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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媽媽聽了此偈,央纏妙見,妙見隻得替他解釋。雪雁聽的也入神,覺著手心發汗時,見著手爐,想起此來所為何事,忙向禪房去見姑娘。


    檻兒在禪堂上撣塵,喚住笑道:“且別進去,我們姑娘,你們姑娘,烹茶在賭詩呢。茶室裏燒著炭爐,外邊抽冷風,裏邊小陽春,手爐也不用的。就是用,不暖和時,隨手添塊爐膛裏的竹炭進去,也便宜。你不用送進去攪人雅興。”雪雁納悶:“聽說過賭錢賭彩賭手批子,從沒聽過賭詩,我且向門首悄悄聽聽去。”


    室內茶香馥鬱,笑語嫣然,黛玉笑道:“我續了他兩句,你續了我四句,總算齊全了。”妙玉道:“賭的興起,信口說了兩句,未加揣度,不知是不是。”


    黛玉道:“從你口裏心裏出來的,自然是好的——我隻說了無我,經你這一分證,無我又別有二境,果然又進了一層,可令見者了然不惑。《怡紅集》上這一首,還未題名,明兒添上你續的,算來是我們三個作的,我們三個名中都有個一樣的一個字,就叫《三石參禪偈》,你道如何?”


    妙玉未置可否,單把“三石”二字含在口中咀嚼,放在心上琢磨。思量了一番,聽見黛玉出題道:“叱吒時聞口舌香,”


    妙玉道:“霜矛雪劍嬌難舉。戰罷夜闌心力怯,”


    黛玉道:“脂痕粉漬汙鮫鮹。恆王得意數誰行,”


    妙玉道:“姽嫿將軍林四娘。繡鞍有淚春愁重,”


    封媽媽不知何時溜進來,掖在檻兒身後,聽見“鬼話將軍林四娘”,訝然呆在那裏,後麵的竟一句也不曾聽得。癡想半日,忍不住尋問:“這菩薩經文裏頭,怎能用‘鬼話’呢,可不是大不敬的歹話麽?”檻兒雪雁聽的都撐不住,一前一後,跑到外邊笑去了。


    封媽媽問他兩個笑什麽,雪雁指了檻兒道:“你問他姑娘去。”檻兒早也指了雪雁,道:“那是寶二爺作的好詩,寫的好話,你去問他姑娘,豈不問的確切些?”


    雪雁佯麵下山,手爐微涼。摘來一杆蘆葦,蹲身撥火,孰料斜刺裏一羽蘆花飛來,接著又是一枝。雪雁著了一箭,吃一嚇起身搜尋,隻見銀蝶手把蘆花,噗嗤在那裏一笑,道:“我和碧月正要尋地洞投壺,鬼使神差,差你送了手爐當壺來,打瞌睡見了遞枕頭的,還客氣個什麽。”


    雪雁叉腰指罵:“小蹄子不得好死,自家要瘋,還說我遞枕頭!”銀蝶不理,抬手瞄一瞄,投了一個烏龍入洞,一頭紮在手爐裏,興的碧月拍手兒叫了好,照樣也擲了一個,搖搖的卻落在爐外。


    碧月不服心,連擲幾支,趕巧兒投了個過橋翎花,見者無不道好。於是,他二人花樣翻新,連科及第、倒入雙飛燕也都投出來了,雪雁手癢心癢,要些蘆花來,嬉笑著也來投壺作戲。


    羽箭亂飛,爐外落了一地,爐內插的刺蝟一般。銀蝶意猶未盡,還來腰籮取荻花,碧月和身護住,“這是給小爺們填坐褥,帶在學裏用的。又輕巧,又泡鬆,比棉花做的還好使。”


    銀蝶冷笑道:“通共一個小蘭大爺,那裏跑出‘小爺們’來?”碧月自悔失言,紅了臉怒罵:“浪蹄子成心歪派!我不給蘆花,就挑我的不是!”罵畢,把手爐一指,“那地上爐裏不都是蘆花?非要弄髒我這籮裏的!”銀蝶偏不聽,徑向葦叢采去。


    旋有彩兒走來,手捧畫軸問:“銀蝶呢?他要的菩薩像,我們姑娘畫好了。”雪雁睃一眼葦叢,迴眸仍瞄他的,口裏道:“在那裏采花。他玩會子,自然去你們那裏取,何必巴巴兒送來?想是拿送畫當幌子,也出來偷懶來了!”


    彩兒道:“才不是呢。我們姑娘畫完了要參禪,叫我送來,是免得有人進去攪他入定。”說時向銀蝶走去,雪雁攔住道:“上迴畫個觀世音,這迴畫的什麽?”上手來取畫兒,彩兒一扭身躲開,“你手上汗唧唧的,弄髒了注生娘娘好的!”


    雪雁張口欲罵,聽見洞簫聲動,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四顧找那吹*簫人,隻見封媽媽提水出庵,來潑石子漫的路麵。


    銀蝶捧畫走來,笑看東南,告訴:“牆對過是我們匯芳園的菱荇渚,那裏掩蔽,佩鳳獨自常上采蓮舟吹他的紫竹簫解悶兒。”說罷,與彩兒分了手,一徑兒迴來東府。


    捧至逗蜂軒,賈珍盥手出來,請了注生娘娘聖像進去。命寶珠擺上香果供品,親身登梯掛在觀音旁邊的鈀鋦上。下來禮拜瞻仰,隻見這娘娘皓齒內鮮,丹唇外朗,如有傳言之舉;豐姿豔逸,皓腕凝霜,似有送子之意。賈珍當下唿喚寶珠:“你出來,先替你們少奶奶誠心求一求,再替諧鸞求求看。”


    寶珠帶著酉官萬兒,隻得又步出房來。拈香跪拜,禱告的不知什麽,搏簽不吉。賈珍發命,酉官雙手再遞捧香,寶珠又替諧鸞求子,亦不吉。賈珍急的了不得,掣過萬兒手上香,拜一拜插了,噗通一聲,跪禱再四,手捧簽筒,合眼搖的啪啪響。耳聽吧嗒一聲,睜眼一看,喜從簽上字麵起,笑向嘴角兩邊生。


    賈珍笑道:“珠兒,瞧這大吉大利之簽,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你麵前!不瞞你說,這一支我是替你求的,換作旁人,隻怕也如你求的那兩個。這母以子貴的好簽,是菩薩在和你說話呢!若聽神明的,你就快把出家的話,從心上打滅,明兒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是正經。


    今兒夜裏,不困覺你也要趕一套小衣裳出來,明兒拿給注生娘娘懷中這娃兒穿上。穿上了,在你身上就送定了——日後到了男人身邊,喜得貴子之日,記著宰牲祭謝,還了這個願,還可再求多子多福。”寶珠又羞又惱,恨不能尋個地洞鑽進去;賈珍愈看愈憐,盤桓未忍離去。


    佩鳳既知血分中有病,心氣大灰,不愛到人前去,瞅空便向無人處吹*簫自遣。此時吹罷一曲《醉太平》,簫聲歇,人在菱舟,魂在姑蘇——看那綠潭漁子釣,紅樹美人攀。


    不知誰人驚唿:“走水了,走水了!”佩鳳上岸爬去堤上一望,隻見封媽媽送水下山,明晃晃火燒火燎,亂糟糟人來人往。忙亂一陣,人道:“救下去了,碧月文杏幾個拿雪雁手爐投壺,引燃蘆花,燒了葡萄架並接岸的一塊菖蒲。”


    李紈跟著鳳姐,向火神跟前燒了香,迴來時,賴家的婆子業已去了。賴尚榮在任所得了山珍,帶了熊掌鹿筋燕窩竹蓀猴菇家來孝敬祖母。賴大家的派人連夜送些來,與親家母嚐鮮兒。李嬸茶果相待,李紈看見吃剩的果子,命小丫頭拿油紙包了,跟著碧月去——送與後角門上的張媽。


    碧月心說這是上好難得的,私自揀一個叫丫頭子嚐。丫頭子猶疑不敢接,碧月道:“我不說,你不說,誰還知道?”丫頭道:“姐姐也吃一個。”碧月拿手帕包出兩個,道:“我是吃過的,七嫂子和你一樣,沒吃過,送他母子一人一個嚐嚐。”丫頭聽了,這才動口吃起來。


    張媽稱謝不已,碧月趁機道:“彩霞男人病的不祥了,不知他哭的怎樣呢,白天忙的不得便兒,這會子我去瞧瞧他就來。”張媽讚他念舊,滿口應承留門,於是他二打著一柄氣死風的和字燈,朝七嫂子家去。


    天上雲遮月,入巷聽見夜貓子叫喚,是從來旺家傳來的。他二人常聽李紈說那《賢媛集》《烈女傳》上的陰騭,貓精狐仙一類聽了不少,丫頭逡巡探照,顫聲問:“老鴰叫,無常到;這貓叫,什麽到?”


    碧月捧心打了一個寒噤,欣聞二更天的梆子吆喝漸傳漸近,跺一腳壯膽,摚個土塊,摸起來砸去,衝那黑裏嚷:“還不出去,我看見你了!”


    應聲竄出一個黑影,撞了碧月一個趔趄,抱頭跑向巷口去。搭檔的兩個更夫左右攔住去路,舉燈照在臉上,“喲,這不是老趙家的天梁麽,這早晚跑這裏做什麽來?”一問未答,那搭檔笑道:“我知道了,他和來旺小子是朋友,想是好友病重,趕著來看望。”趙天梁道了幾個是,虛應兩句而去。


    碧月昨夜崴了腳,李紈怪他多事,置之不問,丫頭子偷偷跑來櫳翠庵討梅花根去活血。封媽媽心知這十數株梅花,株株皆是妙玉的愛物,轉念卻又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挖了一截給他,嗣後來迴妙玉。


    這時間,妙玉規矩是在抄手觀音像前抄手念珠,封媽媽屏聲息氣,隻見那觀音手上一般的也有念珠,悄問檻兒:“師父念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手上也和師父一樣,掛著念珠,嘴間像是也在念,不知念的什麽菩薩。”


    妙玉道:“念觀世音菩薩。”


    封媽媽情急失聲,“他自個就是觀世音菩薩,為何還念觀世音菩薩?”


    妙玉道:“法不外求,求人不如求己。”


    欲知後文,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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