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家氣氛變了。


    尚白瓏在一個幽風嗚咽的雨夜發現了這件事。


    而且,尚白瓏隱約感覺到東方風月在將自己的權力移交給她。


    前些日兩人的交手點到即止,不分上下,雖然都有壓箱底的手段沒有用出來,但是一次試探不至於生死相搏。


    在簡單的交手後,東方風月承認了她的實力,隨後分了一支隊伍帶她旁觀東方家的各項事務。


    這些日子她不僅記錄了東方家的商業、農業、以及部分軍事實力外,也親自參與東方家最為核心的斬妖任務。


    尚白瓏曾帶領大軍走過許多外州,在這些地方,她與宗族、世家、鄉黨等勢力也接觸過很多,對他們的結構和職務可以說十分清楚。


    但是,東方家的結構卻迥異於其他州。


    與其說是世家,倒不如說是一個職責極為單一的地方武裝,在某種程度上,與最初蕭墨帶領下的河郡神武軍體係頗為相似。


    地方財政的大頭全部投入到軍事上,培養出一支裝備極為精良、意誌頗為堅定的虎狼之師。


    這是十分不同尋常的。


    絕對的權力,將導致絕對的腐敗,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但是以東方家在衡州的地位,非但沒有在千年的發展中腐敗衰落,反而擁有如此驚人的凝聚力與意誌力。


    種種跡象,無不說明東方家有著一個極為恐怖的敵人,逼迫著他們不敢懶惰分毫,隻能將所有的享樂時間投入到不間斷的戰鬥中。


    隻有外敵的壓迫與持續不斷的自我革命,才是維持一個勢力千年穩固的根本原因。


    至於東方家所掌握的超凡力量,那隻是二等原因罷了。


    尚白瓏從打坐中起身,伸手打開窗子,美眸靜靜注視著窗外的雨落芭蕉。


    她看到自己所居住的院子門口有一個雕像般纖細優美的人影,是那個常常陪伴在東方風月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雙目微闔,抱著劍站在院門口。


    尚白瓏知道她的名字:“李君和”。


    這是在某一次殺魔的過程中,那女子主動告訴她的。


    尚白瓏轉眸,不再關注一個不顯眼的女子。


    院中細長的竹葉在細雨的侵襲中不斷動蕩,飄搖不止。


    “魔......”東方家的人都是這樣稱唿那些失去神誌的怪物。


    衡州遍地是魔,確實如同遠古傳說中的森羅地獄。


    但是區區一種莫名其妙的怪物,在殺意盈野的神武軍麵前隻是一群伸手即滅的浮萍,甚至不足以被上報給最高處的蕭墨。


    這幾個月內,被神武軍覆滅的有害魔種何止上百。


    對於東方風月此等人物,全部殺完也不過費些時間罷了,那他們到底在怕些什麽?


    還有......塵依舊沒有找到,東方風月這幾日也一直在迴避自己。


    除了兵權之外,其他事務幾乎都被東方風月慢慢轉移到尚白瓏手中。


    “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麽。”尚白瓏心想。


    不僅是因為東方風月不正常的舉動,自踏入衡州開始她心中縈繞著的不安就越來越嚴重。


    衡州一定發生著什麽。


    尚白瓏黛眉微蹙,心中根據所掌握的蛛絲馬跡不斷揣測著。


    不需要猜測了,因為真相已經找上門了。


    哢嚓!


    細長的雷電將天邊黑壓壓的烏雲分成兩塊,猛然變大的西風將濕潤的竹林吹得嘩啦啦作響。


    隻是一個恍惚,尚白瓏麵前便出現了一個白衣蓋世的男人。


    他站在雨幕中,隔著大雨與窗前的絕色佳人對視著。


    自男人現身,時間仿佛停止了流逝,除了依舊傾瀉的大雨外一切動靜便開始逐漸遠離院中的空間,雕像般的長腿女子似乎也沉入了冰川之下,一切動靜都隨著男人的出現消失不見。


    尚白瓏眸子一凝,雪白的鱗甲瞬間覆蓋全身,沉重深邃的黑白兩氣縈繞在水晶般的龍角上,一個唿吸間便化為最強的狀態。


    不由她不慎重。


    直至今日,這樣的感覺她隻在蕭墨一人身上感受過。


    成熟的域!


    世間絕頂的那一小撮人,所特有的道之極限!


    尚白瓏目光中充斥著戰意,緊緊注視著院中被暴雨衝刷的白衣男子。


    突然,她目光中的戰意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在此之前,她見過的唯一一個同樣境界的人就是蕭墨了。


    那個男人總是一塵不染、一絲不苟,無論是大雨、暴雪、雷霆、狂風,還是鬥轉星移、天地變化,都不能讓他有些許的動搖與躊躇,渾身籠罩著神秘與超然的色彩,這也讓尚白瓏誤以為所有的高手都是這個模樣。


    但是現在麵前這個白衣男子的樣子,讓尚白瓏突然想起那些被拋棄的、無家可歸的小狗,就像她在西征與南征路上見到的那些一樣。


    他明明有著毀天滅地的實力,卻傻傻地站在無情的雨幕中,任由夾雜著寒意的雨水打濕發絲和衣衫,任由水珠沿著他的臉龐和脖頸流下。


    像一個狼狽不堪的落湯雞。


    難道站在雨水中,就能掩蓋臉上的淚痕與眼中的悲傷嗎?


    白衣男子夾雜著紫意的瞳孔藏著沉重似海的悲痛,就像是深秋入冬的殘敗楓葉林中的一片無人問津的墳墓。


    尚白瓏心中不忍,不禁開口問道:“你是誰?為什麽來找我?”


    白衣男子在雨中注視著她,眼中湧過憐惜、慈愛、痛心......人在什麽情況下眼中才會有這麽多複雜的情緒?


    “孩子......”


    白衣男子剛一開口,就讓尚白瓏心中一驚。


    她從沒想過一個頂著這般年輕俊朗外表的人,能夠發出如此可怖的聲音。


    沙啞、陰翳,像是懷著不甘從地獄爬迴人間的孤魂。


    “離開衡州......這裏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男子慢慢說道。


    眼見白衣男子身影慢慢變得虛幻,似乎將要離開,尚白瓏快速說道:“在搞清楚一切之前,我是不會走的,還有,你到底是誰?”


    白衣男子停住了步伐,目光再度變得憂鬱,最後這縷秋風般的憂鬱演化為沸騰的怒火!


    “我是一個早早就該死去的幽魂,拖著殘敗的身軀苟活千年,到現在卻發現什麽都做不了,千年的守望一朝成空......”


    “我恨啊!我恨啊!”白衣男子緊緊咬著牙,嘶啞著嗓子低吼道,宛若一隻走到窮途末路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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