,說姐姐你脫不開身,委我來傳話。琥珀說,鴛鴦悄悄瞧了司棋幾迴了,‘該勸的也都勸了,不該勸的,鴛鴦斷不會勸,你們再不必替王善保家的跑腳傳話。’”


    彩霞歎氣,“我怕得罪人,不好卻他,接了這燙手山芋來。明兒王善保家的來討話,我可怎麽說呢?不知道的,說我這點子事也幹不來;知道的,說我在牢裏,行動就有眼睛跟著,出門就有人起疑——說我借口去會野男人,把趙嬤嬤兒子也歪派上了。他兒子還沒死呢,就這樣,一旦死了,還不知怎樣作踐我!”


    說的兩眼汪汪,入畫勸他:“未必就好不了,卜大舅女兒得了花癡病,都說是無醫之症,誰知得了薛大爺的天王保心方,吃了半月,竟好的影兒也冇了。夫唱婦隨的做先兒說書,跟著丈夫出去自立門戶,免得丈夫受嶽父的閑氣。”彩霞歎道:“妹妹不必寬我的心,好不好我知道。心病還有心藥治,他兒子是死病——就有死藥,也在陰曹地府。生他養他的都不信他能好,不然——”


    說到此處,掩麵頓足道:“老狗做的出,我卻說不出。兒子要死沒能為,老草狗防天防地防雜種,卻幫他男人爬灰——留後拴住我的腳!無廉恥的老貨,竟有臉來勸我。”入畫聽的吃吃笑,笑到一半強忍住。想來怪沒意思的,指著家裏有客,家去了。


    邢夫人三番五次威逼鴛鴦交佛手,鳳姐不忍裝憨。舍不得也要舍,不勞平兒,親從櫃底包*皮袱中拿出來,無人時送在鴛鴦手裏,道:“收斂老太太時,我原要放進棺槨陪葬,料到今日有人不依不饒,沒有那樣行。明兒再要,你就給他了事。”鴛鴦笑道:“給是給,給法你別管,我要替我自己出口氣。拿佛手逼我做小老婆,做夢!遲早是個死,我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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