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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金桂次日還家,六指兒堵在車道裏,翹首張望。跟車來至二層門,撥開車簾向內道:“聽說妹妹來瞧姑媽,興的我拿腳就走,上小花枝巷買了胭脂水粉就來了。苦等一晚上,又想念妹妹,又擔心妹妹,一夜幾乎不曾合眼。妹妹睡的可好?”


    金桂見他麵目可憎,說的不三不四,待要不理又忍不住,佯笑道:“我睡我的,你睡你的。這裏那裏,還不都是我娘家的,誰還指定我睡那裏不成?”


    搶白了,手搭涼棚,看著日陽,“三哥是局裏掌櫃,開門的鑰匙在腰裏。‘鄰家隻望鄰家倒’,杏花方家巴不得我們鐵鎖綁著門;‘親戚都望親戚好’,母親把買賣交給娘家侄兒,為的是放心,難為三哥勞神費力。”


    六指兒雖然聽著,兩眼卻不肯放閑,周身瞄瞧了,餳眼覷在金桂臉上道:“妹妹說的極是,隻是我這心又在姑媽買賣上,又在妹妹身上。不來親瞧妹妹一眼,心裏過不去。這下瞧了,說一句就走——妹妹等我吃晚飯,我買合歡花酒糟的好鵝掌鴨信來,保管比你們薛家的還好!妹妹吃了補血又補氣,養的比廣寒仙子還美上十分——”


    金桂噗嗤笑了,嗽一聲止住道:“午後我就迴去了,要買要送,送你薛姑爺吃去,我這就替他謝了。”說罷,一氣走出一射之地。口動頭不動的問寶蟾:“你迴頭瞧瞧,看走沒走。”寶蟾扶樹迴首,佯把桂花嗅,六指兒見了,撤身去了。


    夏奶奶隔日見著女兒,如同見了寶,挨在身邊坐著,兒天寶地,問這問那。忽命丫頭,“把他哥哥送的胭脂香料拿來,給你姑娘認認,看是不是好的。”遂向金桂道:“你哥哥說是胭脂西施家買來,是宮用的,可見他用了心。他打小兒心裏有你,娘也知道,唉,就是變種生的不像老子不像娘,到不了你心裏去。”


    丫頭拿了來,金桂不接手,隻命寶蟾收好,道:“一包*皮包好,明兒記著帶迴去,我要送張七姐做人情。”因向母親解釋:“他姑爺買過,好是好的,就是不對我這臉。用了兩迴,發紅發癢脫了一層皮,再不敢用——萬一破相成了沒人要的,活著還有什麽趣兒?”


    娘兒閑話一迴,金桂一五一十,把金榮告訴的都朝母親說了。夏寡婦恨鐵不成鋼,把六指兒數落的不休,“怎麽就不像金榮呢?有金榮一半,也還是個好的!可惜金榮不是我娘家人。”金桂聽了這話,恨不能有個一奶同胞的妹妹,招進金榮來頂他桂花夏家的大門戶。


    歇晌困了午覺,金桂料想表哥今晚必來,不等老蒼頭來接的日子,辭了母親,忙忙坐車迴了薛家。小別似新婚,薛蟠央纏半夜,動作一番,偃旗息鼓,唿唿大睡。好在金桂心思不在他身上,先是玉麵郎君柳湘蓮,後是金榮金小刁,胡思亂擬,一夜春夢,心下道:“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好夢留人,金桂香夢沉酣,被隻齊胸,一把青絲拖於枕上,雪白的一彎膀子撂在杏子紅菱被外,腕上戴的蝦須鐲退在胳膊彎。薛蟠牽被掩了,披衣趿鞋起去,金桂未曾覺察。


    醒來命人喚了薛大呆子來,道:“明兒我們夏家西門裏再開一個花局,金榮老是東西城門來迴跑,也不用做事了,工夫都耗在路上了。你給小柳兒治的宅子,空了這些年沒人撐,除開靡費,還怕發黴發綠!前兒我去瞧了瞧,幾上床上,一摸都是灰!我的主意:小柳兒迴來,還是小柳兒住;不迴來,金榮住一住。”


    薛蟠苦了臉,抓耳道:“我正要賣了做本呢。張德輝說,如今路上不太平,機會難得——沒本事的,知道開春就是翻幾倍的價錢也白搭。‘這些年我踩這條路,黑白兩道都有交情,官匪兩道撒幾個,至少也還有兩倍的賺頭。’”


    金桂立時惱了,挽袖子指罵:“早不賺,晚不賺,我一說,你就要賣了賺!我娘家家私,到頭來還不都好了你這呆王八?薛家賺,夏家賺,那家賺不是賺!得虧金榮沒親口來說,他張口閉口叫你大哥,叫了這些年,你也好意思擋他的手?那宅子緊鄰張德輝家後花園,我瞧金榮迎姐是一對,明兒他們成了親,翁婿住在隔壁,正好親香。”


    夾槍帶棒,薛蟠生怕今晚他又別手別腳,不得暢快,賠笑道:“我不過說說,你動氣做麽事呢。千金難買一笑,你樂意怎樣,行就是了,算我沒說,還不行麽?”說了,架勢是要走,金桂瞟見了,冷笑一聲,“這又那裏找樂去?你頂人骷顱蓋做麽事!”


    薛蟠不解,“依都依了你了,還有什麽邪氣?”金桂謾罵:“老貨老貨不在家蹲,小貨小貨不在家蹲,常年送上門去!孫姑爺接母親妹子來京,一家子團圓,我聽說語村賴尚榮兩家都去望了。傅試娘子在家待產,還派人送了禮去呢!


    平時不燒香,等明兒孫姑爺點了九省都檢點,再去抱佛腳,那也遲了!我們買賣人家,講究天時地利,最要緊是那人和,不然,再好的買賣,賣不出去,那來利勢?不出閣的姑娘生了子,還得偷個漢子借個種呢!”


    薛蟠未嚐聽過這好話,笑的亂蹦,道:“既說望的是他母親跟妹子,你去才合式,我是男人,不好去的。”金桂又罵:“蠢才!這話還要你說?不是要你去,我是恨你沒個算計,不知世路,頂不起門戶,白投人胎不中用,誤我終身!”


    再不理薛蟠,喚進寶蟾來,命他帶人去打掃屋子,洗曬被褥,預備金榮搬進去,道:“今兒我去走親,趕明兒閑了,我去查看。‘舍得一身剮,敢把皇上拉下馬’,不怕爪子叫我戳爛了的,盡管出工不出力!”


    年下考官敘等,褒貶不同,吳府敕造襄國府,周國丈榮任金陵體仁院總裁。忠靖侯史鼎入宮陛見,叩謝了聖恩,吳周兩府也進去恭賀過了。往還酬答數日,為國盡忠,跟上周總裁的大福船,順流而南,總督一方,兩岸猿聲啼不住,蘭舟才過臨清江。


    孫紹祖放了長安兵備道,傅試僅敘了個中平,張如圭生性婪猾,官聲素來不佳,徇私冒功之參尚未了結,位列中下。傅試受他請托,少不得馳書一封去達知。怨天尤人之意,見異思遷之心躍然書上,內有“仕不上青雲,何如返耕牧”雲雲。


    紹祖克日赴任,傅試都門帳飲,長亭餞別而迴。家人攔道飛報:“奶奶生了,生了大公子了!”傅試策馬驅馳,父子相見,慈父舔犢,喜極而泣;赤子腸饑,呱呱在啼。


    傅府弄璋,同僚好友,新交故舊,三朝這一日前來道喜。也有家人送了禮來的,也有女眷親來了,不用飯走了的。長安府李夫人仇都尉夫人結伴辭去,威烈將軍賈珍夫人尤氏、王仁夫人並他妹子史二奶奶相繼也都去了。


    夏金桂同冷子興家的跟著秋芳姑娘,一一送了迴頭,二人仍往樓上去陪語村夫人嬌杏並賴尚榮母親看熱鬧戲文。


    秋芳代嫂應客,迎送如儀,忙而不亂。言語行動,周全而未見冷落,親熱而不失禮數,孫紹祖母妹一一端詳在眼裏,交頭接耳,竊竊讚歎。孫姑娘見的是:


    矜嚴標格絕嫌猜,笑靨如花不亂開。


    覆額斜侵眉柳去,媚霞橫接眼波來。


    一時,秋芳有話來迴嫂嫂,孫母趁機端詳,心下自言:“麵如滿月,福分不缺;眼如水杏,不走背運;唇若紅蓮,是主夫婦和睦;齒若榴子,應在子孫繁盛。”


    秋芳燕語鶯聲,和嫂子說了話,過來告個罪便要過去,孫母笑盈盈攜了他的手兒,往上捋一捋,露出雪白的一截腕子,粉妝玉琢,蓮藕一般。孫母看到了,讚到了,把那十指春蔥摩挲的不夠。


    嘖嘖誇讚:“心靈才能手巧,這一雙巧手,必善持家處事,不像他哥哥娶了賈府沒人要的一個病秧子!從我來,沒見他開過笑臉,錐子紮不出一句話,他娘家人還叫他‘二木頭’呢,不是木頭是什麽?我是不喜歡!婆婆跟前不討喜還罷了,不得丈夫的緣,一個朝東,一個朝西,累月到不了一起,能生出什麽阿物兒?可不是成心斷我的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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